第804章 軍中沸騰(四千大章)
風時起時落,空中的秋葉被卷起,如同天女散花一般落下,紅的,黃的,綠的,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絢麗多彩。
可惜,對於京營的士兵們來說,秋天最大的好處就是糧價降低,手中的銅錢值錢了,能買到很多東西。
“這天氣,越來越冷了。”
王富春嘟囔著,站在軍營門口巡查,別人眼中的美景,在他看來卻是寒冷的征兆。
忽然,一隊騾馬緩緩駛入軍營,看著一輛輛四輪板車用驢子拉著緩緩進來,營寨裡無數的人也在紛紛觀望。
“怎麽了這是?”
“聽說是宮裡來的,還帶著賞賜呢!”
聽到這,王富春大喜過望。
月初他隨大軍從遼東歸來,歇息了幾天,就聽聞那些將軍們都得到了賞賜,爵位晉升的也不在少。
隔了那麽多天,終於輪到他們了。
瞧著絡繹不絕的車隊,先是一車車的木箱,然後是顯眼的,那被關在木欄而來的肥豬,一壇壇的美酒,王富春口水都快流下了。
“乖乖,這不得快活死?”
車隊的到來,激起了所有的欲望。
不過,他們一鎮人馬只能忍著,看著總兵去交接。
之所以說是一鎮,而不是之前的翼,無外乎適應形勢,軍製變更。
經過多年來的征戰,京營兵馬體制成熟,形成了一套作戰有效編制。
軍銜區分尊卑地位與待遇,四等士、校、尉、將,分為右、中、上、大四階,而大將只有兩個等級,分為驃騎大將軍,鎮國大將軍。
而在軍隊編制上,協、翼變更成了營、團、鎮製。
即,每百人形成一隊,每五百人編為一營,五營加上團部,構成一團三千人的基礎編制。
五營中,步兵三營(一隊盾牌、一隊長毛,一隊弓箭手),火銃兵兩營,以及團部的一隊兼任通訊斥候的騎兵,一隊炮兵,一隊炊兵,一隊親兵,剩余的為文書、參謀編制。
這樣一來,三千人之中,既有炮兵,也有多職的騎兵,還有火銃和基礎步兵,其作戰能力超乎想象。
團長由遊擊將軍或者參將擔任。
四個團加上本部團,共計一萬五千人,組成一鎮,一鎮之首為總兵。
這是步兵鎮結構。
除此外,京營中這幾年隨著戰事發展,也開始廣泛的編制騎兵鎮。
即,帶著火槍、火炮的騎兵。
不過與步兵不一樣,騎兵要求更多,編制也不同,三千人為一團,真正的騎兵只有一千人,其余的兩千人為輔兵,也可以稱作侍從。
這是因為京營騎兵施行一人雙馬製,照看起來太過於勞累,必須要人輔助。
不過這些輔兵們也是預備役騎兵,只要供應充足的戰馬就能走上戰場。
除了步兵、騎兵外,還有火槍兵。
編制與步兵一樣,較為特殊的是,所有火槍兵的火槍上,都安置了短刀。
這也就意味著在火藥用盡之後,他們可以進行拚刺刀,不會直接喪失戰鬥力。
另外,還有作支援的重炮兵,都是強大的紅衣火炮,拆城拔寨可謂是能手。
所以經過幾年來的斷斷續續整編,京營兵力順利突破十六萬。
其中步兵十二萬,騎兵三萬,炮兵一萬。
另外的話,還有渤海水師、東海水師、南海水師,他們雖然受五軍都督府的指揮,但卻未歸到京營。
如果把他們都算上的話,妥妥的超過20萬。
如果在以前,京城只有十幾萬人,尤其是在北京城這樣的邊地首都,簡直就是一副送死的模樣。
即使在李自成破北京城,京營的老弱病殘也有七八萬呢。
站滿北京城牆,保守也得二十萬來萬人。
北宋在開封養了五六十萬禁軍壯膽子。
但如今世道變了,如今是冷兵器熱兵器混合時代,養兵的成本直線拔升。
例如箭矢能回收,槍頭能用幾年,但火藥一消耗就真的沒了,打個百來發,槍管就報廢……
養這十五萬人,其中的花費超過了以前的五十萬人。
一鎮兵馬,一年的俸祿、衣食、損耗,尋常的步兵就得五十萬,騎兵是其損耗的三倍,十鎮就八百萬塊銀圓。
還有地方上規模龐大的巡防營、水師,一年的軍事支出超過千萬。
如果是在戰鬥時期,更是會翻倍。
所以別看火槍犀利,但純粹的是用錢堆起來的。
扯遠了……
回到軍寨。
車隊入了軍寨後,所有人都被叫到校場上。
就在這時,剛進來的驢車上蓋著的布被掀開。
一時間,那車上堆放著的嶄新銀圓暴露了出來。
銀黑色的銀圓,十分顯眼。
人群裡頓時嘩然,許多人瞪大了眼睛,鬧哄哄一片。
“兒郎們,這些都是皇宮內帑的錢,剛鑄好,還沒使用過,就是為了獎賞爾等在遼東立功的。”
一瞬間,氣氛頓時登上了頂峰。
隨後,開始按照首、次、末三等功勳的排序,來分領功勞賞賜。
然後又按照團內各營的首、次、末三等排序。
鎮之內的排序,是因為賞賜不同;團以內的排序,是在增加資歷,為將來的晉升增添光彩。
同樣的功勞,資歷深的必然擁有晉升的優先權。
十來張桌子前,坐著鎮部的憲兵和文書。
一個是確定功勳,一個是登記造冊。
“田富春,第三鎮,甲營第二隊,隊長李長壽,是與不是?”
田富春交換了輪值位置,迫不及待的來到桌子前,開始領功勞。
或者是功勳點。
“是的,沒錯。”
“第三鎮在遼東之戰,屈居次功,得四點功勳,甲營排序為末功……”
“功勳點為四,你是要田還是要銀?”
憲兵頭也不抬地問道。
雖然九成九的人都會選擇土地,但架不住有傻子會選銀圓。
“我聽說土地在遼東?”
“沒錯。”文書點頭。
“還是土地吧!”田富春咬著牙應下。
在功勳體系之中,一功勳點兌換一畝熟地或者兩塊銀圓,只要不是傻子,都會選擇土地。
如今天下太平,市面上的土地價格大增,京畿一畝水澆地超過了十塊銀圓,普通的旱地也超過了七塊。
河北、山東均價五塊,最便宜的還是在陝西和甘肅,雲桂地區,均價三塊。
至於遼東,天寒地冷的,戰事方休,兩塊都嫌多。
但沒辦法,地再孬也是地啊!
而且的話,為了抑製土地兼並,皇帝對於契稅大肆增收,稅率達到了五成之巨。
花十塊錢買一畝地,還得交那五塊錢的契稅。
你要是不交還不行,朝廷不承認,以後被人強搶了去,都沒地方打官司。
這要是被爆出來,甚至還影響子孫後代考科舉。
“如今土地在遼東,關外與關內不同,所以按新的規矩,一點功勳可以兌換三畝,不可以轉賣。”
“另外,鎮內賞賜首功三塊,次功兩塊,末功一塊,你可得一塊銀圓……”
“內帑賞賜,棉布半匹、鹽半斤,醋半斤,請收好憑證,去伱們團部領吧……”
後面的賞賜都是中規中矩,他倒是不稀奇,只是聽到三畝地的時候,瞬間嚇了一跳。
“那不就是說,我能領十二畝地?”
作為小小的什長,這幾年來的打仗,陸陸續續隻積攢了十五畝,這一趟竟然抵得上以前的兩三趟。
這要是兌換,去遼東那裡安家,那就是妥妥的舒服了。
一時間,他精神有些恍惚,領著憑證,緩緩地向外挪去。
所有人都對此事保持著極大的歡喜和討論:“皇帝太大方了——”
要知道近些年來,京畿、河北、湖廣的地基本都分沒了,京營的勳田賞賜多在陝西、甘肅那樣的邊境,要麽在河南,從來沒有什麽一抵二的說法。
勳田的價值在降低,但士兵們的熱情一如既往。
沒辦法,土地誰也不嫌多。
誰都知道,隨著天下太平,土地資源越來越少,熟地越來越貴,也不好買了,有的賞賜就不錯了。
田富春按耐住心中的喜悅,他這時候都想著離軍,去把陝西的地都置換到遼東,再過幾年,積攢一些土地,就可以組建自己的家族了。
“這建奴都沒了,這天下怕是沒有仗要打了……”
“沒仗打怎麽辦,我還想掙田娶婆子呢——”
“不打仗了,也沒賞賜,哎……”
排著長隊,田富春緊握著憑證,心中一驚。
他猛的回頭,如同一隻受驚的老虎,低聲道:
“你說的什麽意思?”
“沒仗打了唄!”
身後的士兵看了一眼其肩膀上光溜溜的,沒有軍銜,沒好氣道:“有句話怎麽說來著,飛鳥盡,良弓藏,咱們京營橫掃天下,哪個敢不屈服?”
“沒仗打,可不就得沒功勳,領不到田……”
這番話一說完,田富春一怔。
他身邊的京營將士們嗡嗡議論起來,想到了未來。
對於他們這些練習廝殺的軍卒來說,如果真的將時間耗費在軍營吃餉銀,那多憋屈啊。
打仗不僅能升官,繳獲能發財,還有賞賜拿。
嘗過了這番滋味,誰還能保持平常心。
“胡說什麽,北邊不還有那哢哢蒙古嗎,西邊也有個蒙古來著,怎麽可能會沒仗打?”
“不可能,這天下大著呢——”
爭議聲不斷,影響到了秩序。
營正只能出馬,怒吼道:“都給老子老實點,誰要是再嚷嚷,待會兒美酒,誰也別喝——”
軍中沒有不饞酒的人,於是都停下了嘴巴。
王富春背著布,提著鹽醋,回到了房間。
軍營是用泥磚搭建而成,再披上一層瓦,以隊為單位,修建了一排大平房,然後間隔成十四間。
每間房間長十丈,寬兩丈,容納一什十個人。
加上木製圍牆,就是一隊人馬所在。
然後再以五隊為核心,組成一營。
然後大圈套小圈,一層層組成了一個空心圓圈。
中間則是規模龐大的校場。
五人為一伍,十人為一什。
由於錢糧充足,再加上是為自己做事,雖然是大通鋪但卻寬敞明亮。
王富春跨過團口崗哨,再到營,隊,最後才到自己的什。
映入眼簾的是門口一排排鞋襪和衣裳,臭味十足。
進了房間,就是毛巾木盆和吃飯的家夥,整齊的放置在門後,能第一時間能出門打飯。
然後,就是一排長排火炕,上面是蘆葦編的一件件涼席,然後是疊得整齊的四四方方棉被,木枕頭。
軍中秩序嚴苛,要求被褥整齊,房間乾淨,軍法官還不時地抽查。
到了月底給十個什排序,老末的最倒霉。
整個什的人都得拿出來挨軍棍。
只有十下,不輕不重,疼半宿就沒事了。
脫下屁股打且不提,還得掃除茅房一個月。
這誰能忍得住?
作為什長,王富春沒有特權,只能享受著大通鋪。
將東西放在最裡面,這裡平日裡是雜貨地,如今卻是安放賞賜的地方。
“什長,您回來?”
手下面見到他,立馬拿過去安放,
布匹放在櫃子中,鹽、醋的陶罐小心分別安放。
陶罐是要還回去的,不想還也成,一個銀毫買就成了。
陶器不值錢,這貴了好幾倍。
“什長,這仗真的沒了嗎?”
突然,一什長聚齊了,某個伍長忍不住問道。
“我哪知道,問隊長,營正去。”
王富春惱怒道:“下午還有學堂的課,這回得是默寫,老子可不想掃隊裡的院子,你們誰要是拖後腿,就洗一個月襪子——”
隨軍學堂建立後,從未停歇過,一直在教授士兵們讀書認字,號角令旗,武器使用費基礎知識。
算是給枯燥的訓練生活帶來一絲安撫。
不過,功勳排序的影響太大,導致軍中幹什麽都會有排序。
懲戒大同小異,都得承擔乾活,要麽是掃院子,或者掃廁所,劈柴,做飯等等雜物。
以至於火頭軍只需要炒菜就行了,其余的活都被承包了。
得益於勳田的激勵,京營戰士們士氣高昂,但隨著戰爭落幕的消息傳出,京營上下一片嘩然。
負責懲戒和獎賞的軍法官們察覺到狀況,也紛紛向上反饋。
軍營無小事,消息迅速地來到皇帝跟前。
“終於來了。”
玉泉山莊,欣賞著落葉風采的皇帝,聞之情況,不由得歎了口氣。
這不出他所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