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行刺
高密縣外。
臧霸在請示了劉備之後,便向圍城的黃巾軍正式發動了進攻。
收復青州的戰爭其實很簡單,因為眼下青州境內最大的黃巾殘部,還是管亥率領的那一支。
去年般陽血戰,徐州大軍傾巢出動討董之時,管亥曾率數十萬黃巾軍向泰山進發,結果卻被呂虔與徐盛在般陽城外擋住。
數月血戰,管亥損兵折將卻不能破城,最終只能灰溜溜撤退。
可軍中無糧總不是個辦法,管亥率殘部回到青州後,麾下發生了一波意料之中的叛亂,雖然最終平定了叛亂,但也元氣大傷。
經過一年的修養,管亥總算又聚攏了十多萬人馬,在兩個月前又把高密給圍住了。
原因還是只有一個——缺糧。
管亥在城下放出狠話,聲稱只要高密縣拿出二十萬石糧食,他便罷兵。
不然,便開始攻城!
可現任北海郡守正是孔融孔文舉,他自詡氣節,自然不肯與反賊虛與委蛇,當下斷然拒絕。
莫說二十萬石,便是一粒糧食也不會給你這反賊!
孔融的氣節固然值得肯定,但下場自然是被管亥將城池裡三圈,外三圈給圍了起來。
兩個月後,郭嘉操控著臧霸一路在青州境內拚殺,來到高密縣的時候,最終還是決定先解救被困的孔融。
畢竟這家夥與徐州有幾分香火情分,當年討董時也曾派太史慈帶人援助劉備,如今見死不救,自然是說不過去的。
正當要動手的時候,劉備與林朝卻到了。
這下郭嘉更高興了!
當年孔融為劉備以及徐州文武擬定封號,而如今劉備投桃報李,解救被困的孔融,傳出去倒也是一段佳話。
最重要的是,根據賈詡提出的三步計劃,郭嘉在孔融身上嗅到了可利用的味道。
是以,這一戰郭嘉不僅極力讚成,更是親臨戰陣,準備臨敵應變。
臧霸身為泰山四寇之首,麾下亦常被世人稱為泰山賊。士卒戰力比之徐州的正規軍自然是雲泥之別。但對上管亥麾下多是老幼婦孺的黃巾軍,還是能吊打的。
城下一戰,僅持續了不到半日的時間,管亥便抵擋不住臧霸的進攻,不得不向東敗逃,一退數十裡才穩住陣腳。
至此,高密之圍解。
當孔融率領著城中官吏在城門前喜迎王師時,郭嘉卻早把劉備請了出來。
“拜見太尉!”
城門前,孔融一絲不苟的對劉備躬身一禮。
“文舉公不必多禮!”劉備趕緊下馬攙扶住了孔融,滿臉感慨道,“去歲郯縣一別,如今不過一載光陰,文舉公為何如此憔悴?”
兩月圍城間,孔融一直苦苦支撐,時刻都活在城破身亡的恐懼之中,縱然再有氣節,頭上也生了許多白發,臉上也多了些許皺紋。
孔融搖頭笑了笑,雖身形消瘦,但依舊筆直如松,散發著一股寧折不彎的氣息。
“多謝太尉關心,在下無礙。太尉遠道而來,救滿城百姓於水火之中,在下不勝感激,早已在城中擺下酒宴,還望賞光。”
說著,孔融一揮袖,擺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所謂名士,有人注重心性,有人注重形象,有些人則是兩者兼而有之。
很顯然,孔融便是屬於第三種。雖一度窮途末路,但身上那股子狂傲的氣勢,卻是分毫未改。
劉備見此,心中暗自讚歎一聲,隨後便拱手道:“多謝文舉公!”
當下,二人並肩入城。
雖說劉備如今位高權重,但對於孔融這種少年成名,甚至連清議界都有一席之地的名士,還是選擇了極為隆重的禮遇。
劉備身後,郭嘉和賈詡並排走著入城的時候,郭嘉忽然對賈詡使了個眼色。
而賈詡,則是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至於林朝,早在今日一早便向劉備辭行,表明戰後事務繁重,自己要回徐州主持大局。
劉備聞言,當即表示自己也要一同回去,卻被林朝用一個特殊而又無法拒絕的理由勸阻了。
今者青州平亂,短則一月,常則兩月必見成效。屆時青州為玄德公之青州,安能不善始善終?
林朝的言外之意,就是讓劉備留下,直到臧霸將整個州大地納入徐州麾下後,方可離開。
畢竟劉備在此,臧霸每下一城一地,都要請劉備率先入城,屆時青州百姓自然知道今後該奉誰為主。
再者,單獨平定一州的功勞實在太大,哪怕青州這塊地盤的水分比東海還多,也不能讓臧霸獨享這個功勞。
劉備在這,臧霸便只是平定青州有功,而非單獨平定一州。
對於林朝這番合情合理的勸諫,劉備很愉快的表示了同意。
他本就不願面對戰後諸多繁瑣的政務,如今林朝願意攬下這個爛攤子,劉備自然樂得清靜。
林朝辭行之後,劉備出營數裡相送,臨了時他還抓著林朝的雙手,滿含深情道:“子初,徐州之事某就托付給你了,之前天子所賜斧鉞仍在你手,某也就不收回了,伱盡可任意施為。但切記要保重身子,不可過度勞累……”
此言一出,劉備等若又給林朝加了一把尚方寶劍,假節鉞的權力不再限於戰時,而是變成了常設。
說當周圍沒有旁人的時候,劉備跟林朝也算是無話不談,甚至有些囉嗦的趨勢,交代了好一段時間,最終仍固執目送林朝離去。
直到林朝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後,典韋才甕聲開口道:“主公,監軍走遠了,咱們也回去了吧。”
“好,回去!”
這一刻,劉備臉上忽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回去找奉孝喝酒去!”
眼下人在青州,平日裡喜歡勸諫的文臣全都不在,如今林朝也走了,劉備瞬間有種得脫牢籠的爽快感,又有了放飛自我的趨勢。
……
北海郡,夷安縣。
高密城下一戰後,管亥被臧霸重創的同時,又遭到城中孔融的夾擊。身處兩麵包夾芝士,管亥麾下士氣全無,最終損兵折將,灰溜溜撤出了高密,向東逃回了夷安。
所幸劉備正忙著在城中與孔融聯絡感情,並未令臧霸繼續追擊,才使管亥能苟得一時之安。
說實話,直到現在管亥也沒想明白,他臧霸為何要率軍攻擊自己。
我是黃巾賊不錯,但你臧霸也被人喚作泰山賊,大家在朝廷和天下人眼中都是反賊,你不說與我守望相助也就罷了,為何還要自相殘殺?
你臧霸若是想要攻取地盤,那周圍的縣城可都是無主之地,為何非要來找我的晦氣?
唇亡齒寒的道理不懂嗎?
你會不會玩!
鬱悶半晌之後,管亥才想到了其中一種可能,那就是臧霸已經歸順了朝廷,確切來說是歸順了徐州,所以才會來解高密之圍。
藏宣高啊藏宣高,想不到你這濃眉大眼的也背叛革命了!
管亥越想越氣,卻始終無處發泄。
自己麾下雖人多勢眾,但大多數都是沒真正打過仗的流民,甚至是扶老攜幼,毫無組織可言,自然不是臧霸的對手。
但若就此退兵,也是行不通的。
自己之所以能在短時間內拉起一支十多萬人的隊伍,無非是來者不拒,以及裹挾流民。
除了《太平經》上虛構出的那個人人有飯吃,人人能治病的盛世之外,最主要的還是得靠糧食。
今天有口吃的,這十多萬百姓自然肯為你管亥所用。
明天這口吃的沒了,那百姓自然四散而逃,甚至會反噬自己。
沒有統一的規劃,沒有長遠的戰略,打仗也純靠人多平A,這便是黃巾旋起旋滅的真正原因。
管亥深知自己一旦退兵,只怕不用一個月的時間,自己麾下這十幾萬人便不剩幾個了。
進也不行,退也不行,直把管亥愁得眉頭緊縮,心情躁動不安。
不過,很快他就不用愁了,因為有兩個人在這時走進了管亥的大營。
……
左慈望著於吉頭上的黃巾,嘴角不由露出了一絲異樣的笑容。
本來於吉的長相就有些邪異,又時常穿著一身紅色道袍,久而久之,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一種妖異的氣質。
這下裝扮成黃巾士卒倒好,不僅舍棄了那身紅色道袍,更是連額頭上都系了一條黃巾,倒是有些不倫不類。
硬要形容的話,那就是裝扮與氣質嚴重不符。
不過左慈這波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因為他此刻的裝束與於吉一般無二,皆是身著破爛衣衫,頭戴黃巾。
左慈本來極有賣相,走到哪都是仙風道骨的模樣,如今這身裝扮,倒是……
如果說於吉是不倫不類,那左慈便有種沐猴而冠的荒唐感。
望見左慈不懷好意的笑容,於吉沒好氣的瞪了左慈一眼,他當然知道左慈在笑什麽,卻沒法反駁。
“唉,某修道數十載,本以為能超脫物外,白日飛升,不想如今卻還要行刺客之事,著實是荒誕。”
左慈望著手中的浮塵,搖頭感慨道:“這柄能清掃心境的浮塵,卻終究不如殺人的利刃好用。”
話音落下之時,左慈伸手抓住浮塵頂端,手上微微一用力,卻聽得一道清脆之聲,繼而寒光一閃,利刃出鞘。
左慈的浮塵中,竟隱藏著一柄短劍!
於吉見此,卻冷笑道:“名為清掃心性的浮塵,內中卻藏著傷人之利刃,足可見利刃就在你左元放心中放著,修心煉性數十載,卻只有如此境界,又何須感慨?”
聞言,左慈不禁為之氣結。
“於吉道友,你言語如此刻薄,又豈是修道之人應有的心境!”
於吉滿臉無所謂的表情:“某養氣的功夫不好,但某承認。卻不像你這般口是心非,虛偽之極。”
“這……”
於吉直接開擺,左慈也就沒了攻擊的借口,心中雖然生氣,卻無話反駁。
“還有一事,某差點忘了……”
左慈有些好奇問道:“何事?”
“就是……”
鏗!
於吉說著,忽然拔出了手中的利刃,對著左慈就是一劍斬下。
左慈萬萬沒想到於吉會突然對自己出手,猝不及防之下,卻是閃避不及,被於吉一劍削掉了面下那一把長長的胡須。
望著自己那花白的胡子飄落在地,左慈先是一愣,隨即面色巨變。
“於吉老兒,你幹什麽!”
饒是如左慈一般的心境,此時也忍不住大怒道。
有道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更何況這一把胡須左慈蓄了幾十年,常常以此為榮,整天打理得一絲不苟,甚至不敢用力,生怕脫落幾根。
可以說這一把美須髯不僅是左慈的仙風道骨的標志,更是他身體上最引以為榮的部分,如今卻被於吉毫不留情的一劍全給剃了,他如何不憤怒。
面對暴跳如雷的左慈,於吉卻不慌不忙的歸劍入鞘,面無表情道:“你這把胡子甚美,卻容易引人注意,也就變得甚為不美。”
試想這十多萬黃巾軍皆是窮苦百姓出身,哪個老卒會有如何漂亮,且打理得如此整齊的胡須?
如果左慈頂著這一大把胡子進去,哪怕是在夜裡,也注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話雖如此,左慈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於吉這一劍實在是太狠了,比扎緊左慈心裡還疼,倒是讓左慈懷疑他是在公報私仇。
胸膛劇烈抖動了一番,良久後左慈才勉強平複了情緒,指著於吉道:“於吉,等誅殺賊首,了結此事之後,某要與你比鬥!”
“怎麽,不想修道長生了?”
於吉瞥了左慈一眼,口中淡淡道。
“哼,某身體有缺,縱得長生亦有何歡?”
“既如此,事成之後,某便賜你一敗。”
說罷,於吉也不理會還在生氣的左慈,將短劍藏進懷中後,便走入了大營之中。
黃巾軍突遭大敗,此刻營中的紀律不能說是散漫,只能說是毫無防備。二人在營中探查了一段時間後,便得知了管亥的中軍大帳之所在。
當下二人也不做停留,便向中軍大帳走去。
本就是來殺人的,畏首畏尾反倒落了下乘。
到了門口,不出意料遭遇了管亥親兵的阻攔。
“站住!”
守門的士卒大喝一聲,令兩人不準前進。
聞言,於吉雖然停下了腳步,卻並未正眼看管亥的親兵,只是將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腦中對敵我形勢做出了一番判斷。
片刻之後,於吉眼中忽然閃過一道精光。
“動手!”
下一刻,只見於吉一把拔出懷中的利刃,隨即縱身而起,數步的距離瞬間即到。
手中利刃橫著一揮,兩名守門的親兵吼間噴出一股血柱,隨即倒地身亡。
黑夜裡,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只在電光火石間,於吉便已經解決了門口的障礙,根本沒引起別人的注意。
但他卻不做絲毫停留,直接單手持劍衝入了管亥的大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