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害怕。
——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骨頭嘎吱嘎吱地作響,腹部深處像被火燒了一般,喉嚨深處開始作嘔。
但是——
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停下腳步。
“……讓開。”
綾香用她那已經達到極限的腳,在自己的關節和肌肉纖維嘎吱作響的同時,一級一級地向樓上爬去。
她一邊流著淚,一邊抬高了視線,盯著“小紅帽”。
“殺了我也好,詛咒我也罷。你一定有這樣的權利。”
在這結界之中的世界之中,滿溢著瞬間而普遍的死。
從結果上來說,也許是這樣過剩的死之氣氛,讓一直從死亡之中不斷逃亡的綾香的恐懼被麻痹了也說不定。
“我很害怕你,但是……”
“——”
在紅色披風之下勉強能看到的一部分的臉,也就是小紅帽的嘴張開,似乎在對著綾香說著些什麽。
但是,綾香對那毫不顧忌地繼續邁步向前,打算直接從小紅帽的身旁穿過。
“現在,我更害怕從劍士那逃走。”
刹那間——
小紅帽的嘴微微張合,呢喃著只有綾香能聽到的聲音。
“……■■■■■”
“誒……?”
綾香聽到了她所說的話,不假思索地將臉轉了過去,但那裡已經沒有了小紅帽的身影。
在一瞬間的迷惑之後,綾香啪地一聲用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繼續為了尋找劍士的身姿而向著碎裂的牆面方向走去。
“啊……什麽嘛,居然跑這來了啊,綾香。”
劍士,就在那裡。
就像在歌劇院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樣,以堂堂正正的威嚴姿態站在那裡。
只是,和那時不同,他的身姿被血所浸染了。
雖然並沒有像教會時那樣倒伏在地,但刻耳柏洛斯之爪將其鎧甲撕裂了,鮮血從鎧甲被撕裂的部分滴落著。
“劍士……!”
“不要擺出那樣的表情,這種傷只是小事而已——”
“雖然這種爭論已經是第三次還是第四次了,我也已經做好覺悟了所以給我閉嘴聽!”
“好。”
劍士面對那以認真得令人畏懼的氣魄緊逼過來的綾香的樣子,不經意地連自己受的傷都忘記了,點了點頭。
“劍士……你,猶豫著要不要使用我的魔力而壓製著自己的力量對吧?”
“……”
“我已經決定了,不會再從你身邊,也不會再從‘聖杯戰爭’中逃走了。我決定要和你一起戰鬥!要是你問我什麽時候決定的話,我只能說就在剛剛!我這邊先道個歉!”
“啊,嗯……好。”
發怒的同時又直率地道歉。面對作出如此高難度轉變的綾香,劍士再次反射性地點了點頭。
雖然是這幾天不斷在思索的事情——綾香已經明白了。
害怕一切,不斷逃避的前方會是何物呢?
自己所處的狀況,是在這種問答成立之前的問題——這裡已經是,逃避後所到達的地方了。
如果要尋找逃避的前方有什麽的話,只能從這裡尋找了。
“要是我被吸乾魔力死掉的話,那也無所謂!不對,不可能無所謂,可是比起在這種地方,連發生了什麽都不清楚就和劍士一起去死要強多了!所以,我要做我能做的事情!”
一邊聽著從外面傳來的戰鬥聲,綾香握緊了劍士的手,將之按在了在自己身上刻著的令咒一樣的東西中的一畫之上。
“如果劍士,想要支付從我這裡接受的魔力所對應的代價的話,那我希望你能教我戰鬥的方法。就算是扔石頭什麽的也可以。如果還是會拖後腿的話,那就教我魔力的增幅方法或者使用方法什麽的也可以!”
面對以認真的表情對自己如是說的綾香,劍士短暫地移開了視線——然後,他也擺出了認真的表情回答綾香。
“對你的心意我覺得很開心,而且你也很強。只是……現在是我這邊,沒有辦法回應你。”
“?”
“明明你都已經下定了戰鬥的決心了,可我卻還沒有獲得,需要賭上性命和騎士道,甚至不惜踐踏他人的願望也要尋求聖杯的理由。那麽,我的生命不是為了贏得戰爭而是應該為了保護你才使用的吧。直到昨天為止,我還覺得這說不定能和我的好奇心共存……被那金閃閃的家夥好好教做人了啊。”
聽到這番話,綾香思索了起來。
果然劍士,現在還處於負傷狀態。
不僅是身體上的。在那與金色英靈的戰鬥之中,他自己的心也被打入了楔子。
劍士不會懼怕他人。所以絕不會是,因為輸給了金色的英雄,抑或是差點被那個男人所殺這件事而產生恐懼。
就連綾香也很清楚這點,直到現在也沒有改變。
但是,沒有“對聖杯的願望”的現在的劍士,即便不會恐懼,那如獅子般的心中也沒有應當在這場聖杯戰爭中前進的目的。
因此,對於戰鬥,無法完全燃燒內心吧。
雖然不過是數天的交往,綾香已經對劍士這樣的氣質了解到討厭的地步了。
“所以,我消失是無所謂的。但是,讓被卷入紛爭的你生存下來是第一目的。在確保了你的安全之後,如果能用殘存的魔力再次挑戰那金色的王的話就最好了。”
“沒有願望也可以的吧!賣掉聖杯換成錢什麽的我也不在意哦!對了,你不是說過要把音樂帶回“座”還是天國啥的去的嗎。就算是那樣的小孩子任性也可以啊!”
聽到綾香的話語,劍士再次移開了視線,苦笑了起來。
“……座且不論,我可不在天國啊。”
“?”
“我是英靈,終究是烙印在世界上的影子,所以實際情況不清楚……如果說有天堂,如果說有天堂,那麽我的靈魂……應該會在煉獄中一直燃燒到人類迎來終焉的那一天吧。”
“……?”
在綾香正想追問那是什麽意思的時候,大樓的牆壁進一步崩裂了。
“!”
兩人將視線轉過去,在他們視線的前方的是三張並列的巨獸的口。
不知何時開始,刻耳柏洛斯進一步巨大化了,那簡直是仿佛會讓人想起特攝劇的三頭巨獸的姿態。
從口中滴落的唾液掉在地上,然後立刻就有毒草生長出來。
“死(睡)吧”
三首同時宣告,並準備連同大樓的房間一同嚼碎的那個瞬間——
比劍士和綾香的行動更迅速地,一塊小小的碎片在兩人和巨獸之間旋轉起來。
“?”
綾香歪了歪腦袋。
突然,刻耳柏洛斯的三個頭同時停下了動作。
巨獸的三首所具備的六個視線,全部都注視在那在地上旋轉著的小塊上。
察覺到那究竟為何物的綾香,由於明白了那實在與至今為止的危及生命的危機相比實在太過違和的事物的真身,不經意地喃喃道。
“……曲奇……?”
那是,散發著蜂蜜的清甜香氣,好像是從不知哪家超市買到的一塊曲奇餅乾。
包括刻耳柏洛斯在內,這個空間中的所有存在都沉默了。
而就在此時,不合時宜的輕快聲音果不其然地響了起來。
“把刻耳柏洛斯弄進來,雖然很有趣,可也是敗筆呢~”
“明明它的弱點超有名的說!”
少年和少女的聲音實在過於愉快,仿佛他們是把至今為止綾香等人所遭遇的危機當成一部Slasher Movie(殺人狂式恐怖片,比如《德州鏈鋸殺人狂》)來看的觀眾一樣。
實際上,那兩個人不止是啃著爆米花,還一邊吃著市面上販賣的烘培點心和巧克力,一邊出現在現場。
天井啪喀一聲地開了一個洞,兩道人影打著傘,仿佛電影中的角色一樣降落下來。
“呀,初次見面吧?獅心王大人和……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魔力很厲害的女孩子!”
穿著哥特蘿莉風的裙子的少女一邊笑著一邊轉動著傘。
在一圈圈旋轉著的傘旁,和少女有著極其相貌的面孔的少年則恭敬地行了一禮。
“……雖然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
仿佛要代替困惑的綾香的聲音一般,劍士一副不可思議地表情向兩人詢問道。
“為什麽,要在建築物裡打傘啊?”
“不,那個無所謂吧?”
對那完全沒能代替自己的詢問,綾香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然而,轉著傘的少女卻眼睛閃閃發光地挺起了胸膛。
“真虧你問出來了呢!你果然很棒啊!我最喜歡會做出這種反應的人啦!”
承接著少女的話語,少年則將雙臂張開說道。
“答案很簡單。”
“因為接下來,這裡要下雨了喲!”
下一個瞬間——在大樓內部,大量的曲奇和糖果的包裝開始傾注下來,原本是灰色的地面被染上了時尚的顏色。
那是仿佛從童話或者漫畫中出現的,通常絕不可能有的光景。
與剛剛還滿溢著死亡的氛圍相比完全在另一個意義上非現實的空間,在如此變化的景色中,這次綾香真的啞然了。
接下來,慢慢地,那些代替雨滴的點心包裝開始變大,仿佛汽車處理廠中被堆積如山的廢車堆一般,點心包裝這不是正是堆滿著天花板很高的室內了嗎?
最為讓她驚訝的是——
因為停止活動的刻耳柏洛斯,在它的鼻子發出哼哼的嗅吸聲之後,就狼吞虎咽地將糖果連帶包裝一起吃光了。
“你們,到底是……”
無法理解情況,綾香向劍士身旁的少年少女問道。
而少女則一邊用傘彈開糖果雨,一邊開口說道。
“想問的是我們這邊就是啦——!菲莉亞醬,是從哪裡找到你這樣的人……之類的呢。”
“!你們是那個人的熟人嗎!?那個人,現在在哪?!”
強行將自己引入這座城鎮的白色少女。
得知對方是與那個女人有緣的人後,綾香一邊提高了對她的警惕一邊詢問她。但是,回答她的果然還是意義不明的話語。
“啊哈哈!我想已經,哪裡都不在了喲?雖然身體還留著呢!好好注意一下不要自顧自地去搭話哦?畢竟可能會因為不敬之類的寒磣的理由把你變成寶石也說不定哦!”
“?”
“嘛啊,無所謂啦~我的名字是弗蘭切斯卡,這邊的孩子是弗朗索瓦呢。在這場聖杯戰爭中擔當真Caster、黑幕、局頭以及麻煩製造者……這麽說,你大概理解了吧?理解了嘛~?”
“?????”
變得更困惑了的綾香一旁,劍士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完全沒聽懂呢,不過來幫我們這點我要謝謝你們。雖然我知道刻耳柏洛斯在傳說中會被蜂蜜餅乾奪取心智,不過手頭並沒有呢。”
“很厲害吧~畢竟連這種會被點心賄賂而放過罪人的看門狗居然都能被傳頌到現代呢~”
弗蘭切斯卡咯咯地笑著,向外面看去。
綾香吃了一驚,一邊警戒著正在貪食著點心的刻耳柏洛斯一邊向外看去。
然後——外面也是同樣地,降著點心雨的場景不斷變大,將刻耳柏洛斯們集中了起來鎖在了這座曲奇之山中。
“啊,對了對了~不用對我們道謝哦?”
“畢竟我們,是來玷汙你們的呢。”
咧著嘴笑著這麽說的,迷之二人組。
“誒?”
綾香皺起眉頭,觀察著對方究竟是什麽打算。
然後,弗蘭切斯卡一邊反觀著綾香,一邊說道。
“哼~嗯?你和當初差點被卡修拉君殺掉的最開始那天相比,好像變得相當強了吧?”
“……卡修拉……難道說,你是在歌劇院的那家夥的同伴?”
“答對了!你那時明明都擺出一張‘活著好麻煩’的表情了呢。是不是身為英雄的獅心王大人拉了你一把,然後你自己也變強了這樣的感覺啊?或者說,是因為傍上了強者所以狐假虎威了啊?你是哪一個呢?”
“什……”
突然被這麽問到的綾香,卻不能一口咬定並非後者而吞吞吐吐起來。
但是,代替她的是劍士說出的毫無掩飾的直接意見。
“你在說什麽?綾香一開始就很強,而且不管是強是弱,有值得信賴的人可以依靠,氣勢的增強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還有,綾香雖然確實有狐狸一樣的凜然的眼睛,可她絕不會做出糟蹋庭院或者農地,以及裝乖來迷惑人這類事情的。”
“你居然能真心地這麽說啊,真好!你果然很~棒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確實,這樣的人真是個好國王大人啊!只會以那一瞬間的自身之理來行動呢!”
明明弗蘭切斯卡的諷刺完全沒有用,但二人卻不知為何一臉滿足地如此說道。
兩者重新看向綾香,一邊做出如同跳起轉圈舞的動作,一邊說道。
“真好啊,好讓人羨慕呢。是叫綾香醬吧?”
“你遇上了一個很好的國王大人呢!如此說來說變強,變得值得信賴也是理所應當的啦!”
“正因如此,我才要趁著現在給你們道歉呢?對不起哦~對不起!”
“嘛,就算你們不原諒也無所謂哦。如果原諒我們的話就大家好好相處吧!沒關系哦,這不會傷害到你們的身體,可以安心喲!太好了呢!”
二人繼續說著如同是對這邊的挑釁一般的話語,再怎麽說也開始火大起來的綾香正打算回敬他們一句。
“等等,你們到底在說啥讓人搞不清楚的……”
但是,就在下個瞬間。
“畢竟,在接下來只是會稍微地,把國王大人的憧憬踩在地上而已啦。”
弗蘭切斯卡的傘一閃而過,世界就一下子翻轉過來了。
那是,美麗的城堡。
雖然並非是像對旅遊景點一般地進行整理,從周圍的門或者中間能看到的莊園有著被仔細打理過的痕跡,古舊的石壁等也反而滲出莊嚴的氛圍,與深邃的森林這一場所形成了夢幻般的協調。
“……嗯、嗯?”
綾香的聲音因緊張而變高,嘴邊漏出了仿佛被震驚到了的話語。
直到數秒前,自己和劍士都應該確實在大樓中才對。
但是,現在不管是無機質的水泥和玻璃片,還是那糖果的山和在其中饕餮著巨顎巨獸的身姿都完全消失了。
那簡直就像,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那樣的東西一般。
但是,綾香緊張的原因,並非世界的景色被替換這件事。
如果只是世界被翻轉的光景的話,就在不久前才剛剛見識到。
讓她的心跳加速,渾身冒冷汗的理由,那是因為——她曾經見到過這片景色。
“騙人的……這是……冬木的城堡……”
“?”
身旁突然傳來的聲音讓綾香嚇了一跳,她轉眼望去。
而在她視線前方的,是和剛剛站在同樣的位置的劍士的身影。
“!……太好了!你沒事嗎?!”
“嗯,雖然吃了一驚、這個……好像是比聖日耳曼那家夥讓我看到過的什麽‘projection mapping投影映射’還要厲害的幻術啊。不僅是金色,連風的氣息和土地的溫度一同,完美地欺騙著我們的認知啊。”
“幻術……?不是瞬間移動之類的?”
“嗯,恐怕我們實際上完全沒有移動。從警官們不在這裡這點來看,他們欺騙的並非是空間,而是我們的五感。我的同伴中的魔術師,對這種把戲很了解的。”
“謔哦,我對你那位好朋友魔術師很感興趣呢。”
報以弗朗索瓦之名的少年的聲音響起,聽到這個聲音的綾香向四周望去。
但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而如同挑釁一般,這次是弗蘭切斯卡的聲音傳來。
“切,明明想耍耍你們,讓你們以為是瞬間移動來著,真無聊。”
“不,這可真是了不起。精巧至此的幻術就算是我還活著的時候也從來沒見到過。真厲害啊,要不要當我的宮廷魔術師?本來負責這個職位的聖日耳曼那家夥無論怎麽號召都沒回應我,作為替代,我會重用你的哦?”
“……呐,我覺得是聽錯了,從剛剛開始你好像就不停地在說著某個令人厭煩的名字啊。”
“那個名字出現了呢。啊,那個變態廢柴欺詐師的話的確可能會去見這個國王大人啊。”
弗蘭切斯卡兩人直到剛剛還明顯很愉悅的聲調明顯地降了下來,而劍士只是淡淡地繼續回應道。
“不對哦,再怎麽說,變態廢柴欺詐師這個說法還是太過分了哦?那家夥頂多只不過是頂尖奇妙廢柴貴族而已。”
“你那個才過分吧?”
在夢中曾經見過那位“聖日耳曼”的綾香也沒法在此之上做更多的吐槽了,不過原本心情緊張的綾香能夠冷靜下來思考了。
“原來如此……讓我看見我的故鄉的幻影,是打算幹什麽?”
“誒?對啊,你,是冬木出身啊。”
“誒?”
因為她們好像知道菲莉亞那群人,所以以為這是以自己為目標的幻術,這樣看來貌似搞錯了。
可是那樣的話,為何要是冬木的景色?
如此思考著的綾香的背後,出現了變化。
聽到了某種巨大物體逼近過來的聲音——從綾香兩人身邊橫穿過去,一邊轟隆雷鳴著的“那個”將森林的大地蹂躪而過。
以此架勢準備直接衝向那延續至城中央的大門處的,是以巨大的牛所牽引著的一架馬車。
雖然綾香只能用“馬車”來形容那個,但理查卻一眼洞悉了那是何物。
“剛剛那是……戰車嗎?纏繞著雷電的牛……難道說,是飛蹄雷牛?!那麽,那就是戈爾迪亞斯之王,不……”
喜好眾多英雄們的傳說的劍士,瞬間就明白了那是什麽,以及駕馭著那個的是何人。
乘坐在馳騁於古代戰場中的戰車之中的是,兩名男子。
一個是蓄著濃密的胡子的紅發巨漢,看起來就散發著可以說是豪放磊落的氣質的男人。
“騙人的吧……雖然我聽說過真人是與傳承不同的巨漢,原來聖日耳曼那家夥真的沒有添油加醋嗎……!”
“你知道他嗎?”
“嗯……如果我的猜想命中的話……那正是以馬其頓為起點蹂躪大陸的霸王,亞歷山大大帝啊……!”
——亞歷山大大帝?好像在哪聽過……
雖然綾香對英雄傳說很生疏,和對獅心王一樣,僅僅只有“聽說過名字”這種程度的認知,但看到那眼睛像孩子一樣閃閃發光的劍士,她便理解了對方是歷史上的人物,而且是存在於比劍士還要遙遠的過往時代中的英雄。
——這麽說,那也是從者……?
雖然綾香感知著非比尋常的氣息——可當她想起那個紅發男子的一旁發出巨大悲鳴的青年身姿時,卻感覺到了些許安心。
這可能是因為綾香對那黑發童顏的青年,感覺到了似乎是和自己一樣的“不像魔術師”的同類感。
············
夢中的街道,水晶之丘最頂層。
“你說正在下著點心之雨……?”
摻雜著困惑的埃爾梅羅二世的聲音,從移動電話的揚聲器中傳出。
從弗拉特聽取著周圍狀況的埃爾梅羅二世,很快就掌握了情況並陳述了自己的見解。
“原來如此……是在原本無貌的冥界中利用了身為異質的刻耳柏洛斯的特性嗎……但是,不管是何種系統的魔術,如果能在廣大范圍內引起這種開玩笑一樣的情況的話,那肯定是相當高等級的魔術師了……是從者的可能性很高。”
在那冷靜的聲音響起來的同時,傑斯塔的分身一邊皺著臉一邊發出不爽的聲音。
“切!是幻術使嗎!盡給我乾些多余的事情!”
——如果實際上將大量的死者吸入的話,那個神獸應該會更加接近原本的強度才對……
——雖然這取決於舉行這一儀式的土地所能準備的魔力資源,但如果能順利的話也許能變成與上位職介從者同等的戰力也說不定……
傑斯塔思索著,發出嗯嗯的聲音,他的嘴角再次挑起。
“畢竟好不容易準備到了這個程度呢。稍微再幫幫忙吧。”
“你這家夥,要幹什……!”
暗殺者一邊將從窗戶進來的異形切斷一邊叫道。
“很簡單。總之先把位於十字路口的那群警官們殺光,代替糖果,把他們的肉強行塞到刻耳柏洛斯的胃裡,只是這樣而已。”
“這種事……唔……”
暗殺者向外衝去,但仿佛要阻擋她的前進一般,如同黑煙的無數異形擋在了她的面前。
“哦,這些家夥……或者說,現在這個世界似乎已經優先以從者為目標了啊,小心點哦,還有那邊的手表先生也是呢。”
傑斯特看著裝在弗拉特身上的手表如此說道。這份話語中似乎也包含著某種敬愛般的感情,不過注意到這點的只有班尼特本人。
“……感謝你的忠告。”
一邊怎舌於自己存在的暴露,班尼特以念話的形式向弗拉特搭話。
(怎麽辦,弗拉特。可以嗎?)
(唔嗯——還差一點點啊)
不知道狂戰士陣營此時念話的內容的傑斯塔,以心醉神迷的表情繼續著對暗殺者的挑釁。
“呵呵,擔心那隊警察被我殺掉嗎?可你不也在警察局和那些家夥廝殺了嘛。既然是那樣,你為什麽要阻止我去玩弄他們的性命呢?對增加了力量的刻耳柏洛斯也沒見你表現出討厭的樣子呢?”
“……我不會縱容你為所欲為。僅僅如此而已。”
“不不,錯了呢!你是在得知那隊警察想要幫助繰丘椿後,變得想要對身為敵人的他們表達相應的敬意了不是嗎?啊,我明白的喲,只要是你的事情我全都明白。只是,你還沒有理解名為魔術師們的東西啊。”
“閉嘴!”
將暗藏著的飛刀向其投擲去,但就和之前一樣只是擦過了傑斯塔的身體,並得到了再次確認了此時在這裡並不存在傑斯塔的本體這一結果而已。
“所謂的魔術師就是究極的理性主義者。到最後肯定會選擇殺死繰丘椿這條路吧。但是,那才是正確的選擇啊,暗殺者。這個結界世界的暴走很快就會連結界之外……將現實中的斯諾菲爾德市也波及到!那麽,如果你是被記錄在了人類史上的英雄的話,不應該迅速地選擇犧牲最少的道路嗎!不過一個少女的犧牲就能拯救八十萬,不,根據情況甚至會拯救全人類啊!”
說到這裡,傑斯塔的分身愉悅地繼續說道。
“啊,也許,你所注視著的那個男雇傭兵,會比我們任何人都要早地,殺掉椿醬也說不定呐!那也不錯啊!我好想看看被信賴了的男人背叛,表現出憤怒和絕望的你啊!”
“……”
如果是憤怒的話早就給他看過了。
暗殺者一般對他施以正如其所說的那籠罩著殺氣的視線,一邊將身上纏著的最後一個異形割開,從窗戶上跳了下去。
帶著憤怒和沉默的暗殺者,和帶著迷醉和饒舌的吸血種正面相對了。
但是,就好像讀不懂著仿佛變成了只有他們兩人的世界一般的氛圍,一直沉默著的漢薩開口了。
“喂,屍體。”
“……怎麽?代行者。不要妨礙我,現在是絕佳的場面啊。”
對著如此不耐煩地抱怨著的傑斯塔,漢薩毫不理會地繼續說著。
“你之前,在警察局說了要否定人理吧,說是為了要讓死徒汙染人類史。”
“?什麽?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身為代行者的你應該很清楚的吧?”
“你不打算否定身為人類史的一部分的那個暗殺者嗎?確實正在汙染著——但那並非從否定中誕生的貶低。你正是因為被她所魅惑,變得無法否定她,才會想用你那扭曲的情欲去把她徹底汙染,讓她墮落。沒錯吧?”
“……你想說什麽?”
完全不回答臉上的表情消失了的傑斯塔的問題,漢薩只是淡淡地切換到了別的話題。
“這麽說來,要打倒像你們這樣高等級的死徒,只能是找經過聖別的武器或者特異點,以及高等級的魔術師……這些我之前好像講過,你還記得嗎?”
“那又如何?你這樣拖時間有什麽意義?不如說時間緊迫的是你們這些——”
一把黑鍵,從傑斯塔的分體上穿透過去。
在黑鍵就這樣插在他背後的牆壁上的同時,漢薩說了。
“我的聖別武器,是沒辦法觸及到並不在此的你這家夥的本體的,但是……”
“?”
“幸好……有高等級的魔術師的幫忙呢,多蘿西婭。”
“————”
刹那間,傑斯塔的時間停止了。
仿佛要補上那瞬間的空白一樣,弗拉特發動了魔術。
“干涉開始!”
接下來的瞬間,魔力湧向房間的四面八方,分散躲藏的修女們所持有的禮裝為之反饋,造就了簡化版的魔力流。
最後以匯集到漢薩所投擲的黑鍵之中的形式,發動了一個魔術。
“咳哈!?……什……咕!”
刹那間,原本不過是一個分身體的傑斯塔全身劇烈地震動起來,一邊在臉上露出了苦悶的表情一邊發出呻吟聲。
“!?”
為此感到困惑的是暗殺者。
關於那個魔術,並沒有對傑斯塔造成有效的傷害。
在神父將傑斯塔稱作“多蘿西婭”的瞬間,吸血種明顯地睜大了雙眼,甚至完全轉移了放在暗殺者身上的注意力。
傑斯塔曲膝跪地,睜大了暴怒到血紅的雙眼緊緊地盯著漢薩。
“你們這些混蛋……幹了什……”
“啊——……弗拉特,跟他說明一下吧。”
“好!因為你說是分身,所以剛剛追蹤著魔力的流動,就在剛才,攻擊了本體那邊!”
看著用著若無其事的語氣這麽說的弗拉特,傑斯塔苦悶地說道。
“不可能,我只不過是個分身啊……”
“對!我懂我懂!應該說靈魂嗎,你是將每一個概念核分別準備好以後作為禮裝讓其纏繞在本體身上變身而來的吧?所以,讓分身各自進行思考並自由放任他們的行動對吧?然後,一邊在其中進行複雜地切換還一邊散發干擾嗎,或者說是如同一心二用一樣地迷惑著這邊嗎……哎呀,要看穿這個模式很花時間,真辛苦啊!不過也很快樂呢!”
“看穿……你說看穿?在這麽短的時間裡……?”
在傑斯塔的表情中,驚愕超過了痛苦。
“你……是誰?這可不是魔術師所能……啊,可惡,那個不知為何認出了我的變身的傭兵也是……果然是聖杯戰爭,也就是說隻用一般的手段是不行的嗎……”
身為分體的存在似乎很痛苦,這可能也代表他的本體現在也不能移動。
如此判斷到的漢薩,雖然也很在意弗拉特到底向其本體送入了什麽魔術,但對此他將其當做並非現在應該打聽的事情而沉默著觀察狀況。
傑斯塔則將視線移向漢薩這邊。
“但是,這種事情怎麽樣都好……現在更重要的是你,神父。”
“我怎麽了?我只是叫了你的名字,僅僅是那樣就讓你如此驚訝還真是光榮啊。啊,現在你承認也可以,你,是不是有點傲慢自大了啊?”
“別裝傻!你……是怎麽,知道那個名字的……!”
傑斯塔用飽含憎惡和動搖的聲音大吼著,而漢薩則好像很困擾一般歎了一口氣,說道。
“這個是正確的情報嗎。這還真是,有正式進行感謝的必要嗎……雖然從我的立場來說,要是暴露的話,在各種意義上都很不妙就是了。”
“……?”
下一個瞬間,驚訝的傑斯塔聽到了,在室內中響起的另外的聲音。
“無需感謝,身為吾等仇敵之人啊。”
那個聲音,是從漢薩的神父服的口袋中傳出的。
他從那裡取出的,是一台手機。
是與時鍾塔的君主聯系著的手機不同的另一台手機——是漢薩的所有物。
從最初開了免提通話的那台電話那頭貌似傳來了原本以為會一直保持沉默的通話方的聲音。
那優雅的,讓人感覺深不見底的聲音的主人,說出了協助漢薩的理由。
“並非是對你,只是對我古老爭友的末裔進行投資而已。”
“那個……聲音……”
傑斯塔變得目瞪口呆。
其中包含著混亂、動搖、憤怒——以及,絕望。
“作為回報,拜托你進行廢棄物處理,僅此而已。並不需要什麽感謝。”
對於那沒有絲毫注意力投向這邊的“聲音”,傑斯塔冷汗直冒地低喃道。
“為什麽……”
而對他的低語,漢薩則以平淡的語氣追擊上去。
“向你介紹吧,這就是‘高等級魔術師的協助’呢。”
“騙人的……為什麽您會……這樣……!”
看著因奔流於全身的痛苦而露出混亂至極的表情並且呻吟著的傑斯塔,弗拉特以一副毫無緊張感的表情說道。
“啊,要說為什麽的話,很簡單喲!”
“什麽……?”
“像你這樣強的吸血種,絕對在其他的吸血種們之間出名吧,我是這麽想的,就決定去找熟人打聽一下,就變成這樣了!”
“……哈?”
在那實在太過開朗的話語前,傑斯塔甚至忘記了痛苦,以呆滯的表情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然後啊,吸血種的熟人,還跟我交換了電話號碼的,只有一個人喲。”
弗拉特對自己的預想命中了感到喜悅,豎起大拇指的同時通告了他通話方的名字。
“然後就Bingo噠!果然知道你的事情嘛!梵·斐姆先生他!”
············
與此同時。
“?……什麽啊,總覺得感覺到了某種很討厭的氣息誒。”
“是錯覺吧?”
歪著腦袋這麽說著的弗蘭切斯卡的一旁,弗朗索瓦一邊吃著糖果一邊說道。
在繰丘椿的結界世界中,以寶具“螺湮城乃不存在,故世間的瘋狂永無止境(Grand Illusion)”發動的幻術有兩個。
一個,是為了將劍士等人關入隔離空間而對這個結界世界進行的欺詐幻術。
另一個,是以欺騙劍士和綾香的五感的形式實施的幻術。
仿佛全身穿著VR裝置一般,現在的劍士等人正在看著冬木市的光景。
而普朗瓦蒂們,則作為第三者,透過鏡子看著位於冬木市中的劍士們的身姿並發出愉悅的聲音。
“來吧來吧,你們在看電影的時候會吃爆米花還是拉丁果?是哪派呢?要準備的話就要趁現在了喲!甜甜圈或者熱狗也行喲!弗朗索瓦(我)也是這麽想的吧?”
“哇,弗蘭切斯卡(我)在從我身上獲得存在感呢。明明知道我死去的時候還沒有那種東西的。”
“爆米花在比我們出生之前更久遠的時代好像就有了喲——?在這邊的大陸呢。”
“誒,騙人的吧。那不是一不小心就到神代了嘛?爆米花真厲害呀!神!”
“真厲害呢爆米花什麽的……那麽有歷史的料理的話還真想吃吃看呢。”
腹部的傷被“同伴”的治愈魔術治愈著的同時,劍士咽了咽口水。
“想吃多少都會請你吃的喲。不過要先從這裡出去再說呢。”
綾香已經無力吐槽劍士了,開始觀察起周圍的情況。
衝入了城中的紅發巨漢和好像是他的禦主的黑發青年,好像還沒有要從被破壞的門的裡面出來的跡象。
從周圍的花的搖擺都停止了這點來看,恐怕是自稱弗蘭切斯卡和弗朗索瓦的人暫停了“幻術”的播放吧。
然後,從他們頭上再次有聲音響起。
“嘛,無所謂啦。說不定什麽都不吃集中注意更好吧!畢竟對你來說這可是讓你看到你活著的時候絕對沒能拜見到的最棒的片段呢!”
“謔,這還真是讓我期待啊!如果只是幻術的話,是要讓我和那個亞歷山大大帝戰鬥嗎?”
“雖然這也挺好玩的,不過注意到這是幻術的話效果也會減半呢——不過嘛,我可以保證那是比這要更更更有趣的東西喲?畢竟是讓你看看你從來沒能見到過的東西呢。”
弗蘭切斯卡的聲音這麽說著的同時——停止的景色,再次開始動了起來。
隻過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後,紅發的大漢擔著一個大酒桶從被破壞的大門中出現了。
然後,在果然哪裡很熟悉的樣子的青年之後,又有別的人影從城中出現了。
“那是……菲莉亞?!不對,仔細看的話不一樣……”
綾香不自覺提高了聲音。
一個是,和菲莉亞一樣披散著白雪一般美麗銀發的美女。
而在其身旁的,是比那個女性要矮小,在青色的禮服上纏繞著銀色的板甲,表情凜然的女性。
“?是誰啊……果然感覺很像英靈……女性騎士的話……難道是貞德嗎?”
綾香一邊列出從自己記憶中出現的名字,一邊向一旁的劍士這麽問道,但——
“誒……?”
不自覺地,綾香屏住了呼吸。
劍士的臉上那一直以來遊刃有余的笑容消失了——因為他的臉上出現的是仿佛正在目睹世界末日的開始一般,就連所謂的愉悅和悲傷的感情都沒有的,純粹的驚歎之色。
“……這是……夢嗎?”
“不,所以說這是幻覺……誒?那是……熟人?”
——難道是,妻子或者妹妹,還是女兒嗎……?
對著預感對方可能是對劍士來說很親近的人物而緊張的綾香,劍士一邊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女性一邊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的面孔。”
“???什麽意思?”
對著感到困惑的綾香,劍士茫然若失地回答道。
“等等……我的同伴們也,現在,正在確認……啊……怎麽會這樣……啊……啊……”
劍士站在那裡握緊了雙拳,對一旁的綾香說道。
“我現在還沒跪拜,依然站在這裡的理由有兩個。”
“跪拜……?”
“一個是,我不管怎麽說也是個王。如果簡簡單單就跪下來的話,會對不起讚頌我的子民。”
不知他到底是冷靜還是不冷靜地說出自己搞不懂的話,綾香對此感到疑惑,但在聽到下一句話後,綾香確信了“劍士果然沒冷靜下來”。
“另一個是……為了將我賭上一生追尋的傳說,哪怕是一秒鍾,也要盡可能長久地烙印於我的眼中。”
他甚至舍不得跪拜時,將視線低向地面那點時間。
看到這麽說的劍士,綾香也明白了那個裝著著蒼銀的武具的少女究竟是誰。
但雖然明白了,卻並沒能立刻接受。
就連她都知道名字的那個英靈——在她所殘留的記憶裡,應該是個男性才對。
但是,沒能想到除此之外的答案的綾香,說出了那個名字。
“難道說是……亞瑟王……?”
在夢中理查的母親訴說著各種各樣的傳說,劍士自己將其稱之為“偉大的祖王”的,身為圓桌傳說主角的英雄。
綾香雖然一時難以相信,但確實從那個女性身上可以感覺到威風堂堂的氣質,從她的身上滲透而出的是連與眼前行走著的亞歷山大大帝的巨大身體相比也毫不遜色的格調。
“欸?可是,女孩子……為什麽?”
就好像在回答綾香的疑問一樣,從空中傳來了只有她們能聽到的聲音。
“阿爾托利亞·潘德拉貢。這就是亞瑟王的本名喲?不過要是在歷史測試的時候這麽寫的話就會被打個不及格所以要注~意喲?”
“這,難道說……”
“沒錯。這就是在聖杯舉行的聖杯戰爭的一部分。雖然已經是距今將近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呢——哎呀,我這人還真是運氣很好啊!在這個時候,剛好碰上那個雷電戰車把城裡的結界破壞掉,能夠觀賞到三個王者齊聚一堂的奇景啊!”
“三個人?”
也就是說還有一個人,還會有王者來嗎。
就在這麽想著的間隙——那最後的一人,帶著一副不高興的氛圍,在亞瑟王和亞歷山大大帝面前現身了。
“嘶……!”
那是,在教會擊倒了劍士的金色英雄。
對於警戒著的綾香,弗蘭切斯卡只是笑著。
“哈哈哈!不用害怕,沒問題的喲!畢竟這只是將我的使魔觀察到的光景進行再現而已啦!”
“什麽啊……你的目的是什麽啊!?”
面對緊盯著上空的綾香,少年和少女的聲音回答了她。
“我們只是,想好好觀賞而已。”
“對對!然後,我們想看在那之後的國王大人的反應哦~!50/50!雙贏的關系啦!”
“為了向在民眾中擁有著巨大人氣的獅心王大人表達敬意而告訴他哦~那比這位獅心王更負盛名,在此之上還被獅心王大人自己當做騎士道的基礎支撐著自己的心靈的‘亞瑟王’殿下的真正的樣子哦!”
刹那間,世界中開始出現了雜音。
沙沙,沙沙,以如同出現了這樣的幻聽的形式,景色開始動搖,在一瞬間,世界被塗改了。
不,是還在塗改著。
那是冬木大橋的光景。
於港口與槍兵戰鬥著的亞瑟王的身姿。
於河流中與巨大的怪物戰鬥著的英靈們,以及與戰鬥機融為一體一般的騎士的身姿。
將坐著輪椅的男人用槍打成蜂窩的魔術師的身姿。
倒塌的酒店的光景。
對綾香來說各種很熟悉的景色不斷掠過,各種遠離現實的金色在數秒單位內不斷切換。
但是,在周圍出現的人類也好英靈也罷,沒有任何一個人察覺到綾香或者理查的存在。不僅如此,甚至有直接與她們擦身而過的人。
恐怕,自己和劍士真的只是單純的“旁觀者”而已,既無法進行干涉,也不會被他們干涉的存在。
以讓人眼花繚亂的速度改變著的景色,只是讓綾香的心變得愈發不安。
因為在那之中,也有著她根本不想看到的玄木阪周邊的風景。
蟬菜公寓僅在一瞬之間出現在她的視界的一角,僅僅如此便讓綾香陷入了心臟被掐住般的囚籠錯覺,自然地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而在讓人意想不到的下方,弗蘭切斯卡的聲音響起了。
“至今為止的是預告片哦!很好吧!預告篇!那麽接下來就讓你們看看本篇的影像了哦——!雖然只是關於第四次的斷片性記錄……我們將其編制成了紀錄片來帶來愉悅哦!嘛,要是劇透的話就會變成Bad End就是了呢~”
然後,影像再次切換,不過這次卻並不是數秒就結束了。
在空港中走下飛機的,與菲莉亞很像的女性,以及跟隨著他的黑西裝身姿的亞瑟王。
在這簡直就像是電影的OP般的光景中,以綾香都能看到的形式在空中漂浮著文字。
“編輯:Francesca·普勒拉蒂。”是用日語和英語共同拚起來的很可愛的Logo。
綾香雖然由於這過頭的惡趣味而面容抽搐,不過悄悄看了看隔壁,劍士還是面無表情地,用認真的眼神繼續看著那副光景。
——劍士……
——那個女孩子,真的是,你尊敬著的亞瑟王嗎……?
因劍士被吸引住的樣子而取回緊張感的綾香也目不轉睛的看著這個幻術世界。
“好好享受喲?享受你所尊敬的亞瑟王的真身……”
不知是不是在確認觀眾是否入座了,弗朗索瓦伴隨著不懷好意的聲音,仿佛故意地一般讓開幕的鍾聲在幻覺中響起。
“好好享受她被自己的禦主所背叛,她的願望被踐踏的瞬間哦。”
············
夢中的世界,水晶之丘最頂層。
“我很感興趣,就讓我好好聽一下吧,弗拉特。”
聽著從漢薩的電話聲筒響起的聲音,弗拉特安心地松了口氣。
“太好了!明明在通話著卻完全沒有說話,我還覺得是不是你覺得無聊了呢……”
“能順便聽到時鍾塔君主的講義,是一筆無本買賣呢。”
然後,從放在祭壇上的電話中,傳出了那位時鍾塔君主的聲音。
“等等,弗拉特……剛剛的聲音是誰?如果我沒聽錯的話,剛剛感覺好像出現了某個你談起故鄉話題時總是聽到的名字啊……難道說,在我之前你還和誰用電話聯絡著嗎!?”
“對,對不起!老師!雖然我打算交代一下的,可比起倫敦,和摩納哥那邊的通話更早穩定下來……”
“很好的講義啊,君主。我和你的教室中的學生們,好像總是挺有緣的。”
“……這方面,給您添麻煩了。”
將好不容易擠出這麽一句話然後又沉默了的二世放在一邊,在漢薩的電話中的男人,用他深邃的聲音,仿佛在懷念過去一般地向弗拉特說道。
“不過……我想起了大概八十年前,在收音機上第一次聽到廣播劇的時候的事了,題材好像是基督山伯爵來著。和那個相比,這邊的反派實在太過陳腐了啊。”
“……切!”
傑斯塔僅憑聲音,便理解了對方的最後一句話是對自己說的。
如果考慮話語的意義的話確實是那樣,但在那之前,傑斯塔確實感覺到了那個人的視線。
雖然可能並非真的實際在看也說不定,但對方要把握住這邊的情況應該是舉手之勞吧。傑斯塔明白對方就是此等程度的存在。
那樣的對手,用平淡如在酒店裡要一杯早上的咖啡一樣的語氣說出了一件請求。
“弗拉特。這是個不錯的機會,順便幫我把那邊那個解決了吧。”
“……嘶!”
傑斯塔的神經凍結了。
因為他立刻就理解了從電話中聽到的“那個”到底指的是什麽。
然後,因被驚愕和畏懼所凍結的心溶解開來,他總算能夠向電話對面的那個人開口了。
“您是要……您是要妨礙我嗎……!梵德爾修達姆公!”
“……”
聽到了這個對話的班尼特,在心中悄悄地驚了一下。
——原來如此。
——雖然並非是想質疑弗拉特的話……但確實,好像是個相當高級的吸血種啊。
——雖然是如同平穩的老紳士般的音色,但其中的威壓感卻仿佛是強大的王者一般。
瓦勒裡·費爾南多·梵德爾修達姆。
通稱“梵·斐姆”。
弗拉特在與狂戰士的對話中時不時會提到的這位“熟人吸血種”看來似乎是遠比班尼特所想象的要更加高級,君臨於世界之裡側的存在啊。
據漢薩所說的話,那是被指定了的不足三十人的特殊上級死徒中的一人,也是擁有著作為世界上屈指可數的企業的頂層這一“作為人類的一面”的男人。
並非以吸血種或者死徒的能力,而是以經濟力和權力在人類社會中構築起強大的交流網的特殊存在,是擁有著死徒和人類雙方的力量的恐怖吸血種。
不過說到底,對弗拉特來說也就是“在老家的豪華客船上開著賭場,超級有錢又超級強的吸血種”這種程度的單純認知而已就是了。
如此能被取上“魔王”這樣的外號的類別的死徒,在經過暫時的沉默後——
與其說是在回答傑斯塔,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般,從揚聲器中響起了聲音。
“死徒是否定人類史之物……嗎。”
實際上,他可能已經不在同傑斯塔的會話中尋找價值了也說不定。
仿佛要讓弗拉特和漢薩他們聽到一半,他用淡漠的語調繼續說著。
“原來如此,就是這樣。正因如此才醜惡。雖然說著否決人類世界之類的妄言,卻事到如今還在對可謂是人類史的極致的境界記錄帶(Ghost·Liner)……還在對英雄抱有著愛意,這就是所謂的雙標吧。”
“……什!”
“對人類以惡意來獲得滿足,這部分毫無問題。反過來對擁有著美麗的信念的狂信徒一見鍾情也是有的,由不同的個體來改變自己的態度自然也是理所應當的。但是,站在死徒的立場上……也就是如果連自己的存在方式都隨著不同對象來變化的話,那就已經是篆刻在世界上的,沒有必要的Bug了。”
漢薩確信了。
反過來說,若是傑斯塔不妄言什麽“否定人類史”,而是純粹地以扭曲的欲望來汙染暗殺者的話,這位名為梵·斐姆的死徒恐怕是不會特別去做什麽的吧。
如果傑斯塔是站在“為了所愛而封印作為死徒的存在方式”這樣的立場的話不知道他會采取怎樣的行動,但至少對現在來說已然是無意義的空話了,所以漢薩將這份疑念暫時擱置起來。
在與君主·埃爾梅羅二世取得聯系前,弗拉特對他說起關於傑斯塔的話題時,最開始時他將傑斯塔友好地歸為與自己同樣的人類肯定派的存在。雖然稍微有點頹廢和破滅主義,但至少是應該對人類感覺到了值得一同殉葬這種程度的價值的死徒才對。
但是,當漢薩將他在警察局所做的——一邊說著愛暗殺者之類的話一邊行使著否認人類史的力量的事情說出來的瞬間,對方就瞬間改變為了極其冷淡的態度。
多蘿西婭,他說出傑斯塔的這個真名也是在這個時候。
從這件事也能讓人明白,這位上級死徒的心中擁有對自身種群的嚴格的規則,而傑斯塔則是將其打破了。
——也就是說如果傑斯塔沒有打破的話,也有反過來變成我們的敵人的可能性嗎?所以說死徒這種東西真夠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