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第一個頭顱

  “那就太可惜了，卡倫部長，你知道麽，你的人頭，已經被我們給預定了，呵呵。”

  “哦，是麽？”卡倫微微一笑，“這是我的榮幸。”

  有些時候，人會為了彰顯出自己的特殊性與優越性，故意做出一些完全沒有意義的舉動。

  就比如在極大可能見生死的開打前，花費時間說上一些廢話。

  只不過，在這段時間裡，娣茉特莉在空中布置出了一片夜幕，在夜幕之下，夜之女神的信徒可以得到極大的加持。

  卡倫則是在沙子下面布置了三層一次性的陣法，先前他所坐的沙丘下面，就是陣法核心，插入沙子的大劍在布置陣法時起到的是類似鎮紙的作用。

  兩人表面上說著幾乎貼近調情打趣的話，可私下裡根本就沒停下為弄死對方而做起的準備。

  “永夜——暗影守護！”

  伴隨著娣茉特莉的吟唱，一束和周遭環境形成明顯色差的陰影籠罩在她身上，隨即又緩緩向兩側分開，很快，在她身側，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她。

  “永夜——晨曦扼殺！”

  第二道術法吟唱時，身側兩個一模一樣的娣茉特莉也在做著一樣的吟唱。

  “嗡！”

  娣茉特莉胸前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圓輪，圓輪裂開後化作黑色的潑墨，直接濺灑在了她的身上，黑色快速蔓延，在她身上形成了一道漆黑的鎧甲。

  連續釋放了兩道術法後，娣茉特莉將目光落在了卡倫身上，她有些意外，因為她原本以為卡倫會趁著自己準備術法階段發動對自己的突襲，結果並沒有。

  眼前這個年齡比自己還要小的英俊青年，就很安靜地站在那裡，對自己的術法準備毫無所動。

  娣茉特莉再次施展術法：

  “永夜——黎明咆哮！”

  “呀！！！”

  刺耳的厲嘯聲傳出，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從娣茉特莉本人身上浮現，且逐漸上浮。

  很快，在娣茉特莉頭頂，女人完全飄浮在了那裡，雙足並攏，雙臂輕抬，散亂的頭髮如同具備某種特殊的韻律，像是海草一樣飄蕩，而她的雙眸，則呈現著一種混沌的灰白。

  “呵呵。”

  卡倫笑了，這笑容不是為了刻意表現出輕蔑，而是這個女孩的戰鬥習慣，和以前的自己非常相像。

  【暗影守護】是加持術法，所形成的兩具分身可以幫本尊更快速高效地施展術法，應該還具備其他能力。

  【晨曦扼殺】是夜神教會的高級防禦術法，那套甲胄不僅具備極高的物理防禦，還能極大地削弱各種負面屬性的影響。

  【黎明咆哮】提供的是精神方面的加持，可以發動精神攻擊，也能幫忙抵禦精神攻勢。

  尼奧就曾調侃過自己，每次打架時，都習慣給自己套上一層又一層龜殼，她，也是一樣。

  只不過，卡倫的笑容在娣茉特莉眼中就是十足的挑釁了，但她並未因此打亂自己的節奏，而是雙手前伸，開始下壓。

  頭頂的天空，顏色變得越來越深，也變得越來越低，如同天幕塌陷。

  卡倫雙手掌心向上攤開，沒有吟唱，在外人看起來似乎是毫無準備，但術法，卻直接成形。

  原因在於卡倫的靈魂屬性過於堅韌，絕大部分術法的前期吟唱是在做鋪墊和準備，強行快速催發會導致靈魂遭遇反噬，可卡倫基本不用擔心這些，論反噬，什麽能比得上自己靈魂深處住著的那尊餓癮雕塑？
  要是真有什麽東西可以將那座餓癮雕塑給反噬掉，那卡倫還真求之不得。

  所以說，家裡住了一個不速之客，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至少屋頂漏雨時，他也會幫你修一修，最不濟，也會拿個盆接一下水。

  伴隨著卡倫雙掌上抬，一根根巨大的黑色石柱自沙面長出，足足有三十多根，每一根石柱都需要三人才能合抱。

  快速生長的石柱林很快就和上方塌陷的天幕接觸，兩道術法開始了激烈的碰撞，天幕劇烈顫動，石柱在削去和生長間不停地循環。

  純粹術法師這樣的對手，卡倫是很喜歡的，因為這本就是他自己最擅長的領域；
  卡倫最頭疼的，就是尼奧那樣的對手，他既擅長術法運用，又富有近戰經驗和超強身體素質，這樣的對手，誰都不願意碰到，當然，一定程度上，卡倫也屬於這一種。

  僵持，還在持續。

  雙方就好像兩個鬥氣的孩子，誰都不願意後退一步。

  娣茉特莉每次對術法加碼，很快就能感知到來自對方的同樣增幅，而且對方只是跟隨自己的節奏持平，卻絕不超越自己。

  再過了一小會兒，天幕變得更加深沉，且開始出現黑色粘稠的翻滾，如同沼澤被倒扣在了天上。

  而卡倫召喚出來的那些石柱，上半段則呈現出焦紅色，給人一種即將融化的感覺。

  可即使如此，雙方依舊誰都沒有後退收手的意思，反而營造出一出手就是決戰最後一招的氛圍。

  娣茉特莉目光凝重，她已經感知到了眼前對手那可怕的靈性力量底蘊，不禁開始思考，是否要繼續僵持下去，因為一旦雙方將術法力量堆積到很高，就很可能會出現誰都輸不起的場面。

  到時候就是明明都是術法師，卻像是拿著左輪手槍進行一次性對弈的決鬥者，勝負會來得非常快。

  卡倫這邊則多了一層其他考慮，因為他所布置的三層陣法中，有一層就是感知陣法，可以短時間內極大增幅對外的感知范圍。

  他感覺到，在外圍不是很遠的距離，有兩股氣息已經臨近。

  兩股氣息之一，是蘭戈，他故意停下腳步，不往前。

  另一股氣息，則是生命神教的一名年輕人，他叫達利溫羅，他不是神子，甚至沒有父親，因為他的母親是在生命之潭旁午睡時懷的自己，從小就對生命信仰的力量擁有超越常人的親和力。

  這兩股氣息，都停滯著，他們肯定察覺到了這裡的異動，卻絲毫沒有趕來支援的意思。

  卡倫對此並不覺得奇怪，當他看見眼前追擊者是夜之女神的信徒時，心裡就有了很多猜測。

  本質上，他卡倫來參加調查團，就是一次特意爭取來的鍍金之旅，眼前的年輕女孩，應該也是一樣。

  傳送法陣大廳外叛軍指揮官用最酷烈的手段去對付秩序調查團，幾乎就明示了有在他看來更強大的勢力站在他身後支持他。

  單一神教，是不可能的，這世上沒有哪個單一神教，敢獨自對秩序的威嚴進行挑釁。

  再加上這種追擊流程，卡倫認為，很大概率上，這應該是一群前來鍍金的各大神教優秀年輕人所進行的一場針對自己的獵殺遊戲。

  卡倫沒有開天眼，因為他的手下，一大部分都是秩序神教的公子哥，他們這種人湊在一起，會做出什麽看似幼稚的事，都不足為奇。

  既然現在那兩股氣息還沒有出手，那就意味著對方是打算看戲的。

  這群年輕人身上，體現出來的，其實就是教會圈各大正統神教聯盟的本質。

  卡倫將目光落在娣茉特莉身上：來，繼續加碼，我們快一點分出勝負吧。

  下一刻，卡倫率先加強了術法力量，燒紅了的石柱開始以更迅猛的力道將下壓的天幕向上的頂回去。

  但是在這一進程中，卡倫刻意施加了一點隱晦的靈性力量波動，故意給對方一個暗示，讓她認為自己現在已經是在勉強支撐。

  娣茉特莉察覺到了卡倫“發給”她的訊息，幾乎沒做猶豫，再次加碼，被頂起的天幕重新壓了回去。

  同時，娣茉特莉在繼續僵持的同時，主動開啟了新一輪的交手。

  她身體兩側的分身開始吟唱，兩條陰影從分身腳下蔓延出去，直逼卡倫。

  卡倫離開了原位，開始在石柱之間穿行，但陰影的速度很快，任憑卡倫如何躲閃，依舊在不斷地拉近著彼此的距離。

  而娣茉特莉卻發現，自己的對手雖然被自己逼迫著正在移動，但上方天幕和石柱的對抗，並未受到明顯影響。

  這一瞬間，娣茉特莉本能地開始懷疑自己先前所察覺到信息的問題。

  然而，卡倫並不打算給予她太長時間，因為他相信那兩股外圍氣息樂於在旁邊看戲，不屑進來聯手幫忙，矜持著自己的那所謂的可笑驕傲，但他不敢保證，在娣茉特莉陷入絕對下風後，那兩位還會無動於衷看著她被自己殺死。

  因此，對於卡倫來說，這場交鋒，鋪墊的時間可以長，但收尾時，必須能多簡短就多簡短。

  先前和陰影的一番追逐，讓卡倫拉近了和娣茉特莉的距離，他身形一轉，徑直向娣茉特莉衝去，手中迪亞曼斯之劍已經在蓄力。

  娣茉特莉身體兩側的分身刹那間加速了吟唱，原本追逐著卡倫的兩道陰影當即消散，而在卡倫前進道路上，出現了兩尊陰影攔路。

  可是，當陰影出現時，兩條秩序鎖鏈破土而出，直接將其捆縛。

  陰影不是實質，它們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可以刹那間的凝實，意思是很多手段對它們無效，可它們卻能在攻擊伱時展現出足夠的殺傷。

  但卡倫的秩序鎖鏈幾乎是專克這種花裡胡哨的東西，管你是有形的還是無形，只要你存在，只要你能被我感知到，那我就都能束縛住你。

  被捆縛的陰影無法繼續阻攔卡倫，卡倫穿過他們後，距離娣茉特莉就只剩下不到20米。

  這是一個極為危險的距離，一名優秀的術法師往往會對距離很敏感。

  娣茉特莉上方的長發女人當即發出厲嘯，強橫的精神力如同潮水一般向卡倫撲來。

  卡倫雙眸泛起黑色，直接收起了其他心神，讓自己無限接近於以前餓癮被激發的狀態，這種狀態下，人純粹得就如同是一張白紙，可以最大程度地減少精神力衝擊對自己產生的摩擦。

  不過，也因此，卡倫靈魂深處的餓癮，好像誤解了卡倫的意思，它可能覺得卡倫是在響應它，巨大雕塑的虛影開始浮現。

  “呀！！！”

  見精神力攻勢沒有起到足夠有效的作用，長發女人雙眸變紅，更為強力的精神衝擊重新湧現。

  這一下，卡倫漸漸有些吃不消了，他的意識開始出現閃爍和混亂，大腦中像是出現了一層厚厚的霧霾，將思維包裹。

  不過，在這個時候，卡倫主動放開了精神防禦，任憑後續的精神力一往無前地去衝擊自己的靈魂。

  精神風暴在靈魂空間中掀起，但伴隨著一道巨大身影的出現，一腳踩下去……

  “呀……額……”

  長發女人的厲嘯聲戛然而止，緊接著，她的身體出現了大面積裂紋，開始龜裂，呈現出崩散狀態。

  卡倫深吸一口氣，強行封閉自己的靈魂空間，嘴角溢出鮮血，這傷……還是自己壓製自己時導致的。

  距離，從20米拉近到了3米。

  娣茉特莉張開嘴，從她口中飛出一隻泛著金色光澤的甲殼蟲，甲殼蟲衝向卡倫，在卡倫面前爆開，形成了一道漆黑的牆壁，裡面散發著濃鬱的汙染氣息，這是一隻禁蟲。

  夜之女神教會曾吞並了很多擅長飼養蟲族的小教會，並且對它們的資源進行過整合，融入自身序列，這就是研究成果之一。

  事實上，各大正統神教，都對蟲族的培育很感興趣，尼奧吞吃的那位菲利亞斯先生也飼養過蟲子，現存的唯一一隻成功品就在理查體內。

  這是因為上個紀元中，永恆陣營內有一尊本體是蟲的主神，她曾給予光明陣營帶來真正的夢魘，這些夢魘直接導致後來贏得最終勝利的光明陣營神祇，都在各自的教會裡下令研發蟲族序列。

  布置完汙染阻擋後，娣茉特莉準備收手，先解除上方術法的持續對拚，再和卡倫拉出足夠的距離。

  然而，她卻驚訝地發現，卡倫完全無視了禁蟲自爆所形成的汙染，整個人衝了進去，又順勢穿了出來。

  以前的卡倫就不是太害怕什麽汙染，畢竟他身體有拉涅達爾的改造還有暗月之骨的融合，至於現在……就更不用怕了。

  現在的這具身軀，都是從神性汙染裡一點點爬出來的。

  禁蟲的汙染雖然很濃鬱，等級也很高，但對於現如今的卡倫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問題，接觸時，反而有種親切感，像是聞到了家鄉大醬的味道。

  最值得信賴的防禦手段忽然失效，娣茉特莉終於開始了慌張，而迪亞曼斯之劍，已經對著她劈砍了過來。

  她身上的黑色甲胄開始放大，撐起了自己的防禦，伴隨著一聲沉重的悶響，鎧甲沒有破碎，幫助她成功擋住了這一擊，但娣茉特莉眼耳口鼻也都開始溢出鮮血。

  曾很喜歡使用海神之甲的卡倫清楚，防禦甲胄術法效果再好，那也只是削弱和抵消部分傷害，並不能完全格擋，本尊還是要承受一定傷害，而術法師的身體素質，又一向以虛弱出名，就如同身為述法官的舅舅舅媽那樣，當初的他們在面對對方護衛長的襲殺時，甚至需要卡倫來出面救援。

  娣茉特莉一咬牙，雙手手掌下翻，她身體兩側的分身身上當即長出了黑色的絨毛，嘴角長出獠牙，像是化身為了厲鬼，向卡倫撲來，這是要不惜一切為本尊拖延時間。

  “秩序——囚籠！”

  立方體的囚籠出現，以卡倫為圓心向兩側擴散，將那兩具分身擋在了外面。

  緊接著，卡倫握著劍柄的掌心出現了一道裂口，鮮血溢出後，馬上形成了血色的符文。

  “秩序——審判之槍！”

  “秩序——審判之槍！”

  “秩序——審判之槍！”

  一層接著一層的審判之槍虛影被卡倫疊加在了迪亞曼斯之劍的劍身上，每一輪新的疊加都意味著比之前翻倍的付出和壓力，這導致卡倫靈魂深處的那塊水窪也翻起了一連串的小氣泡。

  終於，當卡倫自己都有些無法控制住自己手中的這把劍時，他改劈為刺，對著就在自己面前的娣茉特莉，投送了過去。

  劍鋒穿破了娣茉特莉身上的鎧甲，審判之槍的力量擴散成一個巨大的黑色圓球，即將爆裂。

  此時，卡倫引動了先前布置的另外兩層術法，一層術法爆發出了極強的吸扯力，將卡倫向先前沙丘位置拉扯，等到卡倫被拉扯回沙丘位置時，最後一層防禦術法啟動，形成了護罩將卡倫包裹。

  “轟！”

  可怕的爆炸傳來，連帶著上方一直僵持著的術法也分出了勝負，一根根石柱完全洞穿了黑色的天幕，導致這附近像是下起了流星雨。

  娣茉特莉不僅要承受被破除防禦甲胄術法後的強大傷害，還得承受術法對弈失敗後的可怕反噬。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附近這塊區域，只剩下卡倫所站的沙丘，還是沙子的黃色，其余都變成了焦黑。

  卡倫走下沙丘，行進回先前位置，他先彎腰撿起地上的迪亞曼斯之劍，對著劍身吹了吹。

  然後又用劍在身前冒著滾燙熱氣的地方撥了撥，下面出現了娣茉特莉的身形，原本算是清麗可愛的她，現在大半部分已經變得焦黑，白骨顯露。

  但她還沒死，雖然不能動彈了傷勢也極重，但眼睛裡還能投射出意識，她輸了，她在向卡倫求饒。

  如果尼奧在這裡的話，應該會蹲下來給她施展一個治療術法，讓她至少恢復交流的能力，從而聽一聽為了活命的報價，如果價格合適，說不定還會伺候人家接下來的衣食住行，給每一杯水每一塊麵包都定上高昂的價格。

  可惜，尼奧是尼奧，卡倫是卡倫，尼奧喜歡在該感性的時候他會很理性，而卡倫則是在該理性的時候他會很感性。

  雖然還未正式宣戰，可是戰爭，其實在傳送法陣大廳前的那五位秩序神官被燒死時，就已經打響，至少在卡倫心裡是這樣。

  身穿的是秩序神袍，走的也是秩序信仰道路，所以，你根本就無法避免自己被卷入身份認同群體之間的廝殺漩渦。

  “既然你們拿我當目標玩獵頭遊戲，那好，我尊重規則，現在收割我的戰利品。”

  沒有問詢，沒有砍價，沒有禮儀，伴隨著大劍劍鋒劃過，屬於娣茉特莉的這顆美麗頭顱就這樣被切了下來。

  卡倫將頭顱撿起，用她的頭髮打了個結，掛在了自己腰上。

  這一刻的卡倫，顯得很不得體，更像是一個喜歡誇耀武力和戰功的原始蠻人。

  但這就是戰爭的本質，撕去一切文明的偽裝，讓最為原始的野蠻進行碰撞，直到一方被撕咬分屍，另一方再擦拭去嘴角齒間的血腥，重新披上那件叫做文明的外衣。

  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秩序之神，祂，也是自諸神之戰中一步步崛起的。

  “好了……”

  卡倫深吸一口這焦灼的空氣，又緩緩吐出，直起身體，眺望遠方：
  “下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