餉錢一到,曾英也大氣,直接花出一筆錢來,送給那些歸京的京營將士。
要知道這五千人,都是抽簽而來的倒霉蛋,但在庫倫可是吃了不少的苦頭。
一人十塊銀圓,當做辛苦費。
當然,曾英可不敢以公家錢來揚私恩,而是在與屬吏商議後,又上書朝廷,以皇帝的名義頒布賞賜。
一次性領到半年的餉錢,將士們倒是快活的很。
尤其是得知在年中,餉錢漲到兩塊後,立馬歡欣鼓舞起來。
看著這些人大包小包的收拾東西,一個個中下層的軍官前來告別,曾英一時間有些傷感:
“要我說,朝廷對邊軍和京營一視同仁是沒錯的,但咱們漠北的更辛苦,應當更優厚些才是。”
一旁的天使點點頭。
的確,在庫倫這個地界,米飯饅頭根本就別想,只能吃奶製品,太過於煎熬。
況且蒙古女人,哪裡有南方嬌柔白嫩來的好……
兩人在這隨口交流的,忽然就想起來孩童的哭啼聲。
扭頭一瞧,只見一個兩三歲的孩童,垂髫發,看著布衣,踉踉蹌蹌地跑摔了,然後一個女人用蒙古話哄著。
“這回一趟京城,怕是不少得多了個妾室吧!”
天使調笑道,這眼神倒是意味深長。
曾英則尷尬道:“幾年時間,找個蒙古婆娘也正常,反正京營有錢,由著吧!”
心裡頭,他倒是理解的很。
可不是嘛,前些年的庫倫大戰,土謝圖汗部損失慘重,男丁被滿清消磨許多,所以明軍北上,對於土謝圖汗部來說,可不是雪中送炭嗎?
在當時,兩頭羊就能取個蒙古娘們。
要知道在之前,蒙漢聯姻可就門檻頗高的。
當然了,那些單身漢們找的是老婆,有家室的則找的寡婦情人。
蒙古人把人口視為財產,一般的話寡婦都不外嫁,都是兄終弟及,但當情人卻可以,暫時性伴侶對兩人都好。
就連曾英也不能免俗,也納了兩房妾室。
所以他只能輕拿輕放,當作沒發生過。
“時間可抓緊了,漠北快下雪,等住了冬,可就不好走了。”
胡天八月即飛雪,雖然沒那麽誇張,但在漠北十月飛雪倒是正常,然後飛到來年三月,足足四五個月的時間。
紹武十七年,臘月初八。
一場小雪,嘩啦啦地襲來,給整個北京城造了一層銀膜。
可惜在如今這個太子大婚的時間,整個京城都忙活起來,待到辰時,除了房頂以外,其他地界都是乾淨如初。
長長的隊伍,不下三千人,熙熙攘攘,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皇帝則望著,心中頗有幾分感觸。
用不了多久,第三代皇帝就要出爐了。
我才四十啊!
這皇位,看來還得坐上幾十年。
正在他感懷的時候,從兵部傳來消息:
“秦王上奏,已經拿下安南的順化,阮福瀕被俘——”
“好——”皇帝大喜:“秦王倒是給他弟弟送上了一個大賀禮。”
“去,把秦王世子抱過來。”
一旁的劉阿福腳步輕快地應下。
作為長子長孫,秦王世子長得活潑可愛,宮廷內外都很喜愛,若不是照顧到秦王妃,皇帝都想把他抱進宮中自己養。
抱孫不抱兒,這個道理在古今都通用。
因為兒子是由父親教育的,自然疼愛不起來,也要維護父親的威嚴,但孫子卻是兒子教育,自己負責疼愛就夠了。
因此,其乳名虎頭,也是朱誼汐親自取的。
很快,長得虎頭虎腦的秦王世子虎頭,被抱了過來。
不過一歲半的年紀,被包裹的嚴嚴實實,在他懷中,肉乎乎的,倒是極為可愛。
“你父親又打下城了,你這個十子名副其實咯!”
聽得皇帝逗弄,一旁的秦王妃強忍著喜悅,小心地問道:“父皇,可是秦王在安南有消息了?”
“沒錯。”
皇帝瞥了一眼這個親自挑選的兒媳,笑道:“老大在安南很不錯,又拿下了兩府之地,算是三分安南了。”
秦王妃頓時大喜過望。
一旁的皇后則輕笑道:“秦王是陛下一手調教的,有這個本事,還是陛下的本領高。”
“老大不容易啊!”朱誼汐搖搖頭:“十七歲就去就藩,今年才十八,辛苦得很……”
聞聽此話,秦王妃忍不住眼眶通紅:“能夠勞煩父皇掛心,秦王也是值得的。”
“再者說,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秦王這個做兒子的辛勞些也算不得什麽,秦王老是在嘴邊念叨,與陛下相比,就如同點星與皓月之差……”
這一通馬屁,朱誼汐倒是樂於接受,皇后則微笑地瞥了一眼秦王妃:
“陛下挑選的兒媳,倒是頗為出色。”
秦王妃聞言,只能羞愧應下。下巴都快垂到胸脯了。
見其模樣,皇后都忍不住羨慕,在后宮中,她比豆娘都小,老自卑了。
皇帝則沒有言語,自顧自地逗弄著孫子。
實際上,他在選兒媳和選妃子則大為不同。
妃子,漂亮,有氣質,梅蘭竹菊。各有一方姿色就成。
但對待兒媳上,除了一般的政治影響,顏色反倒是在其次。
也不像所有人想的那樣,品德為先。
亦或者說,品德與身材並重。
簡單來講,就是不僅要人品好,還得屁股大好生養。
這句俗語雖然糙,但卻是實在話。
因為屁股大,就代表著臀盆大,孩子容易出生,母親也少受罪。
且,如此女子,其身體也必然壯實,至少比那些白嫩細腰來得好,子嗣也更容易些。
例如清朝,連續三代皇帝絕嗣,這在整個中國歷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
別的不提,其選妃標準定然背鍋。
近親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是其一直在八旗中選妃子,但八旗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糜爛,其女子必然都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越嬌貴的人生孩子就越難,子嗣就算是生下來,也很難長久。
就像是慈溪,她誕下鹹豐唯一的子嗣,那也是破落戶出身。
當然了,明清在皇位繼承上,根本就是兩個極端。
一個是穩固到皇帝都無法改變,另一個則是隨心所欲沒規矩。
雍正定的秘密立儲,乾隆雖然是第一個,但在朝廷卻是明擺的;嘉慶更不用說,乾隆退位當太上皇;道光則更戲劇性,立儲詔書消失了。
鹹豐是道光床榻上,臨死前定下的;同治是唯一,光緒、溥儀是慈禧一言定之。
正兒八經的秘密立儲,只能算乾隆一個。
扯遠了。
……
此時,順化城。
雖然時間來到了十二月,但整個安南卻處於旱季,正好是攻略的好時機。
朱靜以五千京營,一萬秦軍,合計一萬五千人,號稱十萬大軍,先是拿下了佔城以北的富安府。
這是阮氏南下,搶奪佔城的地方,區區十萬來人,經過多年的治理,倒是繁華的很。
隨後,一路上北上,廣南府的廣義、歸仁、會安港都被拿下。
也就是說阮氏三府之地,已經拿下了兩府,其手中只有一府:廣治府。
也就是其統治中心,順化的所在。
此時,原本繁榮的城池,此時凋零了許多,街頭巷尾無有蹤影,城池殘破,殘破的城門依舊掛著鮮血。
而最熱鬧的,莫過於護城河了。
數丈深,十來丈寬的護城河,已經被石袋堵得嚴嚴實實,全部都是明軍做的孽。
然後再雇傭本地人去挖出來。
畢竟順化距離邊界只有兩百裡不到,實在是太近了。
朱靜腳踏在殘缺不平,布滿血跡的城牆上,看著遠方。
在他的身邊,許多的安南人則不斷地用各種工具,清掃著血跡和垃圾,同時許多士兵則瞪大眼珠盯著。
“殿下,雇傭本地人乾活倒是很不錯。”
朱靜扭過頭,露出一絲笑。
在他身邊,則是秦王朱存槺。
這一場戰爭,秦王可謂是緊隨其後。
北伐大軍一路上可謂是勢如破竹。
先是在富安,破其五千守軍,然後在又破阮氏三萬援軍。
隨即就直接邊走邊收復城池,直接抵達順化。
而原本準備海上支援的秦王,則立馬坐船,迫不及待的抵達順化,從而一同與破城。
實際上,這場戰爭中阮氏也從來沒小瞧,直接動用了十萬大軍,但最後還是失敗了。
而在這其中,五千京營出動,其大軍就崩潰了,一萬秦軍根本就沒動手,直接在後面收割人頭。
好家夥,面對戰場時,秦王都驚呆了。
這群安南人,竟然直接不怕死地衝擊火槍陣,就這麽堂堂正正地衝擊。
越是凶猛,死得越快。
就連朱靜都忍不住感歎,若是在二十年前,這群人真不好對付。
一場屠殺之後,就是艱難地攻城戰。
先是填平護城河,再用四百斤的紹武式火炮,轟了兩三天,將順化的城牆轟塌了一角,再是拚殺。
可惜經過一場堂堂正正的屠殺,阮氏大軍士氣低迷,京營都沒有出手,全靠秦軍把城池給收拾了。
由於屬於圍困,廣南國主,阮氏政權的阮福瀕也被俘虜。
“朱將軍,我明白你怕這些人不安分,畢竟之前是敵對的。”
秦王則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但,人心在這,不能以等閑算之。”
說著,他嘴巴撇了撇,後者的目光也看向了那群擦地的百姓。
一時間,所有偷望的眼睛頓時收回,許多人甚至顫抖著,害怕得不行。
朱靜不解,抬頭看向了秦王。
這是正常的反應。
“他們的目光中,只有畏懼,或者說還要加上一點憎恨。”
秦王認真道:“畢竟未知才是最讓人恐懼的。”
“對付這些普通人,必須要讓他們相信,咱們跟阮氏不同,而雇傭他們做事,這是最簡單的方法。”
“打個比方,就是當年商鞅立木為信那樣,只有獲得百姓們的信任,才能讓朝廷建立下去。”
“明白了。”朱靜恍然。
他心道,秦王看來越來越有王者氣概了。
這就是統治者和將領的不同。
“這場戰事傷亡不多,京營只有百余人因箭矢傷亡。”
朱靜感歎道:“等下北伐升龍,就沒有那麽簡單了。”
“秦軍傷亡多少?”秦王則直接問起來安南軍。
對於他來說,京營屬於皇帝的,大明的,而對他的秦王國來說,秦軍則是主力。
畢竟就算是留下來的京營士兵,也不過數千人罷了,安南兵可有數萬。
“攻城時辛苦了,但是也賣力,死傷了三千來人,能夠攻下順化,也是不錯了。”
朱靜淺嘗而止地說道。
雖然說秦軍也是歸他指揮,但實質上他只是負責日常的訓練罷了,一應的將領任免,基本上都是秦王把持。
畢竟瓜田李下,軍隊可是個敏感的地方。
“恩!”秦王露出一絲笑容:“如今這秦軍,有京營幾分真傳?”
“如果加上火器的話,約莫有三五分吧!”朱靜略顯驕傲道,隨後又很快的補充了一句:“畢竟訓練一樣,名師出高徒嘛!”
秦王微微點頭,表示滿意。
在佔城和西貢,從軍是普通人最好的選擇。
因為整個秦王國將京營的那一套搬了過來:
每日三餐,三日一肉,嚴格軍紀。
甚至,連隨軍學堂,憲兵營,以及日後分配地方都照抄無誤。
這樣一來,秦軍的生活水準比普通百姓強多了,自然人人爭先,從而成為秦王的擁護者。
秦王夜裡還在暢想,等日後北方升龍鄭氏,就讓秦軍為主力,收復安南沃土。
“打鄭氏如何?”
朱靜明白這說的是秦軍,所以直言道:“鄭氏七分安南,連阮氏都收拾不了,秦軍與其相鬥,勝算很大。”
“那,將軍坐鎮,讓秦軍出動如何?”秦王希冀道。
“如今秦軍不過兩三萬人,怕是不夠。”朱靜冷靜道:
“據外臣所知,鄭氏治下數百萬人,隨時可拉起二三十萬兵馬,還是以京營為主,秦軍為輔比較好。”
“不過,拿下順化後,大王可再次招兵三萬,待到來年旱季,就是鄭氏滅亡之日。”
“到時候,您就全有安南,秦國也就名副其實了。”
聽到這話,秦王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