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成熟的筆怪

  龍虎山觀禮後，已過三日。

  回到吐霧山，吳奇就一直呆在宅邸裡靜修。

  原本他還想要參閱一些武當藏書，結果聽呂青青說，要翻閱武當群書，需到住見峰的洞府之中。即是說，要開洞符才行。

  武當山對門人公開的資源都在這四座山上。

  衣袂峰儲備法器法寶。但弟子要領取法寶，要麽是掌教首肯，要麽是贏得年比或是劍山問劍。

  食長峰提供日常食物與各式丹藥，弟子日常可領取一定份額。只是高階丹藥卻管制嚴格，須得宗門許可才能獲得。通常也是年度大比與四年一次的劍山問劍獲得好成績，能得到額外配給。

  住見峰上開辟了數百洞府，被七十二峰大陣加持，靈氣充裕，可加快修行，其中更是藏有武當山五龍宮群書，可隨意參閱。但若想參悟術法乃至神通，卻需要機緣。另一個條件是，要手持開洞符才能進去。

  行歷峰為宗門任務發放處，最直接的獎勵就是開洞符，此外還有法寶、法器、丹藥等補充，不一而足。

  呂青青給了吳奇一枚值兩月的開洞符，吳奇收好了符籙，卻沒急著去。

  修行什麽時候都可以，眼下卻還有更要緊的事。

  重陽傷勢得到了一定緩解，但依舊不宜動彈，吳奇索性將他收回無常圖裡休養。

  此時，吳奇端坐桌前，手持朱筆，緩緩繪製道君符。

  李宓在旁邊整理符紙，調製朱砂。

  吳奇一口氣繪了十張符籙，這才稍微停筆。

  成功蘊靈的只有五張，報廢五張。

  他倒不在意。

  吳奇依舊在孜孜不倦畫符，除去儲備充足的道君符之外，還有一個目的，加深對鬼神相的理解。

  任何術法、符咒都需要熟練度。

  吳奇雖已用道君符參與了諸多鬥法，但他自從開啟《地煞真解（道君符注）》，獲得「如意玄壇真誥」後，就有了不同體驗。

  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這句話確實有一定道理。

  對道君符的認知在一點點重塑，推翻既有認知習慣，再建立新的觀察與理解。

  舉例來說，最初吳奇認為，道君符劾召鬼神相原理就是以符咒之術將兩名道兵與某個鬼神意念相連，然後短暫獲得對方力量的投影，從而變成某個鬼神相模樣。

  「如意玄壇真誥」卻闡述了道君符的兩種方式。

  合二為一，尋相性契合之道兵，劾召出鬼神相。

  化三為一，以一名道兵為樞，兩名道兵為輔，用「如意玄壇真誥」密文獻祭一件法寶，入天道下眾多神樞，勾連鬼神本尊，顯化分身。

  現在他知道，合二為一劾召鬼神相更像是一種高級模仿術，道兵契合，就更容易得到鬼神青睞。

  譬如李宓和誰一起劾召，得出的都是孽龍，就是因為孽龍對她很滿意……

  化三為一，則是一種借神術，真正引鬼神分身入世。

  吳奇反覆鑽研、描摹，很快意識到，道君符的合二為一，化三為一，更像是劾召鬼神的兩個不同階段。

  合二為一近乎於新人練手，化三為一才是登堂入室的高階用法。

  更進一步，不知是否能劾召出鬼神本尊來。

  這一領悟讓吳奇更看清了一件事：基礎無比重要。

  如果連合二為一都無法純熟掌握，化三為一幾乎不可能成功，因兩者步驟與難度差距極大。

  道君符本身演化，就呈現出一種層層遞進的形態。

  ……

  吳奇放下筆，消化著這些天的感悟與新體驗。

  他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茶，稍做放松。

  這才看向隔壁另一張桌。

  那邊，另一支朱筆也懸於紙上，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人正操持筆杆，在紙上龍飛鳳舞，揮毫灑墨。

  筆千言正奮筆疾書。

  成熟的筆怪，要學會自己畫符寫書。

  筆千言並非鬼魂，只是它本體與尋常妖魄不同，而是一團墨汁，撰寫文字讓它能切身體會每一個符號文字的奧秘，將自己化作文字，才能更了解文字。

  最初，筆千言對繪製符籙是隱隱抗拒的。

  畢竟它是以文章化靈，更喜好此前那些駢儷辭藻，以此為傲。

  吳奇對它這種故步自封的思想進行了批評。

  “天下文章，顯出天下變化，若是想要在既有筆墨之道上有所突破，那就必須創新！尋找揣摩新的形式文法，新的內容載體與表述方式。”

  “你知道為何你此前文章會輸給白玉簫麽？就是因為故步自封，認為自己寫的很好，是觀看者不懂欣賞。可笑！”

  “若是自娛自樂，孤芳自賞，那無問題，可你既然想要將筆墨流傳於世，那就必須考慮文章的形式與內容，觀者感受，乃至文章是否與讀者共鳴。”

  吳奇強調：“你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博覽群文，不論什麽筆墨，符籙、繪畫、詩詞、歌賦、志怪都要專注去揣摩，去理解，去熟練！”

  “這些都將變成你此後悟道的重要積累，故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基本功才是重中之重。”

  筆千言聽進去了。

  這也是有事實證明在前。白玉簫的小黃文，吳奇的《孔乙己》都讓它大受震撼，雖然其中有些部分筆千言還是不太懂。

  摒棄老學究般的固執，接受了這種廣闊的新視角後，筆千言漸漸樂在其中。

  它如今所寫，就是郭璡所推演了幾個版本的「葫蘆劍符」。

  「葫蘆劍符」一旦能完成，就能以此為基礎煉製法器，將「葫蘆劍丸」萬劍破一法融入低階修士乃至普通人的實戰中。

  當然，這目前才起步，前路諸多艱難，卻是急不得。

  筆千言倏然停筆。

  “尊者，「葫蘆劍符」甲戊、乙丁、丙乙三類總計三十九張，均已繪製完畢。”

  筆怪道：“其中甲戊最為完善，乙丁與丙乙都有一些紊亂之處，我做了一些細小調整，在另外兩張符上。”

  “很好。”

  吳奇點點頭。

  “尊者，我發現繪畫與符籙頗有聯系，符籙更像是繪畫的簡化與抽離，將有形具象之物變成無形無象，頗為玄妙。”

  筆千言表現出了幾分興致：“若是能以符畫彼此印證，或許會有奇效。不知這種思路可否？”

  吳奇沒想還真有意外之喜，當即道：“盡管去嘗試，不過你之前專精於文章，繪畫怕是要從頭開始了。”

  “尊者，其實以前我跟隨儒士時，繪畫文章都頗為擅長，相比而言，繪畫的畫工或許還更勝一籌。只是後來文章更便於發揮，繪畫便漸漸荒廢。如今撿起來倒是不難。”

  吳奇心裡琢磨。

  既然筆千言繪畫，以後千機書坊的插畫或許可以省一筆預算，讓它來畫。

  這主意不錯。

  吳奇思忖之間，突然感應到禁製被人觸動。

  是呂青青。

  吳奇解開禁製，呂青青匆匆進來。

  她臉色很不好看：“崔師弟外出歷練殞命，唯有法寶「雙鯉牘劍」回來，給你帶了信。”

  吳奇腦袋嗡的一聲，有些無法相信。

  崔佛海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