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大疫
眾……所周知,滅爸呂布的人品也就那麽回事,這是諸侯之間心照不宣的事情。
論出身,他本邊地一小吏,甚至連寒門都算不上。
論資歷,襲殺舊主丁原,當過董卓義子,兩者是他永生都洗刷不去的汙點。
論戰績,當初他和胡軫聯手,卻被孫堅的先鋒部隊打得節節敗退。
所以,眼下的關東聯軍只是看在袁術的面子上,才捏著鼻子與呂布相處於同一陣營。而袁術也不過是看重呂布麾下的並州邊軍,才待其親厚。
簡而言之,大家心中都明白……這個呂布就是遜啦。
在人皆鄙夷的情況下,呂布還能混得下去,靠得就是他麾下近兩萬的並州精銳,這些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錢。
呂布不傻,他當然知道這點,所以對待麾下士卒,總還算稱得上是善待。
當知道麾下士卒受欺負了之後,呂布當場就想出營找公孫瓚理論。哪怕討不到什麽便宜,也總要做出一副為手下人做主的姿態。
畢竟跟了好幾任義父,拉攏人心的小把戲,呂布還是能做到的。
可誰曾想,他還沒開始行動,公孫瓚就已經找上來了,並且言辭激烈,就差指著鼻子罵娘了。
面對公孫瓚這種惡人先告狀的做法,呂布如何不怒,當即回擊道:“公孫伯圭,你莫在此狂犬吠日!你麾下士卒傷某手足數十人,如今還敢來營前叫囂,是欺某手中劍不利否!”
呂布雖怒,但還沒有失去理智,只是開口還擊了幾句,並沒有真的要動手。
公孫瓚雖暫時屈居劉備麾下,但本身畢竟是一方諸侯,有著很大的自主權。可他不同,他現在整個人都歸屬到了袁術麾下,無有上令,呂布自然不敢動手。
“哈哈哈!”
見呂布一副色厲內荏的模樣,公孫瓚不禁仰天大笑。
笑完之後,公孫瓚卻猛然拔出了腰間佩劍,大喝道:“汝劍利,那就讓某見識一番,如何?”
彼其娘之,公孫瓚這狗東西看上去要玩真的啊!
呂布心中大急,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服軟,不然以後還怎麽混。當下隻得也拔出了佩劍指著公孫瓚。
“公孫伯圭,你非某敵手,還是莫要白白送死!”呂布高聲道,“眼下咱們都是聯軍成員,未有袁盟主號令,你怎敢妄動刀兵!”
呂布很勇,這點大家都清楚。
呂布很慫,也是人盡皆知。
所謂慫強,說得就是他這種人。
“笑話,收拾你這等小人,也需要等他袁公路號令?”公孫瓚不管不顧,大聲譏諷道,“你呂奉先好歹也是七尺男兒,張口閉口袁盟主,他袁公路難道是你爹不成!”
這句話可謂是辱呂到了極致,當然,也可能說出了呂布的心聲,總之把呂布氣得哇哇大叫。
可呂布震驚的發現,公孫瓚說完之後,居然還不肯罷休,竟真的率軍向自己衝了過來。
臥槽,這孫子玩真的!
呂布雖慫,但也不會等著挨打,當即也隻好接戰。幸好公孫瓚及其麾下只有數百人,且都沒帶弓弩。
黑夜裡,兩方人馬衝到了一塊,進行了一場小規模的混戰。
與此同時,差不多的情況,也在其他地方上演。
兗州諸侯聯軍營內,劉岱親眼看著張燕率軍向自己的部隊殺了過去。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上前發問的時候,就已經被張燕劈頭蓋臉打了一頓。
當然,傷得不重,張燕很克制的選擇赤手空拳毆打劉岱。
別問,問就是早就看你這老東西不順眼了!
劉岱和麾下親兵結結實實挨了一頓毒打,等橋瑁發現異狀,率軍趕到後,張燕也已經打完收工,順勢被橋瑁麾下攔住。
鬧劇之所以稱之為鬧劇,皆因有一個度。上限是不能真的有諸侯傷殘或是死亡,下限是動靜要搞得很大,不能不被人當回事。
反正結果是劉岱被打得鼻青臉腫,他當然不願意平白受此毒打,但此刻張燕已然行凶完畢,且揚長而去。
無奈之下,劉岱隻得捂著流血不止的口鼻,奔劉備大營而來,想要討個說法。
面對如此慘狀的劉刺史,正義的玄德公表示了極大的同情,甚至親自為劉岱上藥,以表其痛惜之情。可等到劉岱提出懲罰張燕的建議後,玄德公馬上搖頭歎息。
劉兄,某只是徐州牧而已,哪有權力命令人家平難中郎將啊!
再說了,劉兄與他張燕的恩怨,跟我劉玄德又有什麽關系呢。
劉岱當即一臉懵逼,不明白劉備為何裝傻充愣,可一想到會盟以來自己的表現,頓時像是明白了什麽一樣,隻得默默無言,轉身離去。
同樣的情形,也發生在呂布身上。
只是這次勸架的人,變成了常山趙子龍。
呂布雖勇,可面對有備而來的公孫瓚,仍舊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可時間一長,等呂布反映過來,逐漸搬回劣勢的時候,趙雲閃亮登場,拉了一場完美的偏架。
郭嘉眼看時機合適,便使趙雲率麾下親兵上前勸架。
二打一,呂布徹底沒了脾氣,隻得停手。
最後,盟主袁術親自趕到,看了看狼狽的呂布,又看了看冷笑不語的公孫瓚,隻得輕描淡寫得將此事定性為誤會,命令雙方罷兵言和。
至此,這兩場鬧劇算是徹底落下了帷幕。
可……任誰都沒有想到,這才僅僅是開始而已。
在接下來的十多天裡,這種小規模的衝突不斷上演,最後波及到每一路諸侯,每一位將軍。但究其根源,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造成的誤會,卻都很巧合得發展成了一場衝突。
郭嘉這一手玩得雖不高明,卻很有效,聯軍被他弄得不勝其煩。不過十日時間而已,便已經有了軍心浮動的跡象。
這種策略若放到後世,還有一個名字,那便是降低心理預期。
本來大軍駐扎雒陽,便是等著林朝帶來封賞,為大家討一個出身官爵。可如今蛋糕沒吃到,軍中人心卻開始浮躁起來,士氣也逐漸低沉。
諸侯們雖然還在咬牙支撐,但心中已經有了些許退意,尤其是以袁紹和劉岱為首的兩路諸侯。他們此番討董功勞不大,就算論功行賞也無多少好處可得,反而心中都有著自己的小心思,都想著回去好生經營自己的地盤。
而始作俑者郭嘉,則在冷眼旁觀著諸侯們的心態,心中冷笑連連。
按當今的形勢,等到林子初攜天子詔令回轉雒陽時,必然能使諸侯順利退兵。
可就在一切順風順水的時候,一場突然而知的變故打亂了郭嘉布置的一切,同時也打亂了諸侯們所有的計劃。
十月初的時候,冀州牧韓馥麾下,有一名士兵身染重病,不過短短幾日時間,便已然不治身亡。
一個普通士卒的死亡,並不能在數十萬聯軍中掀起波瀾。
可問題的關鍵不在於此,而是在這名士卒死亡後的幾天內,與他生前有過接觸的士卒,通通染上了和他一樣的怪病,連症狀都是一模一樣。
患病者往往高燒不退,咳喘不止,體有瘀血斑塊,不過短短三兩日的時間,便氣絕身亡。
於是,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短短十日之內,韓馥軍中便死了數百人之多,而且足有數千人染上了這種怪病。
面對這猶如天降災異一般恐怖的怪病,韓馥知道之後的第一反應便是派醫者前去軍中探視,最後得出一個令人絕望的結論。
這些士卒染上的怪病,正是傷寒!
傷寒是這個時代疫病的總稱,雖然分不同症狀,卻只有這一種叫法。
聽聞這兩個字後,韓馥嚇得渾身冰涼。
作為官場老油條,他如何不知傷寒的可怕。自靈帝即位以來,天下爆發了整整五次大規模的傷寒,死者何止千萬!
在這種近乎無解的疫病面前,任你武藝絕倫,智謀滔天,也沒有任何辦法。
於是,韓馥急忙將染上傷寒的士卒召集起來,同時派人傳告所有關東諸侯。
得知這個消息後,整個關東聯軍瞬間沸騰了起來。人人驚恐的同時,也開始各自探查己方軍中,看有無士卒感染疫病。
可是,這已經太遲了。
疫病的爆發從來不是個例,早在韓馥軍中那第一位士卒感染傷寒的同時,其他諸侯麾下也有人感染了此病。
這一查,便查出了問題。
所有的關東聯軍中,除了劉備的徐州軍,劉岱的兗州軍之外,其他諸侯軍中皆有人感染了傷寒。
面對如此結果,諸侯從沸騰變成了驚恐。
在這個醫療不發達的年代,人們不了解傷寒的本質,卻知道它能頃刻間取人性命。不管你是帝王將相,還是販夫走卒,在瘟疫面前,皆一視同仁。
然而最可怕的,還是傷寒的無解,諸侯們根本無法應對。
縱然有著左右天下的力量,卻沒有能治療傷寒的辦法。疫病帶來的恐怖陰雲,飄蕩在每一位諸侯的頭上,它的名字,叫做死亡……
縱然再怎麽無解,現已感染傷寒的士卒也得處理。
作為疫病最先爆發的地方,一向優柔寡斷的韓馥,此次應對卻極為果決。
他將感染了疫病,與疑似感染疫病的士卒召集到一起,然後令人將這數千人全部射殺,想從源頭徹底掐滅疫病的感染。
面對實力強勁的諸侯,韓馥唯唯諾諾。
面對麾下恭順的將士,他重拳出擊。
數千名將士,在一夜之前,變成了數千具屍骨。他們臨死之前的哀嚎未能使韓馥心軟,他們橫陳於地的屍首也未能使韓馥落淚。
此刻的韓馥,還在慶幸自己應對的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可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這數千名士卒死後,疫病非但沒有停止傳播,反而傳播得更快,更凶猛。
僅僅兩日後,軍中便又有數百人感染疫病。
這下,韓馥徹底無奈了。
而其他諸侯的應對方式,也與韓馥大體類似,其中就包括了愛兵如子的孫堅。
在他們的設想中,傷寒是無法應對的,染病者死亡只是時間問題。既然如此,那不如提前結束他們的痛苦,也免得傳染給其他人。
這種做法雖然有些功利,但的確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可諸侯們畢竟不通醫道,他們不了解傷寒的本質,縱然對自己的手足痛下殺手,卻沒能遏製疫病的傳播。甚至因為沒能及時處理屍體,導致疫病爆發得更為徹底。
面對疫病的突然爆發,就算是軍中至今沒有士卒感染的劉備也很頭疼。他趕忙召集眾人,想找出一個應對的方法。
可一眾當世最頂尖的文臣武將,此時卻沒了任何辦法。
戰爭、權術、計謀、國計民生,這些他們都很擅長,但唯獨面對這疫病,他們全都愁眉苦臉,束手無策。
一片沉默中,劉備望著眾人,開口道:“眼下軍中大疫橫行,若無應對之法,恐死傷慘重,諸位何以教我?”
場中還是沉默,就連平時最愛叫囂的張飛也啞火了。
戰爭尚有死傷概率,後退也能保全自身。
就算是最驍勇善戰的軍隊,一旦死亡率達到三成以上,也會潰敗,也會逃亡,因為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理。
可疫病不同,這玩意一旦沾染上,若是處理不當,全軍覆滅也是極有可能的。
劉備心中焦急,可見眾人都是愁眉苦臉的模樣,也不忍心苛責,只是繼續開口問道:“元皓,現在聯軍中疫病情況如何?”
這個問題就好回答多了,田豐松了口氣,拱手道:“主公,眼下軍中各部皆有疫病,以韓文節麾下士卒患病者最多,已有三千士卒感染傷寒。此外,袁本初麾下各部也有數百人染病,袁公路麾下士卒,患病者亦有數千。”
說到這裡,田豐頓了頓,才繼續開口道:“昨日傳來的消息,劉公山所部,也有士卒感染傷寒,想來不久後即將擴散開來。”
“什麽,連劉公山麾下也有士卒染病了!”劉備震驚道。
二十萬聯軍中,只有劉備和劉岱麾下沒有出現疫病。雖然不知道為何,但現如今劉岱所部也有疫病,這就代表著,疫病將在不久後也會出現在自己麾下,劉備如何不驚。
田豐的臉色也不好看,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點了點頭道:“不錯,劉公山所部感染傷寒者,現今只有數人而已。”
劉備眉頭一皺,剛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見典韋從帳外走了進來,抱拳道:“主公,監軍回來了。”
聞言,眾人皆為之側目。
林子初那家夥,居然這時候回來了。
可劉備卻猛然站了起來,急忙大聲道:“君明,即刻派人攔住子初,讓他在營外十裡處停下,切莫入營!”
聞言,典韋有些摸不著頭腦,臉上滿是疑惑的表情。
“主公……這是為何?”
林朝這一路趕往長安為諸侯討得封賞,多少也算勞苦功高,可回來不僅不迎接也就算了,怎能將其拒之門外?
見典韋一臉疑惑,劉備趕緊解釋道:“君明,眼下軍中大疫,子初自幼體弱,若是感染了傷寒,怕是有身故之險。某讓他在營外等候,是為了保護他!還不快去!”
“哦,末將遵命!”
典韋這才恍然大悟,趕緊抱拳走了出去,帶人去阻攔林朝。
新年新氣象,祝大家在虎年裡虎虎生威,虎虎生風,虎嘯龍騰,虎背熊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