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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火藥和施法者》第557章 圍攻(九)
   第557章 圍攻(九)

  [南方面軍司令部]
  瑪吉特島的戰鬥開始後第二日,“叛軍”的大部隊陸續抵達諸王堡郊外。

  司令部中的詹森·科尼利斯隨即收到報告:
  在“叛軍”的隊伍中,偵察兵看到了飛翼雄獅圖案的旗幟。
——
  [諸王堡城下的營地]
  “這就是諸王堡?”克勞德無比失望。

  “不是,”侯德爾神情麻木地在褲子上蹭了蹭手,往兩隻手的手心裡各啐了一口唾沫,然後拎起腳邊的十字鎬,用力掄了下去,“是廁所。”

  “你這人,什麽時候能正經點?”

  “我怎麽了?不是你在問廢話?”侯德爾沒好氣地反問,“那不是諸王堡,還能是廁所嗎?”

  “也沒他們跟我說的那麽大啊?”克勞德唉聲歎氣地拿起鐵鍬,將猴子刨松的泥土鏟向兩側,“聽那幫公子哥吹的,我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地方呢!”

  “別磨蹭了,快挖,”侯德爾咬牙切齒地掄著鎬頭,“挖好我要拉第一泡。”

  ……

  侯德爾的軍校生涯以一種完全有別於他預想的方式展開。

  最開始聽說“第二學院”的校長是一個名叫“約翰·傑士卡”的瞎子,侯德爾還以為是傳話的人在耍他。

  因為他完全不知道這個人是從哪裡鑽出來的。

  來自其他郡的預備軍官或許無所謂,甚至可能很歡迎這位舊陸軍背景的校長。

  但是在侯德爾、克勞德·李等鐵峰郡“義軍”出身的草根們眼中,他們的校長是且只能是“血狼”。

  直到有新消息傳出,說這位“傑士卡準將”不是外人,是蒙塔涅閣下的老上司,鐵峰郡籍的預備軍官群體對於校長人選的質疑聲才平息下去。

  後來,侯德爾又得知,血狼雖然沒有當校長,但卻掛了副校長的職,梅森保民官也兼任了第二學院的總務長,他便徹底放下心來。

  “一個瞎子,能上什麽課?扛什麽事?”侯德爾信心十足地料定,“軍校真正的當家人,肯定還是血狼。再不濟,還有梅森保民官兜底。”

  想到這裡,侯德爾晚上做夢時都在偷笑。

  這也不能怪他,因為絕大多數鐵峰郡義軍出身的預備軍官對於“進入軍校”的渴望,本質上不是理性思考的產物,更多是因為對“狼之血”的崇拜和向往所產生的衝動。

  前途之類的事情,他們當然也想過,但是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這一點,恐怕他們自己都沒能意識到。

  所以,當侯德爾發現,血狼真的只是掛名,就在開學儀式當天露了個臉,然後就再也找不見的時候;
  當他發現,梅森保民官因為部隊補員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根本顧不上軍校的時候;
  他不禁大呼上當。

  說好的“共和國的未來”,怎麽“爹不親、娘不愛”?
  更令侯德爾無法接受的還在後面。

  處處要用人的新共和國陸軍,根本配不齊教職人員。

  連一線部隊的指揮崗位都大量缺員,怎麽可能抽調寶貴的軍官給陸軍學院?

  所以第二陸軍學院不得不在文法、算術、幾何等普通學科目上,大量招聘外部人員任教——卡伊·莫爾蘭為此出了不少的力。

  而在想從外面聘人都聘不來的軍事學科目上,第二學院只能依靠那些無法繼續在一線擔任職務的傷殘軍官。

  目睹“製服同事”們撐著拐杖、搖著輪椅,艱難在講台上挪動,一名快要被蠢學生們折磨到瘋掉的外聘教師,情不自禁發出感慨:
  “原來軍隊的學校,就是‘瘸子教傻子’?”

  他的話又被路過的另一名外聘教師聽到,於是“瘸子教傻子”的評價不脛而走,迅速成為楓石城最時髦的笑話。

  不過,誠實地說,“瘸子教傻子”這句話雖然刻薄,卻精準地道出了新共和國陸軍當下的困境:
  原本各郡守備部隊還可以通過大量使用委任軍官的方式,勉強撐起擴軍之後的編制;
  一旦開始邁向正規化,擠出軍官隊伍裡的水分之後,指揮人員——尤其是中基層指揮人員,瞬間變得極度緊缺;

  新軍的軍官甚至緊缺到了這種程度——只有沒了腿、無法騎馬的人,才可以回到後方任教;其他傷殘指揮員,哪怕丟了胳膊、少了眼睛,也必須繼續在一線堅守。

  因此,陸軍委員會確實抽不出人手給第二學院。

  可是軍事學科目,又不是什麽人都有能力、有資格教的。

  所以,某人很自然地將目光投向了戰俘營。

  對於某人而言,這壓根不是什麽值得躊躇的事情,物盡其用是某人的天性。

  但當侯德爾看到,雙目失明的約翰·傑士卡校長在一名娃娃臉的協助下走進教室,將一名神情窘迫、身材單薄、手上沾滿墨漬的校官領到講台上,宣布“從今天開始,地形學課程,將由奧爾德·費爾特少校教授”的時候。

  他先是震驚,緊接著不知所措,最後感到無法接受,連校長以及新任地形學教員接下來講了什麽,都沒聽進去一點。

  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真是瘋了!我去告訴閣下!”

  然而奧爾德·費爾特的到來只是個開始,陸軍第二學院的各個教職就像清早的茅坑一樣,眨眼間就被戰俘營的編筐能手們佔滿。

  甚至由於被俘軍官的銜階普遍較高,資歷和經驗遠不是因傷殘離開一線的新軍尉官們能比的,所以重要的軍事學科目都交給了俘虜們,傷殘的新軍尉官們反倒只能負責一些通識學科。

  許多尉官甚至乾脆沒被分配教學任務,而是安排給各班,當了區隊長——也就是孩子王。

  這令侯德爾更加無法接受。

  然而還沒等他找到告狀的機會,他,以及陸軍第二學院的全體師生,就在約翰·傑士卡校長的帶領下,踏上了前往諸王堡的“修學之旅”。

  ……

  廁所很快竣工,但是侯德爾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報復性地拉個大的。

  他隻感覺意興闌珊。

  “你說,”回宿營區的路上,侯德爾問克勞德,“上軍校以前,我每天挖廁所;上軍校以後,我還是每天挖廁所。這軍校,上的有什麽意思?”

  克勞德歪著腦袋想了想,臉上泛起快活的笑容,他攬住猴子的肩膀:

  “不管怎麽說,我們現在是在諸王堡挖廁所。”
    侯德爾停下腳步,“嗯,有道理……走!”

  “幹嘛去?”克勞德不明所以。

  “去拉泡大的,慶祝一下。”

  “好啊,”克勞德眉開眼笑,“一起去。”
——
  [瑪吉特島對岸的營地]
  “路上還順利吧?”面對傑士卡準將,梅森簡直哭笑不得,“您怎麽把二校都帶上前線了?”

  “我不把他們帶上前線,還能幹嘛?”約翰·傑士卡拄著手杖,冷若冰霜地說,“老師不給我配齊,課都開不全,還不如把學生都帶上戰場,驗驗他們的底色,也省得他們胡思亂想。”

  “但是前線畢竟還是太危險了,”梅森還想勸一下,“這批學員可是寶貝疙瘩,都指望他們趕快學成畢業,好補上各處的缺……”

  “危險?”傑士卡挑起眉梢,雖然他的眼窩被一條黑布帶蒙住,但卻好像有寒光從縫隙中透出,“正好,可以刷掉懦夫。怕危險還當什麽軍人?你也不用說漂亮話,就你們這個招生質量,能留下一半人,都可以謝主保佑了。”

  梅森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畢竟保證鐵峰郡方面的考生都能入學,陸軍第二學院入學考試的及格線就差降到海平面以下。

  毫不誇張地說,哪怕考生只在卷子上踩了一腳,也能在錄取名單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笑什麽?”傑士卡朝著梅森轉過臉。

  “沒什麽,”梅森趕忙擺手,哪怕對方其實看不到,“您說的沒錯,確實是能招盡招了,所以才請您來把關,淘汰掉不合格的人選。這個重任,只有您能擔起來。”

  “少拍馬屁,”傑士卡不假辭色,但是能看出來,他還是很受用的。

  “不過,在前線,二校要怎麽上課呢?”梅森本能地開始查漏補缺,“營房的話,沒有現成的營房可用,目前也抽不出人手……”

  “上課?上什麽課?”傑士卡把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還有比戰場更好的課堂嗎?在教室裡給他們講一百堂圍城戰術,也不如把他們拉到塹壕裡,往他們手裡塞一把鐵鍬!不用準備營房,你是怎麽使喚其他部隊的,就怎麽使喚他們。”

  “那……”梅森抓了抓後腦杓,“我可就不客氣了。”

  “客氣?為什麽要客氣?”傑士卡反問,“這可是打諸王堡,這些學員說不定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到這種規模的攻城戰,錯過了,才是最大的憾事。盡管使喚他們,讓他們長長見識,沒什麽壞處。”

  “是,”梅森抬手敬禮,又笑著問,“其實,您也不想錯過這場攻城戰,對吧?”

  傑士卡冷哼一聲,沒有搭腔。

  “那,我來給您說說布置,”梅森適時地切換話題,“還請您幫忙把把關。”

  “說罷。”傑士卡言簡意賅地回答。

  梅森展開地圖,娓娓為傑士卡中校講解起來。
——
  [十箭河河堤]
  “對面那座小島,就是瑪吉特島,”梅森伏在河堤上,為身後兩人指明,“就這一天的時間,敵軍又在河灘上插了一圈尖木樁,還用鐵鏈把木樁連了起來,不給我們直接乘船衝灘的機會……”

  鐵峰郡步兵團的代理團長[塔馬斯]以及雷群郡步兵團的一營長[查爾卡·馬特]一邊聆聽少校的說明,一邊聚精會神地觀察著島上的情況。

  “我原本還再想,為什麽不能多等一段日子,等人到齊再行動,”查爾卡·馬特上尉皺起眉頭,“現在看來,確實拖不得了。”

  “沒錯,拖得越久,越不好打,”梅森耐心地解釋,“而且渡河作戰,兵貴精,不貴多。”

  理查德·梅森已經被蓋薩將軍正式任命為諸王堡攻城戰的副指揮,總指揮當然是蓋薩·阿多尼斯本人。

  至於新軍的另一位將官斯庫爾·梅克倫,早就回楓石城了。

  斯庫爾·梅克倫一共也沒在前線停留幾天,後方需要有人坐鎮,各式各樣的公務都需要有人處理。

  尤其是溫特斯·蒙塔涅護送俘虜前往外新墾地,理查德·梅森動身去前線以後,楓石城的陸軍總部更加離不開人。

  所以理查德·梅森雖然僅是少校,卻是前線銜階第二高的軍官,副指揮的職務落到他頭上,名正言順。

  不過梅森在行使權力的時候,依然十分謹慎。

  因為新軍目前還是沒有擺脫“四郡聯軍”的影子。

  在新軍的編制方案中,名義上,“團”只是一個負責募兵的單位,就像買賣人用來記帳、但是實際上並不存在的貨幣——“金鎊”。

  一個團可以下轄若乾個營,營的規模等同於舊編制中的大隊。

  這樣一來,各郡守備部隊可以無縫轉換到新編制中,再也不用糾結於自身大隊以上、軍團未滿的規模。

  在溫特斯和梅森的預想中,會戰的最高指揮官,應該像舊編制中的軍團長能夠指揮麾下任意一個大隊那樣,可以直接調動任意一個團內的任意一個營。

  但實際上,各郡軍官還是本能地將“團”視為了某種作戰編制。

  梅森想調動雷群郡的“營”,得通過雷群郡的團下達命令,至少也要先取得斯庫爾·梅克倫的默許。

  蓋薩想要指揮鐵峰郡的營,也是如此。

  溫特斯倒是對此很樂觀,按他的說法,“聯盟軍內部都有派系之分,更不要說我們原本就是四個麵團,慢慢揉吧,早晚把麵團揉成一個。”

  梅森則沒想過怎麽“把四個麵團揉成一個”,他的首要目標是“別把一個麵團扯成四個”。

  所以此時此刻,他才會與查爾卡·馬特一起,來前線勘察敵情。

  他希望能在命令下達以前,取得雷群郡的軍官團對於作戰計劃的支持。

  萬幸,雷群郡軍官們雖然有山頭意識,但是並沒有山頭主義。

  就像某人說的“雖然是四個麵團,但是四個麵團都在朝著成為一個麵團努力。”

  “請下命令吧,”查爾卡·馬特頷首行禮,“副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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