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一味靈藥
涇州雖有州名,實為崇州下轄的一個郡,只是距離崇州治所華通較遠,反倒與秦州邊郡毗鄰。
搶婚之事發生後,扈長蘅便一病不起,幾度至垂危之境,八月間被護送至出雲寺時人還昏迷著。
虧得慈航法師見多識廣,手上頗有些保命的法子。
命是被保住了,舊疾卻被引發,長久以來昏昏醒醒、一直起不得榻。
說來也是巧了,九月底有一遊醫借宿出雲寺,見其病狀,留了兩個方子。伺候的邵伯不敢大意,讓慈航法師和多名醫官看過了,方才敢用到自家公子身上。
還別說,竟真是兩張仙方!只是見效得慢,不過終歸是有效用的。
眼見扈長蘅一日好似一日,到了臘月中,終於能下得榻了,心疾也再未發作過。
消息送回華通,扈成梁與其妻盧氏歡喜無極,要重賞那位遊醫。只是那遊醫早已離了涇州,不知雲遊到何處去了,實是一樁憾事。
扈成梁見愛子好轉,覺得佛寺終究不是久留之地,又動了將其接回華通之念。
盧夫人卻很有些顧慮。
她覺得愛子這次能逢凶化吉,全賴佛祖庇佑。遊醫、仙方,怎麽以前沒有,偏偏到了出雲寺就都碰上了?可見七郎確與佛門有緣。
為人母者,若非萬不得已,誰願骨肉分離?可若一享天倫之樂的代價是七郎魂喪命殞,那她寧可……
一番苦勸,終於勸得扈成梁打消了主意。
只是年關將至,到底念子心切。子既不能歸,他二人便決定親來寺中相見。
來是來了,卻未能見成。
一問才知,在出雲寺的這些天,扈長蘅的心性不知不覺也發生了些轉變,竟真有了一心向佛的念頭。
這讓兩人的心情複雜無比,卻也無法多說什麽。
一來,病才見好,還需時日將養,醫官早有囑托,萬事要順其心意,切忌大悲大喜。
二來,當初將其送至出雲寺就已做好了準備,佛祖面前出爾反爾,隻恐積福不成立致咎殃。
真正讓扈成梁夫婦打道回府的是第三點——他們從慈航法師處得知七郎還有一生死之劫未過。
扈長蘅非但不見父母雙親,就連送來侍奉他的仆從也全都譴了個乾淨。山腳特意為他而置的別苑亦不肯住,長日只在寺中養病、聽經。
邵伯是看著七公子長大的,他上了年歲,年前已由長子接替做了扈府管事,自己索性留在這別苑,縱然公子不肯住進來,多少也能有個照應。
一同留下的還有扈長蘅的近侍南全。
扈長蘅入寺當日,扈成梁曾給出雲寺捐了很大一筆銀錢。元日過後,寺裡派出饋客僧上門送福,南全便跟著一道回了華通,在府中逗留了兩日,將公子近況一五一十稟報給了主公與盧夫人,今日才回。
“你這是——”邵伯還以為盧夫人不放心,又派了兩個仆役來,可觀這形貌也不像。
南全搓了搓手,呵氣又跺腳,“邵伯,天怪冷的,進去說話吧。”
進了屋,南全先圍著炭盆烤了會兒火,感覺身上暖和些了,偏頭看向瑟縮著站在門口的姐弟。
“你倆縮在那做甚?過來烤烤火,也暖暖身子。”
姐弟倆互看一眼,齊齊搖頭。
這會兒功夫邵伯已將兩人打量了個遍。大的那個十五六年歲,小的約摸八九歲模樣,皆瘦的皮包骨,身上也髒得不成樣。
“究竟怎麽一回事?”他問南全。
“來得路上見人販奴,便買了下來。說是到北地投親,途中小的那個生了病,他阿姊為了救他自賣自身,我瞧著怪可憐的。”
“唉!管她投親還是靠友,公子不讓人服侍,你豈不知?主公與夫人送來的全都被譴了回去,咱倆尚且是硬賴下的,你竟私作主張,就不怕公子將你也趕走?”
“這回呀,公子不僅不會趕我,說不得還會賞我!”南全嬉笑著,湊近他,壓低聲道,“看著是人,實則是我給公子尋得一味靈藥。”
藥?
“甚麽藥?”
“專治心病的藥!”
“你呀你!”邵伯搖頭,轉身欲走,“仗著公子縱容,盡管胡為罷!隻小心著點,公子已非昔日之公子,你可別自搬石頭自砸腳。”
南全將人攔下,也不賣關子了,指了指大得那個,“抬起頭來。”
他二人方才所說姐弟倆俱聽在耳裡,直以為留不成。這天寒地凍的,若被趕出去,即便不死,也沒有更好的去處。
弟弟焦急地拽了拽姐姐的衣角,姐姐回過神,趕忙抬起頭。
出乎意料,竟頗為標致。
“邵伯不覺得她長得像一個人?”
邵伯老眼昏花,走近細打量了一會兒,搖頭,沒看出像誰來。
南全又示意邵伯去看她的眼,“你看,你仔細看,像不像那位……”
邵伯眯眼再看,這次隻盯著雙眼。
這女娃全臉也只能算標致,一雙眼卻生得分外不同。目若點漆、眼尾上揚……為整個人都增色不少。
邵伯腦中驀地浮現出另一雙眼來。
像,確實像。
所不同的,一雙湛然有清光,一雙畏縮而怯弱。
“既如此,”良久,他點了點頭,“就留下罷。梳洗一番,明日帶去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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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一夜未停,到了出發的時辰,天色仍是將明未明。
蕭府門前已是站滿了人,佟夫人為首,而後是大房、三房和四房……全是來送行的。
從人挑著燈籠,薑佛桑借光掃視一遍,人群中並沒有發現蕭元胤。
不由挑眉,看來這好兄長是不打算做了。
佟夫人將昨日說過的一些話挑挑揀揀又重複了一遍,做足了關心之態。
卞氏有些憔悴,像是未睡好。上前拉了她的手,幾番欲言又止,似乎有些愧意在裡面。
“弟婦別怪我才好,還有夫主……他也有他的難處。”
薑佛桑笑,“長嫂說得哪裡話,兄伯也是為夫主好。”
卞氏便也不再多言:“到了地方及時送信回來,若遇難處,隻管開口。”
薑佛桑頷首應下。
三房隻來了蕭元承。他坐在特製木椅上,腿上蓋著厚厚的氈毯,矮了眾人許多,衝她點了點頭,道:“你四嫂身子不適,不能前來相送,弟婦勿怪。”
翟氏自在扶風院遇鬼之後就病倒了,不然今日這樣的熱鬧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缺席的。
“豈會?還盼四嫂早日康健。”
蕭元承旁邊是蕭元奚,悶悶叫了聲五嫂,一臉落寞與憂心,顯然不舍兄長遠行。
薑佛桑就道:“等到天暖之時,叔郎可來巫雄遊玩。”
蕭元奚眼底這才有了神采。
“也煩請叔郎幫我跟鍾媄陪個罪,走得匆忙,不及跟她道別了。”
“謹遵兄嫂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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