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還要再來一碗嗎？

  “這個，沒問題嗎？”

  阪本和馬能看到清澈的，帶著雞油淡黃色光澤的雞湯，其中的燉軟的蘿卜，當然，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黑色的雞肉。

  原本超市裡普普通通的雞肉，竟然變成了完全的黑色。

  就好像，從最開始就是這個顏色一般，從皮下顯現出來的，純黑的雞肉。

  “應該沒問題，只是普通的靈質侵染而已。”

  徐倫表情並未變化，而是用觸手拿起了小刀，輕輕地，在雞肉上面劃過。

  就好像含苞待放的蓓蕾，只是一個小口子，就讓鼓脹的雞肉徹底崩裂開來，伴隨著小刀劃過，這隻雞的肚子被翻開，展示出裡面的東西。

  頃刻間，在深夜食堂的桌前，一聲淒厲如血的啼鳴婉轉回蕩。

  杜鵑啼血，哀怨不絕。

  “好香！”

  但很快，阪本和馬就忍不住叫了出來。

  如果說，先前在烹飪過程中散發出來的是純正的雞湯的香味，那麽現在，呈現在阪本和馬面前的，就是帶著某種妖異感的絕美香氣。

  阪本和馬看到，在那深沉純粹，仿佛此世全部之惡的雞肉之中，是如同無垢飄雪般純白的米飯。

  米飯裡，原本黑色的杜鵑妖的靈核，已然褪色，不複之前的汙濁，反而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一般，分散在米粒之間，與香菇相互映襯，分外誘人。

  “嘗一下吧。”

  徐倫用杓子盛了兩碗飯，帶上雞湯和蘿卜，分別放在兩人面前。

  “我該不會待會兒就要發出嚎叫，然後衣服炸裂開來什麽的吧？”

  阪本和馬看著雪白的米粒，問道。

  所以其實你的確看過《中O一番》吧？

  徐倫看著這位怪異研究協會的接待員用杓子將米飯送入口中。

  “！！！”

  一瞬間，阪本和馬的雙眼睜大。

  質樸的米飯之中，仿佛蘊含著一整隻雞的風味，每一粒都是浸潤雞湯，吸收這濃鬱湯汁蒸煮出來的，乍看之下平平無奇，卻在入口的刹那，所有的味道都爆發出來。

  阪本和馬的眼前，出現了歌舞伎町一番街的盛況。

  熱鬧的街市，隨處招攬客人的女郎，霓虹燈下舞動的男男女女。

  在鄉下的農田長大，努力考試來到了東京，曾經土裡土氣的樸素女孩學會了化妝，學會了融入大城市的生活，但東京又哪裡是那麽美好的地方。

  生活的挫折，經濟的拮據，又或者只是單純的一次天真的嘗試，女孩完成了變身，墮入深淵，再也無法走出來，直至死亡，將一切終結。

  這一切，都掩蓋在了五光十色的喧鬧街道上。

  或許這些死去的女孩原本擁有自己的夢想，或許她們只是日複一日沉淪在金錢交易的快感之中，都已經不重要了。

  就像這烏骨雞包飯，杜鵑妖的靈核在烹調的過程中褪色，就像是那些打扮光鮮的女子褪去了容妝，變為了最初的模樣。

  她有暗戀的人，她想給老家的父母買一台新電視，她想回到學校繼續學業，她想重新開始，擁有一段美好的生活。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都市巷道，唇紅齒白，花枝招展的女子。

  渾渾噩噩，毫無希望的生活與片刻須臾的靈魂安寧。

  一切都化為杜鵑鳥的啼鳴，隨風而去。

  阪本和馬閉著眼睛，仔細享受著烏骨雞包飯的滋味。

  杜鵑妖的靈核肉質嫩滑，既不讓人覺得太瘦太柴，也沒有肥膩之感，搭配米飯與香菇，恰到好處，就連牙齒咀嚼，都是一種享受。

  鮮甜的肉與百搭的米飯混合，再加上香菇的山林風味，就像一曲農家的歌謠。

  而這其中的思緒透過這一碗米飯傳遞到了阪本和馬的心中，更加放大了食物的本味。

  雖然用了這麽花哨的烹飪方法，但果然，還是雞的味道啊。

  伴隨著米飯與肉被吞咽進肚子裡，阪本和馬覺得渾身熱了起來，在這早春的夜晚，心口暖暖的，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對面，徐倫也吃下了碗裡的米飯。

  杜鵑妖靈核的多少倒不是他需要擔心的，只要吃了一定分量就足夠完成地獄荊棘的“進食”，吸收全部的營養，反正其他人吃了怪異料理也只是會覺得美味而已，無法汲取力量，這也正是他願意分享的原因之一。

  “五十.不止，超過七十個普通怨靈的量嗎？”

  徐倫暗自估測著。

  雖然這是雛鳥，是尚未成為完全體的妖怪，但帶來的供地獄荊棘成長的養分已經超過了七十個最弱小的怨靈的總和，實在出乎徐倫的意料。

  他還是第一次吃妖怪。

  盡管是個小妖怪，但大有可為。

  或許是因為杜鵑妖影響富田雄二殺死了許多風俗店女性的緣故，所以這些怨念，都集中到了杜鵑妖的身上吧。

  越是凶惡的妖怪，它身上的怨念就會越強，靈質就越多。

  所謂的靈質，是官方基於現實世界的物質與怪異世界對應的稱呼，在過去，一份靈質也被稱為一個標準單位的靈力，具體定義則是在給定參數的平均值下，一個怨靈的靈核所含的靈質總量的十分之一。

  徐倫不知道最開始到底是誰定義出來，不過現在已經是國際標準了，他也就沒有探究本源的打算。

  在某種條件下，靈質和物質可以互相轉化，這也是為何有些怨靈能夠擁有實體，而有些普通的靈只能吹後脖風的原因。

  至於靈質和物質之間的關系，雖然徐倫很希望這個世界出現諸如靈物質守恆定律之類簡單方便易懂的理論，但目前好像還處於研究之中，學界尚未有定論。

  徐倫遇到的普通怨靈，從靈質的角度，最常見的在八至十五份之間，屬於正常的范疇，怨念厲害的，能夠達到一百，不過通常他的計量單位還是按十份靈質的普通怨靈算。

  早川七海那樣超過兩百的，已經算少見。

  據說一些執念極強的人死後，怨靈能夠達到五百份靈質，徐倫是沒有親口吃過啦。

  就像現在，這一份杜鵑妖的湯泡飯，就能為地獄荊棘提供超過七百份靈質。

  妖怪實在是營養太豐富了！

  想想也正常，怪異會吞噬怨靈，從食物鏈的角度來看是更高營養級的存在，大補也是合情合理的。

  而且，不止如此。

  徐倫能感覺到，在吃下了這份料理之後，自己體內的地獄荊棘除了正常的攝入靈質的反應之外，還有了不同的變化。

  三根觸手的最大射程，靈巧度，柔韌度，堅硬度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提升，對於高溫與低溫的耐受性也極大增強了，這些是之前單純吞噬怨靈無法達到的。

  盡管食用怨靈能夠增加長度和數量，但對觸手本身的強化不算多。

  而食用妖怪，按道理這七百多份靈質應該足夠催發出第四根觸手，可結果卻是強化了觸手本身。

  其中的差異，很值得探究。

  可惜這世界上，野生的妖怪還是太少了。

  聽說考過了中級除靈師資格考試，就有機會接觸到一些有關野生妖怪生態調查的委托，通過高級之後，還能夠用怪異研究協會的經費來進行自己的怪異研究，甚至圈養妖怪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裡，徐倫學習的熱情又燃燒了起來。

  “說起來，徐桑，我有個問題。”

  不知道對面的深夜食堂老板心中所想，吃完了自己碗裡烏骨雞包飯的阪本和馬忽然說道。

  “怎麽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徐倫放下筷子問道。

  “不，我只是在想，雖然這道菜看起來好像很花裡胡哨，但實際上和雞湯泡飯有什麽本質區別嗎？”

  阪本和馬摸著下巴想到。

  “.確實。”

  徐倫回憶了一下自己之前做的雞湯泡飯。

  仔細想想，除了使用杜鵑妖的靈核作為食材導致的各種怪異反應之外，烏骨雞包飯和普通的雞湯泡飯，好像味道的確沒有什麽區別。

  “所以費了這麽大的力氣，結果還是和普通的做法味道差不多嗎？”

  阪本和馬似乎開始了人生思考。

  徐倫拿起了湯杓。

  “還要再來一碗嗎？”

  “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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