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野人（下）

  不像高山部落擁有日之石的庇護，晨星的野人部落能夠生存下去，全靠這片小小山間盆地，以及盆地中的幾個山洞。

  這片山間盆地的地勢，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但險要的地形，也給狩獵造成了極大不便。畢竟每次狩獵隊出發，光走出山谷就要浪費將近半個小時。而走出山谷之後的一大片區域，也由於野人部落頻繁的狩獵活動，導致夜行生物幾乎絕跡，往往狩獵的隊伍還需要走更久才能找到合適的獵場。

  高山部落有日之石庇護，能夠有一些穩定的農作物產出。甚至在日之石衰弱之前，先祖高峰的土著都不用下山狩獵，就能輕松養活將近2000號族人。即使在日之石衰弱之後，山上的土著也只需派出精銳小隊下山狩獵，就能有效補充食物缺口。

  而野人部落則不同，這些野人在永夜中的食物來源，除了山洞裡的一些蘑菇之外，全都需要通過狩獵和采集獲得，常常是所有老弱病殘一起出去狩獵，也只能勉強帶回一日之糧。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借助險要的地形和與高山部落相對密切的關系，很多年前的野人部落領袖，在這個山谷裡硬生生開辟了一個創新型業務——“庇護所”，為部落謀得了在永夜中延續多年的生存資本。

  在永夜裡，每當野人或者“山上人”的狩獵隊伍被夜鬼纏上無法擺脫，又遠離先祖高峰的時候，都可以來到這個山谷尋求庇護。

  但這明顯不是無償的。

  所謂的“規矩”，就是前來尋求庇護的狩獵者必須交出所有收獲的一半，才能獲得庇護。如果野人部落暫時不缺食物的話，那狩獵隊伍中的女性也要留下一半。

  在借助地利的情況下，小股夜鬼根本拿這裡毫無辦法；而如果有大批夜鬼的話，野外的狩獵隊伍根本來不及逃到這裡就會被消滅了，所以這項“創新業務”開展了很多年，也沒有出現過意外。

  在以往的永夜中，晨星的部落最多獲得七八次收取保護費的機會；如果運氣差一點，一旦前來尋求庇護的狩獵隊伍比較少，整個部落就會爆發嚴重的糧食危機，屆時人相食的慘劇都有可能發生。

  但這次永夜中的野人無疑是幸福的，由於先祖高峰遭到了夜鬼的圍困，大量高山部落的狩獵隊伍滯留在外無法回歸，短短幾天之內，已有多達6隻帶足了獵物的、接近滿編的狩獵隊前來尋求庇護。目前野人部落的食物儲備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豐富。

  得知雪風被眼前這位天神從在血祭中救下後，晨星對於天神一行人的態度明顯友善了許多，甚至主動關心起了天神的行程。

  陸洋的計劃沒有什麽可以隱瞞的，他也想聽聽這位身經百戰的野人領袖對此有什麽建議。

  不成想晨星聽到陸洋的計劃之後，眉頭頓時皺了起來，沉聲說道：“您講的那個天神遺跡我是知道的。雖然那個地方同樣易守難攻，但過去試圖在那裡建立據點的野人，幾乎沒有人能見到下一次永晝的太陽。野人們都傳說，這個地方是被天神詛咒之地，存在難以抗拒的不知名危險……”

  居然還有這種事！
  為什麽沒人跟我說過？
  陸洋看了看自己帶來的土著，發現除了雪風和石錘這倆從來沒下過山的“小朋友”之外，其他人都沒有露出意外之色。

  這幫土著，該不會是因為有自己這個天神在，所以面對這個“天神詛咒”才這麽有恃無恐吧！
  問題是陸洋這個“冒牌天神”究竟幾斤幾兩，他自己最清楚不過。

  但凡這個疑似當年銀河聯邦探險隊的基地裡，留下了什麽類似自動炮台之類的黑科技防禦武器，自己很可能就要暴斃當場。

  還好自己及時谘詢了晨星這個還沒有被自己徹底洗腦的老資歷土著，不然他還真不知道，天神遺跡裡居然藏著這麽大一個坑。

  不過即使知道了其中的危險，陸洋還是決定去那個疑似“飛升派基地”的遺跡看一看，反正夜鬼目前都圍在先祖高峰周邊，自己先去基地外圍觀察一下，總沒有什麽危險吧！

  只是可惜八爪機器人必須坐鎮地球那邊，否則有晨曦遠程操控那個機器人探路，就算再危險的古代遺跡，他也敢深入其中一探究竟。

  想到這裡，陸洋對晨星說道：“無妨，我和古代的天神關系還算不錯，有信心把這些狩獵隊伍接應出來。”

  既然聽到天神都這麽說，晨星自然也沒必要多做勸說。

  他主動把天神帶到了野人部落最中央，走到一個看起來最完整的半地下木結構茅草窩棚前介紹道：“這裡就是為您準備的臨時住所，我現在就去叫那幾位狩獵隊長來見您。”

  說罷，他就招來了身邊一個野人，連比劃帶蹦詞解釋了一番，才讓這個看起來呆呆傻傻的野人明白了他的意圖，轉身跑去叫人了。

  “這裡的野人很多都不太會說話嗎？”看到這一幕的陸洋好奇道。

  “也不都是這樣，如果是剛從山上下來不久的人，大多數都是能說話的。但是我們部落的人口實在太少，再加上有些成員之前又是在外流浪的野人，慢慢的幾代人下來，很多人就只會說一些常用詞匯和常用語了。我的部落其實已經不錯了，目前已知世界裡，還保留語言能力的大野人部落總共也不會超過三個。很多流浪野人，除了沒有那麽仇恨人類之外，在我們看來已經和夜鬼沒有任何區別了，他們就像野獸一樣，只會發出一些簡單音節，有些甚至連直立行走都不會。”

  晨星的回答，不由得讓陸洋想起了地球上的狼孩。

  這些流浪的野人，應該和地球那些從小被野獸撫養長大的孩子沒有什麽太大區別。

  狼孩和野人的例子也說明，人類社會環境對嬰幼兒身心發展所起的決定性作用。人類的知識與才能不是天賦的，直立行走和言語也並非天生的本能。所有這些都是後天社會實踐和勞動的產物，幼年如果失去相應的教育環境，會給人的心理發展帶來無法挽回的損失。

  因此長期脫離人類社會環境的幼童，就不會產生人所具有的腦的功能，也不可能產生與語言相聯系的抽象思維和作為人類的自我意識。

  陸洋想到這裡，思維不禁更進一步發散：
  會不會夜鬼就是進一步退化的流浪野人呢？
  這種猜測有一定依據，但也存在一些無法解釋的矛盾，因為夜鬼明顯有兩點和野人不同：首先是他們對人類、尤其是山上人類的極端仇恨，再者就是他們能在黑暗中視物和畏懼光芒的特點。

  要知道，這個世界除了持續200多天的永夜之外，還有連續200多天的永晝呢！

  在這種世界上，演化出畏懼光芒的特性可並不是什麽好事，這完全不符合“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原則！

  站在野人部落的最中心，陸洋向四周望去，發現這個野人部落的規模其實很小，一眼就能望到邊界。

  不像是高山部落的土著大多居住在山洞裡，這裡的野人大多數都居住在半地下的窩棚裡，目前仍然在聚居地的野人數量並不多，除了剛才在外邊差點和天神小隊打起來的100多人之外，留在部落裡的就只剩下寥寥幾十人了。

  在地球的考古研究中，新石器時代的農業和生產技術出現之前，舊石器時代土著部落的總規模很難超過100人，因為超過100人之後，部落周邊的生物資源就無法支持這個部落的食物消耗了。

  但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永夜世界中，這裡的野人們卻被迫以“不經濟”的形式聚居在了一起，這必然帶來了更多生存的困難。

  陸洋看著這200來個裝備奇差、饑寒交迫、看起來傻傻愣愣的野人，感覺要是他剛才不管晨星的虛張聲勢，堅決打到底，哪怕不開一槍，己方這40個全副武裝的精銳勇士，都有可能把這幫野人給團滅了。

  本來他覺得先祖高峰的土著就夠慘了，沒想到這裡還有更慘的！
  真是一群可憐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