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最壞最好
洪襄有事稍離了片刻,廳房內只剩下蕭琥和濮陽涓。
濮陽涓搖頭失笑:“洪治中百事皆通,唯獨在這兒女之情上……”
在洪襄看來,五公子與五少夫人本身感情就不好,年前鬧到那份上,就差決裂了。
牽扯到天子賜婚,和離休棄都難辦,但若是因為廢除劫奪婚之事而“被逼”和離,那便是可諒解的……
他卻不知,有些事不能光看表面,尤其男女情事上。
原本濮陽涓也被流言所惑,認為兩人琴瑟不調。出了這事反而看出點苗頭——五公子不是在意少夫人,而是很在意少夫人,為此不惜闖下塌天大禍。
就不知這般任情任性之舉會讓主公如何想?
濮陽涓感慨的同時不免有些唏噓,到底還是年輕啊,沒有為人父母,自然不懂得父母之心……
“你怎麽看?”書案之後,蕭琥開口。
關節處洪襄都已道出,濮陽涓並無可補充的,他也清楚蕭琥問的並非劫奪婚。
長生教信徒遍地,事發又突然,官軍一時間毫無招架之力,且還發生了軍中嘩變之事。
大將軍許晁被連夜起複,醉醺醺趕往京郊駐營,卻遭麾下一小卒偷襲身死,那小卒竟也是長生教之人……
上元之夜,京陵城內一片慘狀,各世家皆遭血洗,有如人間煉獄。
京陵之外同樣不容樂觀,瀚水以南各州郡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各路屬官被嚇破了膽,不僅抵抗無力,還多有棄城逃跑者。
事發至今,半個月過去,叛亂不僅沒被鎮壓,聲勢反而愈發高漲。
南地民眾不滿皇室或者說世家的壓迫與盤剝已久,他們平素也大多以長生教為精神寄托,見有人領頭造了朝廷的反,紛紛群起響應;又見長生教如此聲勢,更視為神人天降、救苦救難,可以帶領他們獲得美好新生,追隨者據聞已增至十萬之多,攻城略地如入無人之境。
而朝廷如此軟弱無力的應對,不僅讓“亂賊”信心暴漲,也讓北地人心騷動。
“長生教一眾雖看似勢如破竹,某卻覺得,曇花一現也未可知。”
“何講?”
“其首領袁達、彭恩打著‘燕祚將終、為民請命’的旗號,卻濫殺不止,每到一處,凡有不肯依從者便屠殺殆盡。這般狠厲手段,百姓怎能不懼?所以追隨者中也不全是真心的,多有被脅迫者。散兵遊勇,人心再不齊,眼下勢頭又能維持多久?且觀其之後的籌劃,破綻頗多——”
濮陽涓是不看好的。
“再者,朝廷至今也未有從北地各州調兵平叛之意。除了怕前門拒狼後門迎虎,大約也還未到真正危急地步,在朝廷看來北地的威脅說不定還要大於長生教。若然真是燕祚將終也倒罷了,若氣數未盡,待叛亂平定,最先被收拾的便是先有異動者。”
非有令,刺史不得出境,否則視同謀反,何況是調遣軍隊?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沉得住氣,畢竟還有吳別駕這雙眼睛在。
蕭琥怒哼:“就怕我沉得住氣,朝廷也沉不住。”
頭些年派了別駕下來,去年竟開始要求上計薄。
軍政、賦稅、刑事、盜賊、災荒……分項分類,逐年呈報。美其名曰作為評定各州的政績,實際與直接插手各州州政有何區別。
蕭琥心中早有不滿,也疑心是朝廷得知了銅山之事而有意試探。
但這計簿北地六州皆要上呈,聽說還是新太宰連昶的主意……金山銀山張手要,該捅刀子半點也不手軟!
濮陽涓道:“左右主公也沒真拿連氏當靠山,而今連闐已倒,連昶志大才疏,待這場風波過去,也是時候該另謀‘友軍’了。經此叛亂,朝廷元氣必傷,縱使疑心又能如何?”
蕭琥又怎會聽不出,他話裡話外,還是不建議蹚這趟渾水。
負手在書案後來回踱步半晌,狠狠一咬牙,“行,老子就暫且隔案觀這把火!看能否送掉它——”
濮陽涓讚道:“主公英明。如洪治中所言,劫奪婚為害甚深,早晚要廢除,若是常時,既要顧慮朝廷,還要顧慮老鄰居會否趁虛生事,反而左右掣肘。長生教之亂確在意料之外,但正因此亂,皇室自顧不暇,北地各州也都虎視眈眈盯著南地……所以說,最壞的時機,沒準也是最好的時機。剜瘡當及時,眼下就再合適不過。”
門外,曹管事稟道:“主公,五公子已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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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佛桑粗略得知了事情經過,震驚,駭然。
巫雄時她雖想過借蕭元度之手拿劫奪婚開刀,卻也知曉要根除這種根深蒂固的陋俗絕非一日之功,還當徐徐圖之。
譬如,先以教化引之,引導百姓進行正常的婚嫁喪娶本也屬縣令之責;再輔以銀錢上的獎勵,凡經媒妁之言嫁娶者皆可赴衙領取。
又或者明處暗處設些門檻,門檻內是各種看得見摸得著的實惠與好處,唯有正經婚嫁者方可入,而劫奪成婚者不可入……
當然,這些都是治標不治本,而且見效緩慢。其主要作用是開鑿出一片“試驗田”,而後借以說服蕭琥。
就從他最在乎的入手,民心、人口……
人無禮則不立,事無禮則不成,國無禮則不寧——婚合以禮是必然。
或者再想些別的辦法……
但不管是哪一種辦法,都不該是這一種。
這簡直就是生吞火炭,堤潰壩決所帶來的衝擊豈是單獨的某個人承受得了的?
且不提這樣一來等同於直接把自己推到了那些劫奪婚者的對立面,蕭府之中包括佟家那些人更要抓著把柄……
蕭元度卻道:“我豈不知徐徐圖之,若圖個十年八年——”那我和你要耗到什麽時候。
後半句終究沒出口,讓人送她回了蕭府,他則徑自去了州衙。
菖蒲和良媼早得了消息,已經在扶風院侯著了,吉蓮、晚晴和幽草自然也在。
她們還不知遇襲之事,隻當五公子去江州接女君,而後陪女君在江州過了個年。
“女君這氣色……”良媼一眼看出她消瘦許多。
“無礙。”薑佛桑邊接過葛巾擦手邊對菖蒲道,“為我更衣,我要去見——”
“女君,”吉蓮匆匆進來,“主公要見你。”
薑佛桑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出扶風院前,腳步忽而頓住。
回身四顧,眼神緩慢掃視著院中一草一木,神情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女君?”菖蒲詢問。
薑佛桑搖了搖頭,“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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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