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白三娘的故事
夔星峰頂整體面積也不過方圓二裡左右,如此龐大的鶴妖族群自然不可能全都盤踞於此,整個鶴妖族,也就白三娘和白滅兩人能夠隨意進出,其余築基境鶴妖大多生活在峰頂四周。
峰頂正中心,不足半裡的空間內,充斥著紫色雷霆,純正的雷行罡煞不斷朝著四周彌漫,正中間還有一塊紫色巨石板,長約摸有三四米,不斷地吸收著四周的雷行罡煞,以及天空中時不時落下的雷霆,每一道雷霆落下,巨石表面的紫光就愈發晶瑩剔透,頗為驚異。
更加令人驚異的,是巨石上方,居然還躺著一個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幼童,幼童的面相看起來與常人沒什麽兩樣,卻滿頭銀絲,瞳孔也是詭異的灰白色,充滿了死寂,整個人就這麽安靜的躺在巨石上,小臉上,還會時不時露出一絲痛苦神色。
詭異的是,每當小孩子的臉上露出一下痛苦神色,紫色巨石就會變得黯淡幾分,巨石四周的草木,也都是詭異的灰白色,完全沒有絲毫生機。
就在這時,一道白光從夔星峰山下飛來,正是已經化為人形,一襲宮裝的白三娘。
白三娘小心翼翼安靜的走到巨石旁邊,看著幼童的臉上滿是愛意,看到小孩時不時露出的痛苦神色,伸出柔夷心疼的摸了摸幼童的臉頰,淚流滿面,喃喃自語了起來。
“小安,都是娘沒用、娘沒用,讓你受了這麽多苦,小安,我的小安……”
那幼童說話行動似乎都很困難,聽到母親自責的話語,吃力的轉過頭看著她,勉強伸出小手抓住了她的小拇指,嘴角輕輕拉出一個弧度,搖了搖頭,似乎在說“小安不怪娘親”。
看到兒子如此懂事,白三娘雙眼決堤般淚流不止。
一道烈風從夔星峰上空襲來,正是身體還帶著眼嚴重傷勢的白滅。
白滅依舊還是本體形態,他傷勢嚴重維持本體能加快複原,此刻也來到峰頂,看著巨石上的母子兩人,沉默片刻後勸慰道:“三娘,帶小安走吧,那頭臭牛幫手太多,我們守不住這裡的!”
白三娘像是沒聽到一樣,還在撫摸著兒子的臉頰,看著兒子痛苦的小臉蛋,眼中神采逐漸喪失,過了很久之後,才悠悠開口。
“白滅,你帶著族人走吧,我哪裡也不去,小安一旦離開這裡就會沒命,我要陪著他!”
“你瘋了,那群人打上來了,你跟小安照樣會沒命,咱們帶著小安跟族人,再去找一塊雷行絕地,把紫霄神石放上去,小安照樣能活下去。”
白三娘語氣重滿是死寂,摸著兒子的臉頰喃喃道:“白滅,我累了、我真的累了,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塊紫霄神石,以為能減輕小安的痛苦,可是你看看,你看看,我的小安還是這麽痛苦,我不想再讓他這麽痛苦了。
死就死吧,我這個沒用的母親,連給兒子一個健康的身體都做不到,陪著他一起死去也好!”
白三娘似是已經堅定了內心,轉過頭看著白滅,眼神裡露出一絲複雜道:“白滅,你帶著鶴妖族離開這裡,那些人追不上你們的,你們沒必要陪著我死。”
聽到白三娘的勸慰,白滅頓時陷入了沉默。
“我跟著你兩百多年了,你從來都不聽我勸!
當年我讓你別跟那人在一起你不聽,弄的整個鶴族,在神州都待不下去了。
後面你懷了孩子,我告訴你人妖有別,不能要這個孩子,你又不聽,你明知道禁忌體天理難容的,還是要強行生下小安。
現在我讓你離開,你又不聽,三娘,你為什麽從來都不肯聽我的呢?”
白滅每說一句,白三娘臉上就更加蒼白一分,聽到最後臉上滿是內疚,看著白滅眼神中滿是歉意。
“白滅,對不起,三娘今生虧欠你太多,我無以為報,如果有下輩子……”
“行了行了,別下輩子了,下輩子你該不聽我話,還是不會聽,你哪次不是說下次下次,結果呢。
老子上輩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麽孽,這輩子估計是來還債的,那群人打上來了,大不了我陪著你一起死!”
白三娘話還沒說完,就被直接打斷,想要繼續出言勸解,可看到白滅的臉色,話到嘴邊又停住了。
白滅臉上露出一絲自嘲神色,轉過頭看著巨石上的小安,腦海中浮現出一張他無比厭惡的面孔,對著白三娘,冷笑道:“你到現在還沒忘記他吧,只可惜你一片癡心,人家根本就沒當回事,你在神州逃命的時候他在哪裡,你兒子這麽痛苦的時候他又在哪裡,你還傻傻的以為他不知情,以你白三娘的智慧,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其實什麽都清楚,你不要再欺騙自己了。”
這番話一說完,白滅直接轉身朝著外圍飛了過去,盯著夔星峰下方李青霄等人的動向去了。
獨留下白三娘面色慘白,眼神中滿是痛苦絕望,語氣顫顫巍巍道:“不會的,不會的,他肯定知道,他肯定知道!”
雙手也止不住的輕撫兒子的小臉,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劇烈震蕩的內心,感受到些許平靜。
兩百年前,她還只是個神州南域外的築基境小妖,向往神州的她脫離族群,第一次涉足神州南域,就遭遇到了修士追捕。
神州不比東極海,人族佔據中心五域,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且各類禦獸法門以及靈廚師煉器師,都對她這種飛禽類妖獸青睞有加,少不更事的她如何應付得了那些窮凶惡極的修士,自然是沒有一點意外的就被捕捉了。
萬念俱灰之際,卻有一個人類年輕修士出手,救了她,還隨身帶著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到幫助她築基,才放心讓她離開。
他不是要拿我去賣錢?
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類?
還給了這麽多丹藥給我,還幫我修煉?
年少的她,從此以後心裡就住下了那麽年輕修士,往後的腦海中,無時不刻都是他的身影。
神州太多的野史傳記故事告訴世人,不同物種的結合只會帶來災難,可她還是淪陷了!
苦修一百多年,白三娘終於結丹化形了,她第一時間就去找他,盡管過去了一百多年,他還是沒有忘記自己,開心喜悅各種各樣的情緒,充斥在白三娘的內心中,那一段時間,也是她過的最開心快樂的時候。
只可惜,一切都隨著兩人的結合發生了巨變,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白三娘的存在,包括那人的家族,人和妖的結合,為世人為神州所不容,更是皇室天條法文中明令禁止的。
不光是白三娘自己,從此就開啟了逃亡之路。原本在南域外實力不錯的鶴族也因白三娘遭了殃,慘遭滅族不說,凡有關系的旁系種族也全都被殺。
白三娘為了肚子裡的孩子,東奔西逃十多年,最後被逼入絕路,病急亂投醫之下借道混亂的東域,逃入妖冥海,誤打誤撞居然到了東極海。
族裔全部被滅,親人一個都沒活下來,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一次,哪怕是幫她在世人面前辯解一句,都沒有。
白三娘心中早就已經有了答案,只是她不願意相信,那個在她心目中完美無缺的男人,會先背叛了他們的感情。
盡管已經逃到了東極海,可她心中對鶴妖族的愧疚,對親人因她遭無妄之災的痛苦,從未消弭了一絲,無數個日夜,她都恨不得一死了之,用生命償還自己的罪孽。
可上天像是在跟她開玩笑一樣,就在這時,待在肚子裡六年的兒子出生了,她給兒子取名白小安,不祈求他能成為人中龍鳳,只希望他這輩子平平安安,快樂的度過。
只可惜,事與願違,人與妖的禁忌結合,似乎早就已經注定了兒子白小安,不可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白小安從出生起仿佛就為天地不容,非人非妖,體內同時有鶴族與人族兩種血脈,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好處不說,反而因為兩種血脈都在爭奪主導權,讓他的身體內器官一年比一年衰竭。
同時白小安體內還有一團禁忌之力,無時不刻都在吞噬他的生機,折磨他的肉體,讓他不能開口說話,不能睜開眼睛,甚至連動一下身體,都困難無比。
若非她誤打誤撞找到一塊紫霄神石,再加上這雷行絕地能抑製住白小安體內的禁忌之力,兒子哪裡能活到現在。
紫霄神石,可以說是世間最為剛正的至純至淨之物,才順利壓製住了兒子體內的那股禁忌之力,讓他生機流逝的速度變慢,同時也減輕了他許多的痛苦。
要知道,沒有紫霄神石之前,兒子白小安別說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的躺著了,就是連睜開眼睛,看看一下她這個娘親都做不到。
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的白三娘,以為兒子就算不能恢復正常起碼也能依賴紫霄神石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是繼續承受些痛苦,可好歹還是活著在,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但兒子身上這股禁忌之力的強大,還是遠遠超乎了她的想象,沒過一兩年,紫霄神石就無法壓製住它了,並且禁忌之力還在反撲,吞噬紫霄神石中的雷行罡煞,沒多長時間,就再也無法起到作用了。
就在又一次陷入絕望時,白三娘發現了夔星峰這麽一處雷行絕地,紫霄神石屬九霄雷行聖物之列,放到雷行絕地中吸收雷罡的效率最快,紫霄神石只要恢復過來,兒子就能有救了。
生性善良不好鬥的白三娘,為了兒子,只能對夔牛族出手搶了夔星峰。
白三娘六年前搶佔夔星峰之時,其實就已經料到了今天,畢竟夔牛族本身並不弱,牛魔王更是已經開始洗刷妖軀,臨近結丹的大妖,她和白滅只要沒有斬草除根,牛魔王肯定是會打回來的。
只不過,她以為這個時間不會這麽快,起碼也要數十上百年才對,想不到短短六年時間,牛魔王就卷土重來,還帶著這麽多幫手。
白三娘此刻雙目中已經充滿了死志,兒子這三十年來遭受的痛苦,她這個做母親的一切都看在眼裡,卻無能為力。
讓她親眼看著最愛的人,遭受折磨而無能為力,世間再沒有比這讓人更痛苦的事了,時至今日,白三娘早就承認了白滅說的話,從認識那個男人開始,她就已經錯了。
她不想再逃了,也不願再看兒子遭受折磨了,讓她繼續再度過這麽一個痛苦不堪的三十年,他寧願直接死在那群人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