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戲志才
羊府。
自羊續亡故後,其子羊衜便接任了家主之位,同時辭了般陽令的職務,並為父親服喪守孝。
當然,這也是漢代官場的老套路了,不足為奇。
按理說服喪期不飲酒,不作樂,不同房,總之一切歡樂的行為都不能搞。
可奇怪的是,今日羊府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其人看上去二十六七歲的模樣,面向俊美,身著青色長袍,細節方面卻不太講究,給人一種衣冠不整的感覺,頗有種不拘小節的狂放之感。
並且此人不飲茶水,張口便要美酒作陪。
“羊家主,不知考慮得如何了?”
青袍男子滿飲一大碗後,很沒形象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留下來的酒水,然後才開口笑問道。
看著眼前此人,羊衜危襟正坐,整個人卻陷入了沉默。
半晌後,羊衜才拱手一禮道:“先生,我羊氏自先祖以來,便世代為大漢忠臣,隻效忠朝廷,先生之前所言,某萬不敢應允。”
聞言,青袍男子也不惱,只是自顧自抱起酒壇又給自己滿滿倒了一碗,還是一口氣喝完,還是很沒形象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然後,他才開口笑道:“羊家主,某以肺腑之言相勸,家主卻顧左右而言他,此非待客之道也!令尊‘懸魚太守’之美名享譽四海,不想家主卻如此庸碌,令某好生失望!”
說著說著,此人還大搖其頭,臉上滿是嘲諷之意。
哪怕聽此人說自己庸碌,羊衜也絲毫不惱,甚至依舊面帶微笑。他自幼所受的家學,不至於讓他連半句譏諷都受不得。
只是,此人說自己不懂待客之道,這關系到羊氏的名聲,就不能不理清楚了。
“敢問先生,某未曾輕慢先生分毫,為何不懂待客之道?”
青袍男子笑道:“家主真想讓某直言?”
羊衜作了一個請的手勢:“先生有話,但說無妨。”
“好!”
青袍男子將碗中酒一飲而盡,站起來的同時,目光也變得無比銳利,幾乎刺得羊衜睜不開眼,隻好不再與其對視。
“家主方才說,你羊氏乃大漢忠良,可某以為,這大漢忠良四個字,有嘴誰都能說。如此推脫敷衍之詞,又豈是待客之道?”
聽到青袍男子這句話,羊衜不禁深深皺起了眉頭。
某方才已經委婉推拒了,可此人卻如此露骨粗鄙,真個是絲毫不懂禮數!
剛想開口反駁時,青袍男子的下一句話,卻讓羊衜神色一震。
“家主如此面色,怕是在心中鄙夷某之粗鄙。”青袍男子笑道,“不過也無所謂了,對於將死之人,某向來如此坦率。”
見這家夥不僅猖狂,還敢出言咒罵自己,羊衜再好的涵養也忍不住了,遂怒聲道:
“先生此來,難不成是拿某來消遣的!”
“非也,非也!”青袍男子笑得愈發開心,“某一向不忍見殺生,特此來提醒家主。卻不料家主視某如粗鄙狂徒,某又能如何?朐縣之慘狀,不知家主可曾聽聞?”
羊衜本欲逐客,但聽到青袍男子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頓時繃不住了。
朐縣發生的事情,在順天府的作用下,此刻已經傳開了。
也正因如此,世人才第一次知道,這世界上居然還有凌遲這種慘無人道的刑罰。
一時間,林子初凶名赫赫,可止小兒夜啼。
羊衜目光盯著青袍男子,口中緩緩開口道:“先生所言慘狀,到底是何意?”
你說的是朐縣餓死的百姓慘,還是被凌遲的官員慘?
青袍男子笑道:“羊家主,咱們不妨直言。徐州之主劉玄德雖有些仁義,但林子初此人,一向最是卑鄙狠毒。因其出身寒門,所以頗為仇視世家。去歲下邳,今歲郯縣,這兩次屠戮,世家中人死難者足有千人之多!
而此次林子初奉命巡視郡縣,第一刀砍在了朐縣,第二刀將會砍在何處,家主不會不知道吧。”
說到這裡,青袍男子依舊笑意盈盈,反觀羊衜面色卻有些不自然了,甚至額頭有冷汗冒出。
林朝來南城縣時,雖未亮明身份,但也未做絲毫偽裝。以他羊氏在泰山的勢力,肯定早就知道了此事。
而林朝就是要讓他們知道,因為這本身就是一種心理威懾。
人來了,卻遲遲未有行動,也不亮明身份,足以讓羊衜坐立不安。
若放在平時,這一招還算高明。
可令林朝沒想到的是,青袍男子居然會趁機而入,三言兩語就擊破了羊衜的心理防線。
也就是說,林監軍為徒弟諸葛亮造出來的聲勢,卻成了別人的嫁衣。
若是林朝知道羊府的這一番談話,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不過現在的羊衜確實有點慌,畢竟凌遲可是足有三千六百刀啊!
羊衜深呼吸一番,穩了穩心神,這才開口道:“先生是說,林子初會如在朐縣一般,將我泰山世家一網打盡?”
“不然呢?”
青袍男子笑道:“羊家主可萬不能心存僥幸,你以為泰山世家眾多,你羊氏又頗得人望,他林子初就不會對你動手?
家主若是如此天真,那某也無話可說!
縱觀他林子初這些年所作所為,殺伐之狠辣,可曾因為對手身為世家大族,便心存顧慮?
你泰山羊氏,比之下邳曹氏如何,比之年初在郯縣被屠戮的數百世家族人又如何?
對這些人,林子初可曾有半分留手?”
青袍男子這些話,堪稱重錘一般,砸在了羊衜心中,使他汗如雨下。
羊氏乃百年望族,自然不能毀在自己手上。
更何況林朝此人更喜歡公開處刑,這對於極要面子的羊衜來說,是比死亡更嚴重的下場!
所以,面對青袍男子一連串的話語後,羊衜的心防被徹底擊潰,整個人神情都萎靡了下去,坐在原地一言不發。
與之相比,青袍男子卻一點都不著急。
顯然,他明白徐徐圖之的道理。若是隻用幾句話就能讓羊氏反叛,那也太小看劉備在泰山的經營了。
今天恐嚇的效果不錯,目的既然已經達到,就不能逼迫太甚,不然羊衜指不定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
青袍男子歎了口氣,衝羊衜拱手一禮道:“某知此事事關重大,家主一時難有抉擇也是人之常情,還請家主三思,某先告辭了!”
“慢著!”
羊衜忽然喊道,目光直勾勾地望著青袍男子:“敢問先生何人?”
聽到羊氏家主問自己的名號,狂放且不拘小節青袍男子頓時微微一笑,轉過身來後,居然很是鄭重地正了正衣冠,然後才拱手一禮,面帶微笑答道:
“在下,潁川戲志才。”
若是有徐州集團核心成員在此,必然會被這一幕驚得瞠目結舌。
因為……郭嘉每次欲裝逼之前,也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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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