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棄卒保帥(1)
對於徐一知的告誡,顧斐並未多說什麽,隻淡淡地回了一句。
“多謝首輔大人提點,下官還有差事要辦,不便久留,告辭。”
說完,他便繞過擋在面前的徐家父子,大步朝宮門走去。
徐迦被他這副做派給氣得不行,想要衝著他的背影訓斥幾句,可到底還顧及臉面,沒有開口,可從徐迦那張憤怒至極的表情就能看出,他是真的把顧斐給記恨上了。
他憤憤不平地自家老爹抱怨:“這人不識抬舉,咱們以後也不必給他留情面!”
徐一知倒是沒怎麽生氣,至少從面上看來是這樣的。
他平靜地說道:“從他無視上峰命令,強行扣押時銘這件事來看,我還以為他是個很容易衝動偏激的人,可從剛才他的表現來看,他非但不衝動,反而還很有城府。”
徐迦不服氣:“他都敢跟您對著來,還不衝動嗎?!”
“阿迦,看人不能太片面,你自己想想,剛才顧斐表現得那麽鎮定自若,說明他很有底氣。”
“他不過就是個四品鎮撫使,能有什麽底氣?”
“這天底下能讓人有底氣跟我做對的,不就是宮裡頭那位嗎?”
徐迦恍然,他下意識朝皇宮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道:“您是說,顧斐之所以剛這麽囂張,是因為有天子給他撐腰?!”
徐一知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道:“我累了,回家去吧。”
“那個顧斐怎麽辦?”
“他已經進宮,這事兒是瞞不住的,咱們現在能做的,也就只有棄卒保帥了。”
徐迦聞言,立刻明白了父親的意思,恭敬地說道:“我這就去安排。”
……
顧斐在禦花園裡見到了天子。
因為昨晚下過一場雨的緣故,今兒氣溫降低了不少,還挺涼快的。
司馬厭也是難得有興致,坐在池邊垂釣,身後是一棵茂盛的柳叔,投下來的樹蔭正好將他遮住,為他當去了灼熱的陽光。
顧斐上前見禮:“微臣拜見陛下。”
司馬厭指了指旁邊放著的小馬扎:“坐。”
顧斐撩起衣擺坐下去:“下官有事要說與您聽。”
“說。”
顧斐將時銘貪汙受賄的案子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最後遞上一遝厚厚的口供,其中放在最上面的那張口供正是時銘的。
司馬厭接過這一遝口供,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最後他將那些商人的口供都放到一邊,手裡隻留下屬於時銘的那張口供。
在這份口供裡面,時銘不僅承認了自己貪汙受賄高達二十萬兩白銀的犯罪事實,還交代了這二十萬兩白銀的去向,其中有一大半都被他孝敬給了徐家。
司馬厭指著口供上面的徐家二字,明知故問:“是哪個徐家?”
顧斐道:“是首輔徐一知的家。”
“你確定?”
“此乃時銘親口招供,下官已經命人將時銘的家人奴仆全部控制起來,根據那些人的交代,時銘的確每個月都會送一大筆銀子去往徐家,每次都是數萬兩。”
司馬厭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徐一知在朝中的地位非同凡響,此事涉及到徐一知,若稍有差池,即便是我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你確定還要繼續查下去嗎?”
顧斐道:“只要陛下下令,微臣萬死不辭。”
司馬厭驀然笑了起來:“很好!”
他當即賜下令牌和聖旨,命令顧斐徹查此案,並特別準許他有辦案特權,這個特權包括他可以徹查品階比他高的官員,若若必要甚至還能先斬後奏。
當然,這裡的先斬後奏一般只能對三品一下的官員有效,若超過這個品階,莫說是顧斐,即便是身為天子的司馬厭,在動手時也得掂量一下再做決定。
顧斐接過令牌和聖旨,謝恩過後,提出告辭。
司馬厭卻在此時忽然提起江微微的事情。
“你夫人最近在家過得可還好?”
顧斐平靜回答:“挺好的。”
“既然挺好的,那就回太醫院來吧,如今時銘不在了,不只是太醫院,還有官藥局那邊也需要她幫忙照看一二。”
顧斐卻道:“此事微臣還須得跟拙荊商量過後才能做決定。”
司馬厭挑眉:“怎麽?聽你這不情願的口氣,難道你不想讓她回太醫院了?”
顧斐坦然回應:“實不相瞞,微臣的確不想再讓她回太醫院。”
“為何?”
“無論是朝堂之上還是皇宮之中,都是危機重重的地方,就拿這次的事情來說,明明拙荊什麽都沒做錯,可最後卻被牽連其中。她只是個大夫,她這一生的志向便是給人看病,那些陰謀詭計她玩不來。我如今已經深陷朝堂爭鬥的沼澤之中,未來能否有個全屍都未可知,我不希望連她也被牽連進來。既然陛下已經放她回家,那便徹底放她自由吧,微臣感激不盡。”
說完,顧斐朝著天子深深一禮,姿態放得很低。
司馬厭定定地看著他,良久才道:“說到底,你還是信不過我。”
顧斐沒有接話。
這態度顯然就是默認了。
司馬厭道:“我可以承諾,以後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不會再讓你夫人受委屈。”
顧斐恭敬說道:“多謝陛下厚愛,可拙荊是真的不適合混跡官場,她性子太直,容易得罪人,即便有陛下庇護,但也保不準會有人在暗處下手。”
司馬厭見自己都已經做出讓步,對方還是不願改變主意,不由得有些惱了。
“我是天子,我說出的話就是聖旨,沒有人能違抗,你也一樣!”
顧斐單膝跪地:“陛下恕罪。”
司馬厭怒目而視:“該說的我都說了,面子裡子我全都給你們了,你要是還敢拿喬,那我就只能強行召顧江氏回太醫院,我就不信你們還敢抗旨不遵!”
事已至此,顧斐也只能低頭稱喏。
司馬厭不想再看到他,厭煩地擺了擺手:“滾吧。”
顧斐離開皇宮的時候,面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但步伐卻有些沉重。
他不知道回去後該怎麽面對江微微。
剛才他對天子說的那些話,有一部分是賭氣,他氣天子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微微給趕回家去,讓她在外人面前丟了面子,還有一部分卻是出自真心,他是真心不想再讓微微卷進朝堂爭鬥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