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無事發生
鍾媄眼下一層青黑,毫無新年的喜悅。
“發生了何事?”薑佛桑詢問。
鍾媄來之前還特意撲了厚粉,不料仍被她窺出了端倪,“大過節的,這事說來不太吉利……”
“你知道我的,哪有那許多忌諱,隻管說便是。”
鍾媄就問:“先前跟你提過的那樁家醜,你可還記得?”
薑佛桑點頭:“你庶兄鍾譽與你阿父的姬妾……”
“那個姬妾,昨晚死了。”
薑佛桑一驚:“為何——”
“掉池子裡淹死的。除夕家宴,人多事雜,等發現時已經沒氣了。無病無災,都說是失足落水。”
“是塗姬還是鍾譽?”
“是塗姬。鍾譽因一妾室出了那樣大的醜,她如何能忍?保下鍾譽的頭一件事,必然就是抹去這個汙點。”
薑佛桑猜想也是如此:“你庶兄就沒追究?”
“追究?”鍾媄發笑,“女人於他不過就是個玩物,新鮮勁一過就丟到一旁。兩人若還偷著摸著,溫情許是還能持續上一陣,真弄到手反倒不值錢了。一個不值錢的玩意,死了也便死了,還承望賺他幾滴眼淚不成?蒲席一卷,野地裡隨便挖個坑一埋了事。”
薑佛桑悵然,這種事情雖聽得多見得也多,仍是難免心口發堵。
心口堵得顯然不止她一人。
“她進府不久,與我差不多年歲,就這麽……”鍾媄捂臉哀歎,“我與她無冤無仇,並無害她之意,做此局時只是想扳倒鍾譽而已。”
薑佛桑拍了拍她的肩:“這不能怪你。”
站在鍾媄的立場,做決定時首先顧及的肯定是己方的利益。在她看來,那個姬妾不過是她攻向鍾譽的矛,人又怎麽會考慮矛的處境。
鍾譽再如何說也有公子的身份,又有親人相護,那個姬妾卻是飄萍一朵、無枝可依。
所以不管扳不扳得倒鍾譽,姬妾的下場都是早已注定了的。
“她雖非死於我手,卻不能說與我毫無乾系。我以為她與鍾譽是一邊的,有什麽惡果也都是咎由自取,直到昨晚才從侍奉她的老婦那得知,與鍾譽苟且非她所願,實是鍾譽那畜牲威逼脅迫,她不得已才……”
鍾媄說著,淚水滾滾流下。
“事已至此,追悔莫及,打探一下她有無家人,代為照拂一二罷。”至少負罪感可以減輕些。
薑佛桑將絲帕遞與她,心下卻是隱隱發沉。
自從確定蕭元度與甘姬私通一事,她一直處在一種難言的興奮中,可說望眼欲穿、拭目以待。
她期待看到蕭元度被逐出家門,卻也和鍾媄一樣,忽視了整件事中還有另一個活生生的人牽扯進來。
鍾媄無心之過又會否是她前車之鑒?薑佛桑捫心自問,而後下意識搖頭。
不,還是不一樣的。
蕭元度與甘姬的私情並非自己揭露,她充其量不過是個看客而已。
有沒有她這個看客,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發生。
鍾媄不知她想了這許多,接過帕子擦了擦眼淚:“也隻好如此了。”
等她重新上了妝,兩人這才攜手出了扶風院。
為了驅鬼辟邪、祈祝一年平安順遂,各處都在燃放爆竹,熱鬧的氣氛多少衝散了心底的陰霾。
等到了佟夫人處,果然滿院子的人。
薑佛桑同鍾媄一起,向長輩叩歲,同平輩道賀,再給晚輩送上一張繪有吉祥圖案的壓勝錢。
院中除了蕭族女眷,蕭琥那些軍中僚屬、官署佐吏的女眷以及城中各大族的女眷也在。
有些在重陽那日已經見過,有些則是素未謀面,少不得又是一番引見和應酬。這次沒有鍾媄“扯後腿”,倒是十分順利。
互相拜賀之後,佟夫人賜下椒柏酒,眾人互祝康健,皆滿飲。
椒柏酒之外又進膠牙餳,嚼完膠牙餳後還有五辛盤等著。
從佟夫人處出來天已大亮,鍾媄府中還有事要忙,薑佛桑就沒留她。
元日是一年之中最隆重的節日,祭神、敬天、祭祖等活動更是重中之重。
為了表示對神天和先祖的尊重,不僅設有專門的祭祀場地,還請了德高望重者來主持,流程十分繁瑣。
不過這些都是男人的主場,女人是沒有這個殊榮的,充其量做個點綴罷了。
薑佛桑和娣姒們頂風冒雪兢兢業業當了半日點綴,總算得了自由。
回到扶風院,才注意到院門上貼了神荼、鬱壘的畫像。
還有幾張青面獠牙的小鬼畫像被仍在雪地裡,幾個仆役一邊以木棍捶打,一邊口呼“平安如意”、“邪鬼勿近”。看上去質拙又可愛。
薑佛桑駐足看了好一會兒,等進行到祈求豐年的環節才被良媼攆進了內室。
鞋襪倒是沒濕,一雙腳丫冰塊也似,良媼連忙把她塞進衾褥裡,又命人加了個炭盆。
先前在外頭還不覺得,這會兒反倒冷得哆嗦起來。
“外頭不是不冷,是女君你凍木了。”
這天候,別說自小沒經過寒的女君,便是良媼自己也有些經受不住。
薑佛桑好奇詢問:“洛邑不下雪麽?”
“下是下,卻沒有這般大,更沒有這般冷,到底在瀚水以南呢。”
薑佛桑握住她的手,輕搖了搖:“媼跟我來這麽靠北的地方,受罪了。”
“又說傻話。”
良媼就著炭盆把手烘熱,伸進褥子裡給她焐腳。
兩人正說著話,卞氏來了。
薑佛桑就要下榻,卞氏急走幾步道:“快別!方才祭台上,我瞧你小臉都凍青了,咱們娣姒又不是外人,就這麽坐著說會兒話,你自在我也自在。”
“也好,長嫂快請坐。”
卞氏就在榻邊坐下了:“如何?京陵不曾見過這麽大的雪罷?”
“正和良媼說起呢,這還是頭一回。”
“這還不算大,真大起來,一夜之間能把屋埋了。”
見薑佛桑眼睛瞪得溜圓,又驚又奇,卞氏拍掌笑道:“也罷也罷,不唬你了,回頭再把你嚇回南邊,我可沒法跟五叔交代。”
薑佛桑頗有些無奈。一早上,這些打趣的話不知聽了多少。
蕭元度留宿扶風院的事仿佛長了腿,一夜過去,蕭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無人相信兩人相對一夜無事發生,方才在佟夫人院中就已被各路人馬旁敲側擊了一番。
卞氏果然也是為此事來的。
玩笑後,試探問道:“昨夜你和五叔……圓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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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