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苗彧在魔都的名氣比在首都大,但畢竟是醫學界的重量級人物了,所以院方給予了他足夠的尊重,出來進去都有小汽車專門接送,住的也是最好的酒店,這個時候他來拜訪丁家,已經足以證明他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感謝他們,也許是覺得前些年虧欠了他們家,又或者是看丁薇乃至整個丁家有本事了,不是他從前看不起的破落戶了,不管因為個啥,往後丁薇在醫院裡可能會過的更加順遂。
這還不到周末呢,科室裡就傳遍了她和苗彧居然還是舊識的傳聞,所以這幾天跑過來問丁薇的人還真不少,甚至包括科主任,幸好丁薇自身足夠優秀,才沒有被這些馬屁拍的找不著東南西北。
她也沒敢說人家是下放到他們老家,被他們家救助的,要不人家多沒面子啊,隻說父輩之間的一些淵源,誰再追根究底,那就以微笑示意好了,反正懂的都懂。
“丁薇,你不是說你在首都租房子住嗎?怎麽把你家人也接過來了?那得租多大的房子啊?”
首都本地戶口的華大畢業生,能進協和,除了學歷和戶口外,她家裡人也費了不少勁兒,本來在科室裡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而且她一直認為丁薇除了個人能力外,其他都不佔優勢,所以聽說她和苗老還有這層關系後,心裡很不平衡,故意當著全科室所有人的面,指出丁薇還在租房子住的事實。
丁薇哪能不知道她想得到什麽效果?
當即笑著說:“對吖,租房子住呢,我家就十五個平方,還有兩個妹妹,一個侄女,我爸媽過來打點零工,雖幫不上什麽忙,但我這不是天天能看到他們,也能更放心的工作不是?況且我哥哥他們也會給他們寄生活費,我覺得挺知足的。”
“天啊,十五個平方住這麽多人啊,那你哥哥他們逢年過節要是回來,豈不是都沒地方住的?你就打算在這樣的環境裡招待苗老啊,要不要我幫你們訂飯店啥的?換個地方招待這麽重要的客人,可能會好一些,你說是不是?”
丁薇深深看了陶倩倩一眼,“不用了,我爸媽手藝不錯,自己做的更合乎胃口,畢竟苗老當年可是稱讚過我爸媽的手藝呢!”
其實是稱讚過她,不過如今爸媽跟著她學了不少手藝,也算間接得到了誇獎吧?
陶倩倩看丁薇如此坦然,一點也不回避這個問題,於是快速的岔開話題。
“聽說苗老有個孫子,還是複旦醫學系的高材生呢,這次也跟著來了,不過卻是代替苗老先去拜訪至交好友了,薇薇啊,你既然和苗老是舊識,那他的家人你肯定都見過了吧?那你知道他孫子,”
“陶倩倩啊,我覺得你真的很閑,你都說了,我家跟苗老是舊識,那和他家人能扯上什麽關系呢?況且我都是有對象的人,我管他孫子如何呢?你能不能不要追著我問這些沒營養的問題了?我對象家裡世代中醫,畢業首都大學醫學系,如今又是廣市醫科大學的研究生,你覺得我有必要過多的關注別人嗎?”
丁薇的話懟的陶倩倩一時啞然,反而是同科室的其他同事聽了直附和。
“的確,咱們首都大學和華大都不錯啊,你們也都是咱們科室數一數二的高材生,沒必要抬高別人貶低自己吧?自始至終都是苗老影響力更大一些,你在這個時候提人家孫子,怎麽?你對人家感興趣啊?”
陶倩倩一語凝噎:“胡,胡說八道什麽呢,誰說我貶低自己了,我這不是說人家是魔都那邊的,那複旦不就是魔都當地最好的大學嗎,而且我提他也不是因為他考上了複旦就牛逼了,主要人家還拿到了紐約那邊的研究生名額,日後是要走向國際的,那不比咱強很多嗎?你們也是的,聽話不聽完,”
丁薇不能說她崇洋媚外,因為這個時候的出國熱很流行,而且能拿到國外大學的碩士名額,的確很牛,所以她收拾好東西後,立馬起身去了診室,一會兒還要開會呢,可不想在這兒浪費吐沫星子了。
陶倩倩還大家對她的話題好像沒什麽興趣,雖然心理有些不舒服,但她真的在遺憾讀大學的時候,因為不夠優秀,沒有拿到交換生的名額,而她家裡的條件也著實供不起她出國留學,不像丁薇,到了嘴邊的鴨子都能讓它給飛了,讓給別人,她到底什麽腦回路?
她剛剛特意提留學的事兒,就是想惡心她呢,結果,人家沒事人一樣的走了,她反而在這兒難受半天,到底是誰惡心誰啊?
丁薇他們開完會,急診就送來一位見義勇為救人落水而自己卻溺水的年輕小夥子,丁薇一看那小夥子,下意識的喊出了聲:“張嵩?他不是去當兵了嗎?”
“呀,薇薇,你認識他啊?”
丁薇猛點頭,“小學同學啊,初中畢業就去當兵了,他怎麽會在這兒出現呢!”
當即顧不上說話了,趕緊救人,旁邊的小.護.士卻猛然發現送他來的人居然趁他們救人跑了。
“這什麽人啊,被救的那一家子也不是個東西,那老太太被救上岸之後,就被她家人接走了,這小夥子不熟悉湖裡的情況就跳下去,被水草纏住了腳,幸虧幾個大哥合力把他給拉了上來,還好心的送他過來,但溺水的那老太太家人卻是不管不問,你說這人得醫藥費可怎整啊?”
又是一個讓好心人寒心的事兒,丁薇歎了口氣,沒有搭腔,因為張嵩的情況不太好,雖然他們急診科的醫生費力把他拉了回來,但肺部受到了感染,還得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在跟蹤張嵩情況的時候,丁薇意外知道張嵩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傷口,最嚴重的是左腿,行走起來有些跛腳,看來,這才是他退伍出現在這兒的原因吧?
從張嵩穿著破爛來看,他過的並不好,趁著中午吃飯的功夫,丁薇將這事兒告訴了秀敏,秀敏和他整個小學都是同學,反而是丁薇只和他同學了半年,不過她還清楚的記得當年他和他哥哥,幫她解圍的事兒,就衝著這個,她們就不能不管。
於是倆人默默的去給張嵩交了住院費,丁薇拿了七十塊錢,秀敏拿出了一個月的實習工資三十塊錢。
張嵩的身體素質從小就好,個子還高,都超過一米八五了,其實他完全可以走體育生的,奈何家裡沒有門路和條件,就算他的哥哥也當兵,其實也解決不了家裡的實際問題,因為努力多年的張山,也只是不靠家裡人分到了房子,娶了一房媳婦,可是他的工資只夠養活他自己的小家,無法改變整個張家的貧窮。
交過錢之後,倆人一起去病房看他,他現在已經轉移到了病房,去的時候人已經醒了,吊著水,正看著窗外發呆,當丁薇和秀敏走進他的病房的時候,這傻小子還以為自己在做夢,那揉眼睛睜開再揉眼睛的真實反應,直接讓丁薇樂出了聲。
“怎麽?看到我倆很意外?你也是,逞什麽英雄啊,你看,人家把你扔在這兒不管了吧?”
秀敏一邊嘮叨著,一邊拿起他的病歷卡仔細的看了下,丁薇已經坐到了他的面前。
“你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什麽時候退伍的?”
張嵩反應過來之後,鼻子莫名的覺得有點酸,尤其看到昔日的同學如今穿著白大袍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這種懸殊感,讓他哽咽了幾次,都無法說出完整的話,“去年年底。”
“你的撫恤金呢?這種情況應該也會給你安排工作的呀?怎麽一個人跑到首都來了?”
“我媽拿走了,說要給我三弟娶媳婦用,我的工作也被我三弟搶了,他們還把我騙到首都,說給我找了個更好的工作,其實就是黒煤窯,他們差點把我賣了,要不是我當過兵,有點身手,自己跑出來,怕是這輩子都要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度日了,我現在明白為什麽我哥跑那麽遠了,我媽已經變得連我都認不出來了,這些日子我靠打零工過活,但因為我沒有這邊的戶口,也拿不出相應的身份證明,走到哪兒都被人騙,被人嫌棄……,”
張嵩的話聽得丁薇和陳秀敏眉頭緊鎖,他們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情況。
“我以為你家就兄弟倆,你啥時候有個三弟了?”
“後媽生的……,”
丁薇無語凝噎,這孩子還真是實誠啊,都後媽了,還在說他.媽怎麽變成這樣了,這是有多缺母愛啊!
“好在你傷的不算嚴重,你先住著,等你出院了去我家,把身體養好之後,我給你找工作,以後那個家,別回去了,不過你得想辦法把你的戶口給弄出來啊!行了,這事兒我讓我爸給你想想辦法。”
雖然不是一個村的,但丁家在當地太出名,六個孩子全都是名牌大學的大學生,誰看了都會給幾分面子,尤其張嵩張山兄弟倆曾經還幫過她,她肯定不能置之不理,正好他這情況,適合去溫鐵軍那兒,不管是當裁縫還是做個安保,至少有了正式工作,秦克強能乾的活,張嵩就算沒有他機靈,至少人是可靠的。
張嵩一時之間難以相信,“真,真的?你們能幫我把戶口弄出來?”
丁薇點了下頭,“沒有錢辦不了的事兒,放心吧,到時候讓我爸跟你一起回去,你先耐心養傷,我和秀敏會輪流過來給你送飯,如果我們實在忙,會拜托這裡的小.護.士的,”
因為張嵩就是丁薇外婆家那個村的,所以晚上丁薇回去說了這個事兒之後,趙青青可憐這個孩子,第二天就打電話給外公問情況,問了才知道這孩子有多實誠,當兵那麽多年的津貼,居然全都寄給了後媽,雖然每次都是親爹要的,但家裡管錢的是後娘,這個後娘偏心偏的沒邊兒了,把孩子養成了廢物不說,還克扣兄弟倆給老爹的養老錢,一聽說他們把張嵩給賣到了黒煤窯,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甚至外公還說:“這事兒說白了,跟咱們也沒關系,那婆娘難纏的很,這閑事你少管,我可不想天天被一潑婦站在門口罵街,這小子想要把戶口單獨遷出來也不是不行,ru點錢就行了,現在村裡面還是挺吃這一套的,有了村子的證明,再到公社蓋個章就行了,不過他沒房子,這戶口只能落到村集體。”
外公是乾過村長和公社領導的,對於這一套清楚的很,雖然現在他不幹了,但在村子裡還是有點威信的,他自私是出了名,但他不願意搭理的,那說明是真的難纏,他勸媽媽不要管,那就證明這是個爛攤子,所以最後才會支招,不用通過張家,直接去村裡辦。
趙青青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幫的,畢竟閨女在南方的服裝廠投了錢,拿五五分成,那總不能就讓秦克強一個人在那兒看著守著,既然閨女說要讓這個張嵩也去南方幫她,那這個忙就一定要幫。
於是趙青青對外公說:“那我給你寄回家一百塊錢,你幫我把這事兒給辦了,把他的資料給我們寄過來,這孩子也省的回家了,要不然沒證明他哪兒也去不了,剩下的錢給你當零花錢,你看行不行?”
其實說白了,就外公的能力,說不定買兩瓶酒就能把這事兒給辦了,媽媽寄回家一百塊,足夠老爺子吃喝不愁大半年了,這絕對有利可圖,外公之前還說不好辦,一定這話,直接撂了電話。
“行了,趕緊寄錢,錢不到位,這事兒我可不給你辦。”
丁薇聽了趙青青的轉述,忍不住樂呵:“沒想到一個電話就搞定了,媽,您可真能耐。”
“這個季度本來就該寄錢回去了,這錢啊,呵呵,最後還得被你外婆給搜走,放心吧,咱先哄著他把事兒辦了再說,其他的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