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氣了?(謝謝小拾兒翰墨北堂和氏璧打賞)
芍藥明白了,卻也納悶,“姑娘今日下老夫人面子,不怕她發狠了麽?”
她始終覺得自家姑娘的處境不妙——只要她跟主君一直存在不可調解的矛盾。
明謹探手輕撥了眼前叫不出名的花樹枝乾,那花色粉紅帶緋,隨著輕一撥動,花簇顫顫,嬌豔欲滴。
最美的女人,最浪漫動情的事兒,她卻似無所覺,隻用閑散語態說了最薄情的話。
“她能以父女之情傷我,我就能以母子之情傷她。”
“世間之事,求個公平而已吧。”
左右她們之間的祖孫情分在很早之前就沒了。
想起舊事,想起自己母親,本有心賞花的明謹松開手。
“到底是物是人非,花也非從前那般了,我都不認得。”
她這話像是對自己說的。
芍藥莫名覺得有幾分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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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藥的情緒懨懨,明謹卻很無所謂,一路走來,還繞了一些路,賞花看景,步伐不快,去了好些當年還有些印象的地方。
自然也路過了不少人。
很多人遠遠觀望。
“姑娘,姑娘,她來了!”
不遠處,一座閣樓中,正在畫畫的年輕女子在丫鬟匆忙提醒過後,挑眉,懶懶道:“來了就來了,有什麽好在意的,她謝明謹又不是什麽天大的人物,不過是被大伯趕到莊子的女兒而已。”
她是一個極美的女子。
“說是這麽說,可她畢竟是主君之女,又是嫡系”這丫鬟也是個嘴巴快的,一順嘴就說了,可反應過來了,忙捂住嘴巴,可她伺候的姑娘那張明豔動人極致的臉龐已然生了不悅,玉瑰般的眼眸直接燃了火似的,扔了畫筆,輕哼,“我也是嫡出!”
丫鬟忙附和,不敢忤逆,可她們心裡都清楚——庶子的嫡女,也只在一房小院子裡算是尊貴的,放眼整個謝家,遠不如那個謝明謹佔據的位置來得尊貴。
可恰恰就是因為它尊貴,獨一無二,所以讓人嫉妒。
可嫉妒歸嫉妒,能讓人有挑釁欲望的主因還在於——四年前那一場除了兩父女之外,其余謝家人都不明的變故。
但謝家小姐們都看到了一縷希望。
“等著看吧,她這一回來,別說老夫人不會放過她,就是謝家的姑娘也不會”
她笑了笑,伸展了一個懶散嫵媚的懶腰,腰肢纖細,體態纖濃有度,讓丫鬟看著都臉紅心跳,而她那在那窗柩陽光傾瀉之時眨眼勾唇的神態,真當驚心動魄。
且她還說了一句。
“比如我。”
好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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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謹在池邊看了一會金魚,幾縷涼風來,她就打了噴嚏,芍藥只能勸她回去。
“這一連奔波的,姑娘您都沒睡好,如今到了地方也不見安生,還是盡早修養吧,此後還不知多少風波要折騰你呢。”
明謹倒是聽話,笑著應下了,卻也溫柔道:“回去後,查下七日後是什麽好日子,會讓謝家不少人都聚集的。”
芍藥驚訝,但很快想明白了,這是因為老夫人特地定的七日上交經書抄本,以老夫人對姑娘的惡意,怕是巴不得讓姑娘在族人面前丟臉,久而久之,她的地位就越發岌岌可危了,那時候任由老夫人拿捏。
不過她也發現姑娘是真的好多年沒再管謝家的事了。
自打四年前被放逐到莊子,她對很多事情感興趣,卻唯獨不曾收集過謝家的情報。
仿佛對此避諱似的。
如今若是有手段,怕也是為了自保。
“好,姑娘放心。”
芍藥剛應下,也替明謹整下坐在涼亭美人靠上後略有褶皺的衣裙,明謹起身時候回頭看,看到一座明朗疏闊的庭院,日輝昭昭滿青園。
“姑娘,那地方是?”
“另一個妹妹住的,昭陽居,還真是一如幼時,連性子都不改。”
明謹嘴裡反覆念了兩次昭陽居的名字,笑了笑,眉眼粲然許多,卻不走了,因為那居所閣樓陽台走出了人。
對方高高在上,對跟前路過的明謹兩人俯視著。
明謹察覺到對方眼神,抬眸看去,見到美豔動人的謝家三房所出的謝明黛。
算起來,明謹在謝家這一代的姑娘裡面排行第二,第四是同父異母的謝明月,排第三則是三叔所生之女謝明黛。
但她們兩個出生年歲差不了多少。
饒是見慣了美人的芍藥,見到此女也不由暗讚對方之絕美。
裙擺婆娑,明眸皓齒,睥睨且高傲。
如姣姣丹姝,如灼日紅瑰,盛豔得讓人眼睛都生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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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明黛輕笑了下,既沒說話,又沒下樓,只是把玩著手裡的精致小古玩。
愜意,從容,尊貴。
一個是謝家嬌生慣養的三房嫡小姐,一個是困在別莊的籠中人。
芍藥忽覺得有點難堪,卻見自家姑娘神色自若,隻朝對方笑了下,後轉身欲走。
看明謹要走,明黛便開了口。
“這麽多年沒見,二姐姐就沒什麽想說的?”
她似笑非笑。
明謹回眸看她,“你想聽什麽?我倒可以說給你聽。”
明黛嗤了下。
“父親還如往日一樣最喜歡二姐姐,你才剛回來,他就興匆匆讓我找你走動,免得你剛回來覺得不適。”
明黛在笑,但眼裡沒笑意。
“所以三妹妹勉為其難出面見我?”
“也不算為難,不過是看一眼而已,於我是最輕便的事兒。”她說得隨意,好像自己只是出門看看路過的阿貓阿狗。
明謹卻笑了,“輕便麽,三妹妹這妝畫得長久,十分悅目,裙子也不錯,更遑論身上的首飾了,委實漂亮。”
芍藥明白過來了,再看美色奪目氣勢奪人的明黛,就不覺得弱勢了,反而覺得對方還挺避諱自家姑娘的。
你看這一番操作,可謂重視極致了。
明黛的丫鬟生怕自家姑娘覺得難堪,好在明黛不是明月,心性沉得多,“我料想二姐接下來幾日會靜養,怕也不稀罕妹妹我的探訪,倒是讓父親失望了。”
“無妨,那位名鎮謝家的表小姐生辰禮,我們還是可以再見的。”
明謹笑著帶芍藥走了。
而明黛臉上的笑漸漸淡去,臉色竟比之前被明謹勘破且調侃還來得難看。
邊上丫鬟斟酌一二,暗想怕是跟那位表小姐有關。
這位二小姐看似離開多年,竟這般字字誅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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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她出來了,仿佛”一路潛伏打聽到消息後飛快跑回來的嬤嬤湊到謝明月跟前,心急火燎將消息告知。
“啥?沒缺胳膊斷腿沒鼻青臉腫也沒哭哭啼啼?”
“沒有,啥都沒有,她路上還看風景呢!”
嬤嬤覺得簡直奇了!
謝明月也覺得驚奇,但更多的是不甘心,眼神一瞟,“我從你的眼裡看到了對她的欽佩,你這樣是不對的,你是我的人!”
嬤嬤大汗,立刻堅定了自己的立場,“肯定的,我肯定是四姑娘您的人,那謹姑娘算什麽啊。”
“就是,她算什麽啊,跟深山老林裡的老妖精似的,心機那麽深沉,表面看起來千好萬好,誰知道內在多少算計,你看她多陰險,她自己都不吃栗子,非要騙我吃,肯定是想吃胖我,好襯托她的美麗!”
“你們說是吧!”
嬤嬤跟丫鬟們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隻拚命給謝明月使小眼神,謝明月卻不明白,還納悶:“你們抽什麽眼啊,我我剛剛說什麽了嗎?”
她一轉頭不經意看到倚靠著門框的謝明謹。
那樣好的白日光色,襯後者神仙體態,就是那雙眼委實可怕。
反正謝明月覺得瘮得慌。
“你你怎麽跟鬼一樣!還偷聽呢!”
謝明謹這一路來,神色其實並不算愉悅,因她本就在思索謝家的事情,從明黛的反應看來,烏靈謝家的局勢比她預想的還要糟啊。
心情沉鬱之下,乍在門口聽見了謝明月的言語,頓足聽了小片刻,一時情緒不明,神情也有些晦澀。
“你應該問我什麽時候來的。”
謝明月有些怵她的臉色,垂下眼,緊張揪了下袖子,但想到了什麽,梗著脖子嗆回來,“我不怕你,我說你壞話怎麽了,何況也不算是壞話,你敢說你心機不深沉嗎?”
芍藥覺得這四小姐是真的嬌蠻,明明自己言語不端,還反過來指責別人。
“我還真不敢。”明謹走進屋子,施施然坐下了,“我心機深不深,只有一種人需要在意。”
謝明月下意識問:“誰?”
明謹竟低眉淺笑,最是溫柔,聲音輕軟得很,“我的敵人。”
笑成這樣怪嚇人的。
內心一突的謝明月都不敢對視明謹,隻目光閃爍道:“你的敵人可多了,你算的過來?”
連謝明月都知道,她的處境果然很不好哦。
明謹有些自嘲。
“不算啊,算它作甚。”明謹接過芍藥遞過來的茶,“不過你剛剛說錯了一件事。”
謝明月看她到現在也沒發怒,倒也放松了許多,不免又放出了幾分嬌蠻,沒好氣道:“什麽?”
“我沒故意喂胖你。”
謝明月疑惑的時候,且看到從剛剛進來就很平靜的明謹伸出手,細長的手指捏在她有些嬰兒肥的臉頰上,細軟的手指,捏著軟軟的肉。
“因為沒必要了吧。”
嬤嬤跟丫鬟們都驚呆了,而謝明月本發怔,後反應過來,雪白的小臉迅速漲紅,一把格擋開明謹的手,低吼道:“嬤嬤她們說了,我這不是胖,只是年紀還小,嬰兒肥!”
嬤嬤們:???這我們真沒說過啊?!
眼看她氣壞了,舉止不敬,明謹也不以為意,收回手,清涼目光掃過,“那腰粗?”
謝明月氣壞了,跺腳指著明謹,想罵什麽,一時又罵不出來,只能惡狠狠瞪著她。
“生氣了?當面說你壞話如此生氣,真當背後說人,別人就不該生氣了麽?”
明謹笑著,把茶杯不輕不重放在桌子上,鏗鏘脆響,嬤嬤跟丫鬟們無端心頭一顫,而原本惱怒非常恨不得撓死明謹的謝明月倏然驚懼了幾分,因為明謹臉上的笑突然就消失了。
只剩下冷漠。
這種冷漠亦是一種威嚴。
嚇死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