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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今天登基了嗎》第373章 仁善的消失
  第373章 仁善的消失

  第三百七十一章仁善的消失
  回京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後的事情了。

  從晉州舟車勞頓,回了京中也歇不了神。

  但局面既然穩定,朝局也未有動蕩,是以趙盈才一回京,就先往統領府去探望了徐照。

  天子親臨,這是天大的恩寵與榮耀。

  徐府大門打開之後,闔府上下都要到府門外跪迎天子。

  徐照的情況確實不太好,來徐家之前趙盈也問過胡泰有關於徐照的具體情況。

  那一刀捅在他要害處,他已經算是運氣好且命大的了,那一刀沒能立時要了他的性命,而且也沒有叫他癱瘓在床上,這真是祖上積德,祖宗庇佑。

  只是受傷之後他連日高燒不退,本來就是舊傷複發之後有與人拚殺一場,這樣受了傷,自然是要出大問題。

  如今徐照面色慘白,臥床不起。

  從事發到趙盈鑾駕回京,這都已經有幾個月的時間了,但是徐照的情況沒有一丁點的好轉,不過是在胡泰的妙手回春之下,勉強能夠控制得住暫且不惡化罷了。

  趙盈也沒有在內室坐太久,安撫了幾句,就出了門。

  她是天子,自然是要徐霖作陪。

  這會兒往前廳去的路上,趙盈才問徐霖:“朕聽胡泰說,徐統領這幾個月以來都是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時候實在不多?”

  方才到內室去看望,徐照也是昏睡狀態,根本就沒有清醒,所以趙盈也沒有必要在屋裡待太長時間。

  徐霖掖著手,面上愁雲慘淡,實在是見不著半點兒舒緩:“的確是這樣的,皇上來之前倒是清醒了有半個多時辰,不過吃了藥之後又睡了過去,臣和內子試著叫過父親,實在是……”

  趙盈誒的一聲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徐統領也是為了朝廷,為了朕,你也不必說這些。

  只是徐霖,有件事情,徐統領眼下這個狀況,同他是說不了了,他這樣的身體狀況,今後徐家大小事,裡裡外外,也該是你來操持打點。”

  徐霖其實心裡是有數的。

  禁軍統領,何其重要的位置。

  現在禁軍一切都是裴桓之暫代,不過遇事都要告訴宋閣老知曉,說白了,是宋閣老在掌管著禁軍。

  只是閣臣與武將終究不同,在軍中也不能服眾立威,這不是長久之計。

  這會兒趙盈提了,他也沒敢等趙盈自己說完,順勢先把話接了過來:“皇上想說什麽,臣是明白的。

  其實父親之前清醒過來的時候,也跟臣提及過此事。

  他這樣大病一場,就算這次能夠撐過去,身子也算是徹底拖垮了,將來也只能在府中頤養起來,恐怕很難再為皇上鞍前馬後。

  禁軍護衛宮城,責任重大,禁軍統領的位置實在怠慢不得。

  不過那會兒皇上還在晉州,父親的病也沒大好,所以便沒有寫折子請辭。

  且京中才有過一場風波動蕩,禁軍中如今是裴副統領坐鎮,有閣老操持,也不宜在此時就辭官去朝,反而越發弄得人心惶惶。”

  趙盈嗯了兩聲,始終都是淡淡的,也沒見得有多動容。

  徐照在大事上如今算是拎得清,再不會犯當年的糊塗。

  “此事朕跟徐冽商量過,徐統領既然跟你說過這話,他也是這個意思?”

  徐霖悶著聲又點頭,而且她開這個口,必定是徐冽已經同意了的。

  子承父業,那……

  徐霖也只是猶豫了一瞬間而已,吞了口口水,又清了一把嗓子,試著去問趙盈:“皇上,六郎他是不是……”

  “不是。”趙盈橫一眼掃量過去,“徐霖,都這麽多年了,還沒死了這條心嗎?
  如今是新仇舊恨。

  徐冽還肯認你這個大哥,還肯到徐家走動,你也該知足。”

  是啊,還有他生母那件事橫在中間。

  所以徐冽點頭答應,也僅僅是為了趙盈,而不是有心與父親修好。

  禁軍統領,宮中行走,多方便啊。

  有很多事情,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但是能怎麽說呢?

  幾年前還拿什麽天門山的小師妹糊弄人,現在想想可真是荒唐極了。

  有那麽一些隱藏在暗處的,好像大家都心照不宣,他有時候想說,但不知道跟誰說,憋在心裡這麽多年,難受的要命。

  六郎他無論什麽時候都能叫開宣華門,這本身就不合規矩。

  朝臣不敢上諫,更無人敢去彈劾徐冽。

  天子默許,誰要去觸天子逆鱗?

  早兩年時間裡,朝野上下什麽難聽話都有。

  他們也不敢大肆宣揚把事情鬧大,就是私下裡說起來,背地裡指指點點,戳的全都是六郎的脊梁骨。

  明明是戰功赫赫的大將軍,卻非要……

  非要……

  趙盈見他走神,眯了眯眼:“徐霖,你還有什麽事情?”

  徐霖連連搖頭:“皇上,六郎何時回京?父親眼下這個樣子,他總得要……”

  “朕方才的話,看來你還是沒有放在心上。”

  趙盈嘖聲,已經背著手站起了身來,似乎極不願意再與徐霖多說半個字。

  她起了身要移駕,徐霖哪裡還敢坐著,匆忙跟著站起身來踱步跟出去。

  趙盈卻在門口處駐足:“徐冽說了,徐統領要真是撐不過去這一關,既然同朝為官,都是同僚,來日他必會到徐府來吊唁一場,其余的,就免了吧。”

  同僚一場,喪儀吊唁。

  徐霖一面送了趙盈出府,一面啞口無言,再不提與徐冽有關的一切。

  ·
  趙姝的宜真長公主府裡已然是滿目荒涼了。

  也不過是一年多的時間而已,從威儀顯赫,華貴無方的長公主府,到如今落敗荒涼,真的也只是一年多而已。

  連駙馬都沒選定,趙姝的長公主封贈,就要被褫奪了。

  她夥同趙婉,打著“清君側”的名義,所行實則是謀逆之事,連馮太后都畏罪自殺在了未央宮中,何況她和趙婉。

  吃多爵位與一切封贈都是輕的,這條命也未必能夠保全。

  趙盈會出現在長公主府,的確是出乎趙姝意料之外的。

  貴為天子的人,怎麽肯紆尊降貴親自來見她。

  趙姝蓬頭垢面的樣子入了眼,趙盈也皺了下眉頭。

  她記憶裡小姑娘是極愛美的,每日裡梳妝打扮,無不精心精致。

  如今這幅樣子,倒是叫趙盈想起了當日的趙清。

  他封王那天,她帶著趙澈到安王府去恭賀他開牙建府,趙清也是這樣,一個人躲在書房裡喝悶酒,酒氣熏天,衣冠不整。

  趙姝連起身都不曾,冷冰冰的看趙盈。

  一旦觸及那樣的目光,趙盈才又覺得,這才應該是趙氏子孫。

  趙姝已經算是最不像趙承奕的孩子了。

  她自幼養在孫貴人身邊,長在孫貴人手上,趙承奕對她可以說是沒有一日教養過。

  果然骨子裡帶來的東西,到什麽時候也改變不了。

  似毒蛇。

  且隨著年歲漸長,日積月累,只會越來越毒。

  趙盈隨意往一旁坐了過去。

  趙姝收回了目光之後再不肯去看她:“皇上怎麽肯紆尊降貴到臣妹這裡來,也不怕沾上晦氣嗎?”

  “弑君我都幹了,這有什麽晦氣不晦氣的?”

  趙姝猛地抬眼,震驚也只是一瞬間。

  趙盈笑意愈發濃鬱:“看來你們和馮太后之間的利益聯盟也沒有多牢固。”

  “你已經大獲全勝,何必要這樣來看人笑話,落井下石,豈不是太小家子氣?”

  “那你就說錯了。”趙盈嗤道,“朕既贏了,無論怎麽羞辱你,折磨你,都是合情合理的,怎麽落井下石幾句,就是小家子氣?”

  她可從來不理解這樣的道理。

  成王敗寇,她都贏了,還不是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嗎?憑什麽非要揣著大度,殺了這些人索性一了百了呢?

  她偏要留著慢慢折磨。

  “朕之前,跟你說的很清楚,原也說過,那是最後一次見你。”

  趙盈點著扶手,臉上的笑意終於盡數褪去:“趙姝,你想殺了朕,是真的想要扶持趙濯上位,還是也起了野心,想學一學朕的好手段呢?”

  趙姝登時無言以對。

  內心最不肯告人的那點隱秘,被趙盈無情的拆穿了。

  扶持趙濯?

  趙濯如今才有幾歲,他懂什麽啊?

  他要是在燕王府長大,有趙承衍指點,也進學有夫子教導,到如今的年紀很多事情也就該懂了。

  送上天門山,那裡能教他什麽?
  如何為君,如何當政,他狗屁不通。

  “你們當初把人送走,打的不就是這樣的主意嗎?把濯兒給養廢了,就算留下我,我以後也沒有了指望。”

  趙姝滿臉漠然,側目看來:“但是憑什麽一切都要隨你們所願呢?你們說什麽便是什麽,這不可笑嗎?”

  “朕不會殺你。”

  趙姝愣怔:“你說什麽?”

  “你是真沒把朕的話當回事,放心上。”

  其實想想看,趙姝後來做的這許多事情,從前可實在是高看了她。

  小聰明或許有,也伶俐,只是再長大一些,沒有了孫氏教導,她漸次開始變得蠢笨起來。

  有勇無謀,與她三位哥哥比起來遠遠不足。

  “天下都是朕的,你憑什麽認為靠你與趙婉,就能掀翻朕的天下呢?”

  趙盈點著扶手的那隻手,動作也猛然收住了:“你母妃就是死在了貪心不足上,這才幾年的時間而已,你就這樣急著步她後塵。

  可見是朕對你們實在太過寬容了。”

  包容的有點過了頭。

  雖然殺了孫氏,但留下了趙姝,修建佛寺,好吃好喝的供著,再到把她召回京城,冊立長公主,修建公主府,反倒養出趙姝的狼子野心來。

  “你這幾年,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趙澈的消息嗎?”

  趙姝心頭一震,暗道不好。

  惠王兄……

  她已經有好多年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了。

  其實不止是她。

  沒有人知道惠王如今的情況是怎麽樣的。

  禦極做皇帝的明明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可是朝廷裡風光得意的這些人裡,卻再也沒有他的身影。

  他那哪裡是深居簡出,分明就是閉門不出啊。

  趙盈登基了三年多,他就閉門不出了三年多。

  胡泰倒是每個月都會到惠王府去一趟,對外也總說惠王的病不太好,性情怪癖,不肯見人,且適宜靜養,閉門謝客最好。

  趙姝早就懷疑過。

  趙盈什麽都乾,兄弟手足她恨不得一個不留,可那畢竟是她的親弟弟,她究竟……

  “你究竟對惠王兄做了什麽?”

  趙盈掀了眼皮看她:“你不是也恨他嗎?倒能一口一個王兄的叫出口。”

  還恨嗎?
  好像也沒有那麽恨了。

  母妃險些小產,為此壞了身子,這些事情,好像都已經是上一輩子發生的,真真正正的恍若隔世。

  趙姝只知道,跟趙盈比起來,她寧可親近趙澈與趙婉。

  在這個世界上,她沒有什麽親人了。

  她的親弟弟扣在燕王府,親妹妹被趙盈把持在宮中。

  行事前,也無非是篤定趙盈不敢……

  “即便恨,也不如恨你來的直接,畢竟我與皇上之間,是有不共戴天的殺母之仇的。”

  又有什麽重要的。

  反正也是將死之人了。

  只是她原本,沒打算這麽狠的。

  人活著,還是應該要留下最後一絲仁善。

  不過事實證明,她還是不應該對這些人留什麽仁善,心存慈念。

  趙盈那頭長久的沉默著,趙姝後來再抬起頭來看她的時候,她緩緩的起了身。

  她踱步,也沒有太過靠近趙姝,居高臨下的看人:“趙澈從三年前就被我喂了牽機毒,日複一日,服毒,解毒,再服毒,早不成人形。

  不過你既然不恨他,還惦記著你的好皇兄,朕素來有成人之美。”

  她退了兩步,環顧四周,連聲嘖歎道:“可惜了這樣好的長公主府,你真是白費了朕對你的一番苦心。

  既然住不慣,索性挪到惠王府與你的好皇兄一道吧。

  對了,還有那個,幫你竊取兵符的——你的小情郎?”

  “趙盈!!”

  趙姝發了瘋一般想要撲上來。

  可是她人都幾斤虛脫,又哪裡有那樣的力氣。

  趙盈閃身便躲開了。

  她一時撲了空,身子一軟,朝前栽倒下去,結結實實的跌落在地上。

  “朕最愛棒打鴛鴦,看人陰陽相隔,所愛不可得,亦不能相守,趙姝,好好受著你的來生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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