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法寶兌付名錄
白玉簫送走許叔靜,關上門,呼了口氣。
“怎麽?還不高興麽?”
狐妖紅綾蜷縮在床榻上。
她有了度牒,也敢於露出自己的狐狸耳朵和狐尾,手上正在整理最新的書稿:“成都府邀請你去當書吏,這不是你曾經所想的麽?背靠朝廷,還有升遷契機。”
“別提了。”
白玉簫揉了揉雙眼旁的太陽穴:“若是以前,我一定答應。”
畢竟是九府之一的朝廷要地,還是監幽衛司都尉戢水龍女親口邀請。
許叔靜來前,別駕府邸的管家也來過。理由一樣,不過是邀白玉簫當朱忻城的讀書先生,其實就是門客。
從默默無聞的落榜書生,到馬幫陷入畸戀的困境,再到被朝廷大員和監幽衛青睞的江湖文人,人生大起大落,讓白玉簫困惑之余又陷入思索。
早年間意氣風發,他一心隻讀聖賢書,立志匡扶天下。
後來白玉簫歷經挫折才發現,他將自己看得太高,又將天下看得太低。
世間文人千千萬,或許能一時無兩,但要永遠靈感環繞文思泉湧,卻是不可能的事。
婆娑世界中,無數英雄才俊都在起起伏伏,人生有時高有時低,最難的是如何度過那些艱難時期。
人有高下興衰,月有陰晴圓缺,哪怕為官也無法擺脫這規律。
白玉簫漸漸意識到,他想要的,不是那虛無縹緲的官道。
而是一種更加長久而延綿,難以言說卻又不怕歲月變遷的東西。
他說不清道不明。
直到根據吳奇口述,寫出了那篇文體簡練又尖銳的文章《孔乙己》,白玉簫原本魯鈍混沌的腦子一下子被照亮。
就是這個!
儒生一生短暫渺小,文章卻可以不斷流傳,這是另一種方式的永生。
口口相傳的文章,以另一種生生不息的方式,完成自我長存與延續。
要寫出屬於自己的文章來!
《孔乙己》很好,非常好,辛辣尖銳,讓人看得又笑又悲,但這卻不是自己能駕馭的。
白玉簫有自己的理解與擅長。
繼續鑽研情欲志怪之道!
因此對他而言,一個寬松自如的寫書環境是必要的,一個能充分體驗世間眾生相的視角也是不可或缺的。
浮雲觀,或者說千機書坊就是最適合的地方。
想通這一點,白玉簫對成都府的招攬、別駕府的邀請都果斷婉拒。
他由衷熱愛著豔情小說。
去這兩個地方寫,就是給自己和別人找不自在……
隨著《鑒妖談》賣得越來越好,各路來浮雲觀找他的人也越來越多,陰陽學士的名頭根本藏不住。
這讓白玉簫苦惱。
更讓他頭疼的是另一件事。
白玉簫從箱子裡取出《鑒妖談》原稿,這一本原稿此時散發著淡淡金光。
《鑒妖談》莫名其妙變成了文寶。
隨著熱賣,它上面的文光越來越強,更詭異的是,白玉簫自己文光卻依舊沒有寸進。
白玉簫對此完全搞不懂。
“這真是讓人頭疼。”
紅綾一雙狐耳動了動,催促道:“道長回來了,你快去找他請教,道長肯定知道怎麽辦。”
於是一人一妖推門而出,朝才回道觀的吳奇找去。
……
浮雲閣大堂裡,吳奇耐心聽完兩人描述。
他看向旁邊李宓:“你怎麽看?”
吳奇對儒士了解有限,只知道文光文寶和基本境界,具體種種劃分較為模糊。
龍裔少女目光微動,她看向白玉簫:“書的文光不斷增長,而你本人幾無變化,對麽?”
“不錯。”白玉簫點頭。
李宓又問紅綾:“作為撰者之一,你呢?”
小狐妖愣了一下:“和我也有關系麽?我也有文光?”
李宓笑道:“很簡單,你頌念《孔乙己》試試。”
紅綾眼睛一轉,口中說道:“孔乙己是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
念出這一段,她胸口突然冒出數尺文光,讓紅綾自己都吃了一驚,繼而喜形於色。
“我竟然也有文光!我成儒士了?這種感覺好奇妙。”她摩挲著胸口,對那裡的文光很感興趣。
白玉簫卻是明白了過來,當即也念道:“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臉色,皺紋間時常夾些傷痕……”
文光從他胸口蓬勃而出,猶如火劍,竄出近一丈,一時間白玉簫頭頂光彩斑斕。
“原來是這麽使用。”
白玉簫喃喃:“需要和文寶互相應和才能文光交匯。”
“就是如此。”
李宓抬起右手食指,笑眯眯道:“文光是文氣的顯化,文寶生而非凡能與天地共鳴,能孕育文氣,與著者相合。”
“儒士文寶,只需不斷修撰,傳揚並被人銘記、頌念與引用,就能不斷壯大,凝聚更多文氣,變成品秩極高的法寶哦。”
“《鑒妖談》如今已賣出數百冊,觀看者更是數倍於此,傳頌度已超出了許多進士文寶,有這般文光不足奇。”
白玉簫也高興了起來,趕緊作揖:“多謝李宓小姐!”
“白先生太客氣啦。”李宓一笑。
等白玉簫和紅綾離開後,李宓這才低聲悄悄道:“白先生與紅綾姐姐卻是從未有過儒士指引,因此不知其中竅門,如今他們合著《鑒妖談》,已有文氣傍身,儒道會走得更輕松些。”
“只是若有儒門的人招攬,他們或許……”
吳奇毫不在意:“無妨。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們去。”
李宓無奈道:“尊者倒是想得開。”
吳奇倒也不是想得開。
只是總不能將人綁在身邊,那樣還要留意處處提防,與其貌合神離、心懷鬼胎,不如好聚好散。
對吳奇來說,白玉簫和紅綾是書坊草創期的合作夥伴,大家理念一致就繼續走下去,目標不和,分手對彼此都好。
“人是無法徹底控制別人的思維和言行的,倒不如將更多時間用於穩固加強自身,強者恆強,求同存異,不缺投奔者。”
吳奇平靜地說。
李宓歎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尊者外聖內王,是我落了下乘。”
吳奇猛地站起來:“走,去監幽衛。”
“啊?”
“酬金還沒兌現!監幽衛也不能拖欠薪酬!”
……
監幽衛裡。
許叔靜一臉為難:“道長,這事許某真的做不了主……”
“許參軍。”吳奇強硬道:“貧道在孽龍洞府與幽王部曲生死相搏,那胡小刀和鶴道人都是結丹期修為,按理應算大幽。為何不能給我結算!”
“這……兌付名錄上沒有相關解釋,許某不敢做主。”
許叔靜苦笑:“得等司都尉大人回來,待許某請教後才敢給道友回復。”
兩人扯皮時,阿錦抱了一疊文書從屋裡出來。
“發生甚麽事了?”綠衣少女眨了眨眼。
許叔靜好不容易抓住一個援軍,趕緊申訴道:“阿錦姑娘,就是今日黃沙河洞府一事,吳道長要以斬殺胡小刀、鶴道人兩位算作大幽,許某實在不敢做主。”
“沒問題。”
阿錦輕松道:“那兩人屍體上幽冥之氣明確,的確是幽王麾下。不論鬥法實力、對百姓官府威脅,都參照大幽,這並無問題。就這麽算即可,大人回來,我會匯報。”
吳奇大喜:“還是阿錦姑娘爽利,不像有些人。”
許叔靜老臉一紅,又有些不確定:“可按照流程,如今法錢已結算了之前的預算……倒是沒有余錢。”
吳奇早有打算:“不礙事,不礙事,此次以法錢直接換取法寶。”
“道長要以法錢兌換監幽衛法寶?”
許參軍一愣。
吳奇臉色不善:“你不會說這也沒有吧……”
“這倒是沒問題。”
許叔靜謹慎起見,又問:“阿錦姑娘,按監幽衛規矩,還請給許某開一個條子,留作存檔。”
“好的。”
阿錦抬筆寫了一張條子,簽押署名,她全名真就叫阿錦。
“不過,洞府一役不僅有吳道長,青城山姬湛也參戰,因此按照一名大幽的兩千法錢計給吳道長結算,青羌妖帥與巂鳴不計。”
她看向吳奇:“道長有異議麽?”
吳奇道:“沒有異議,很公道。”
他心裡思忖:戢水龍女這妹妹,看似天真爛漫,實則心思剔透。不是如此,龍女也不會放心將監幽衛暫時交給她打理。
“那就這麽辦。”
阿錦一笑:“許參軍,我先去別駕府拜訪朱大人,若有事,可差人到那找我。”
“好的。”
等阿錦離開。
許叔靜從箱子裡翻出一本厚厚冊子,遞給吳奇:“道長,成都府目前庫存法寶都在前十頁,後面的也可兌換,但需要轉交長安中郎將府,再從其他府縣調撥。”
吳奇拿過冊子一看。
扉頁上寫了幾個大字《監幽衛益州司法寶兌付名錄參考》。
上面對每件法寶介紹都隻寥寥幾句,寫有兌換所需的法錢數。
——「鹿頭杖」,黃階下品法寶,能化鹿騎乘,五百錢。
——「叁角繭」,黃階下品法寶,內有靈蠶屍骸,對蠶群生長有助益,九百錢。
——「嶗山石鐲」,黃階下品法寶,持有能鑽入石中,一千六百八十錢。
——「豢鬼囊」,黃階下品法寶,可豢養鬼魅,一千八百錢。
……
吳奇看得直呼好家夥,這價格比想得還要高。
他心裡算了一下,加上剩余的十錢,自己目前還剩一千八百錢,再算上本次結算的兩千錢,總計三千八百法錢。看起來多,但也就夠一兩件法寶。
越往後翻,吳奇越是覺得心驚。
他所有積蓄,僅夠兌換前五頁,後面法寶動輒都要五六千法錢。
十頁之後,則是長安朝廷庫存的部分法寶,價格以萬計算。
一買法寶,才意識到自己的貧窮。
吳奇計劃購入一件防禦性法寶,可一對比價格,他臉色就難看起來。
防禦法寶價格是同階其他法寶的兩到三倍。
最便宜的一件防禦法寶叫做「萬蠶裳」,黃階下品,需三千六百錢。
買是可以買,但如此一來手裡法錢就消耗一空,從妖鬼中收集香火就將遇到巨大困難。
吳奇索性改換思路。
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防什麽禦,乾就完事了!
他指了指第五頁的一個法寶:“就這個了。貧道再補一千法錢。”
許叔靜向吳奇確認:“吳道長,確定要這黃階中品法寶「繼嗣針」麽?”
吳奇點點頭。
同樣三千錢,卻已經能買更高品秩的攻擊性法寶。
只能說修士需求如此,保命更為看重。
許叔靜再次強調:“法寶能力需要保密,因此不做展示,唯有確定兌付,拿了法寶,才會從其配對的玉簡裡得知其用法與來歷。一經兌換,概不退換,道長可有想清楚。”
“想清楚了。”
吳奇直接從三爪奩裡取出一貫穿好的法錢,往桌上一放。
許叔靜說了聲稍等。
他一路匆匆進入監幽衛衙門深處,過了大概兩刻鍾,這才出來。
許叔靜將一個小竹匣往桌上輕輕一放:“道長要的「繼嗣針」,還請收好。”
吳奇開蓋。
匣內只有一枚通體黝黑的骨針,長約一指,微微彎曲,前端尖,後端鈍。
他拿起裡面玉簡。
霎時間,一道意念鑽入腦裡。
——此法寶為古彝人修士以妖蜂蜂王尾針鑄造,彝人口中“繼嗣”為一種劇毒黃土蜂,生性凶戾殘忍……能隱匿於無形,尤擅襲擊刺殺,可破修行者靈氣運轉。
吳奇睜開眼,頗為滿意。
繼嗣針淬上雙首蛇卣的毒,很搭。
PS:繼嗣(吉斯)的確為一種土蜂,並非杜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