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有些不爽
“蕭元度?”薑佛桑美目圓睜,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愕然,“你、你……”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在這裡遇上蕭家的人,尤其還是蕭元度!
這一驚非同小可。
蕭元度環臂逼近,薑佛桑下意識後退。
雪越下越大,過道上已經鋪了薄薄的一層,冷不丁腳下一滑,重重撞向身後欄杆。
木材斷裂的咵嚓聲在幽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本就只有齊腰高的圍欄,經這一下撞擊,接口處竟然斷開了!
失重的瞬間,薑佛桑眼底的震驚變成了驚恐,“救——”
救字才將出口,人已經翻落下去。
蕭元度也沒料到會是這麽個結果,伸手去抓,卻哪裡還來得及。
眼睜睜看著薑女像個斷線的風箏,噗通掉進了水裡。
夜已經深了,不知是值夜的人有意疏忽,還是當真沒注意到這番動靜,船依舊在緩慢行駛中。
蕭元度單手叉腰,懊惱地耙了耙頭髮。眼見水中掙扎的那點黑影越來越遠,咬牙低咒一聲,撐欄一躍,最終還是隨著跳了下去。
休屠尋來時正好撞見公子扯掉外袍跳船的一幕,頓時肝膽欲裂:“公子?!”
跑過去探頭一看,才知是救人。
他急忙去尋俞府管事,一路跑一路喊:“停船!快停船,有人落水!”
馮顥回艙室後並沒歇下,聽得喊聲,忙去到女君賞雪處,哪裡還有人影?
緊隨而來的春融見狀,如何懊惱且不提,她是識水性的,二話不說也要跳下去。
馮顥攔住她:“你去尋醫官,備好熱湯,我來。”
說罷,解下身上贅物,一猛子扎進了水裡。
寒冬的江水能有多冷,掉下去的瞬間,薑佛桑幾乎就喪失了全部知覺。
先灌了幾口水,腦袋整個空了,本能還記得屏住呼吸,努力撲騰著想要往上。
奈何腳下毫無支撐,猛蹬了許久,勉強才把頭探出水面。
緊忙吐了兩口氣,立即大喊:“救命——救……唔!”
察覺到身體又開始往下沉,雙手開始拚命亂劃、瘋狂拍打水面,想要引起注意。同時試圖抓住些什麽,哪怕是一根稻草也好。
可是沒有,水流穿過五指,她什麽都無法抓住。
也沒有人來救她。
眼看船影逐漸遠去,那種熟悉的絕望瞬間擊潰了心防。
“救……”
平靜的水流突然旋轉起來,像是進入了一個漩渦,薑佛桑再分不清船隻所在方向。
巨大的恐慌就像江水一樣將她密不透風的包裹起來,冰冷的水流爭先恐後灌入口鼻,呼吸受阻,肺部像鋼針扎刺一樣疼。
“救救我,誰能來救救我……”她已經出不了聲,只能一遍遍無聲地呐喊。
吸入體內的髒水開始從口鼻處嗆出,人還在不受控制地掙扎,越掙身體越往下沉。
漸漸掙不動了,耳邊全是咕嚕咕嚕的水響,世界突然變得安靜起來,意識也逐漸模糊。
時間仿佛就此停止了。
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感覺很放松,又覺著很累。
眼皮緩緩闔上,前世的一些記憶突然在腦中閃現。
龐大的船身,奔流的江水,不堪受辱的她提裙奔跑著,縱身一躍。
江水即將沒頂之際,一隻細弱的手向她伸來:“抓緊我!”
溫柔中帶著點怯懦的聲音,讓她重新迸發出求生的意志。
於是她伸出手,緊緊抓住那隻手,緊緊——
蕭元度痛嘶了一聲,第一萬次後悔,方才他就不該上前,不該管薑女的破事!
現在不管也不行了。
他遊到薑女墜水的位置,眼瞧著都快沉底的人,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死死抓住他,手腳並用纏上來,像水妖似的,再不肯放開。
蕭元度再好的水性也差點被她弄得破功。
費力製住亂抓亂蹬的手腳,繞到背後,雙手穿過她腋下,橫胸將人箍住後往上托起。而後一隻手抓住她手臂,另一隻手劃動著將人往回帶。
未遊多遠,與另一個趕來相救的男人迎頭撞上。
馮顥多數時候都在蕭家別苑,從未見過蕭元度真容,更別說喬裝後的他。
商船已經停下,船上的人也都被驚動,此刻正有許多人往這邊瞧……
考慮到女君名節,馮顥展臂將人攔下:“多謝義士相救,剩下的交與我即可。”
將來這事若不慎傳出,比起一個陌生男子,仆役救主能免許多閑話。
休屠讓人放了葉小舟在水上,眼下已點著風雨燈飛快劃了過來。
蕭元度抹了把臉上的水漬,借著微弱燈火,認出眼前正是與薑女在過道上並肩賞雪的那個男人。
本該就此松手,忽而有些不爽:“我夫人,便不勞你駕了。”
夫人?馮顥瞠目。
蕭元度繞過他,將薑佛桑拖上小舟。
才在船板躺下,薑佛桑就“哇”地吐出來一大灘水,而後便不停咳嗽。
忙活一場,總不好半途而廢。
蕭元度稍緩了幾口氣,忍著厭惡幫其清理了一下口鼻的水泥汙物,而後屈起一膝,迅速將人翻轉過來置在膝頭,繼續控水。
休屠看了正臉,驚訝極了:“怎會是少夫人?”
蕭元度又累又窩火,沒有好臉色,命他返回,也沒管馮顥。
等馮顥回過神,隻得自己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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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醫官看過了,好在救上來的及時,沒有傷及肺腑……”休屠一五一十匯報著情況。
心裡卻忍不住怎舌,要不怎麽叫無巧不成書呢?偷溜出來的小夫妻,半路撞到了一起不說,兩人竟還住對門!
他偷眼看向正拿紗布纏裹腹胸傷口的五公子。
光裸的上身,除了在九牢山上新添的刀傷,肩、臂和脖頸處又多出許多道指甲抓出的血印。
這麽冷的天,負著傷水裡一通折騰,鐵打的也受不住。勉強熱湯裡泡了泡,薑湯卻是不肯喝。
休屠知道他受不了薑味,也不敢勸,只是傷口不能大意,遂大著膽子詢問:“要不要請醫——”
蕭元度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那個下去救人的,怎麽回事?”
休屠忙回:“是少夫人的隨嫁部曲,叫馮顥。”
蕭元度咬了咬後牙槽,竟是不怒反笑。
他不過是嫌艙室憋悶,出去透口氣,折回時余光瞥到船艙另一側的過道上站著兩個人。
本也沒上心,結果一聲“女君”喚起了他的注意,其後響起的女聲更是熟悉。
待那男人走後,他上前,果不其然,正是薑女!
三更半夜,共同賞雪,部曲?
蕭元度微哂,怕是心上人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