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7章 970.‘自我’

  “還真是懷念啊……那個曾經憎恨神明的自己。”

  赫拉克勒斯輕聲感慨著。

  但似乎依舊沒有動搖，甚至因為看見過去的自己，眼神變得更加堅定了。

  因為他早已經與過去不同了。

  人是會成長的。

  此刻的赫拉克勒斯，早就已經蛻變成了始終堅定自己的‘正義’的人，是擁有堅定不屈意志的偉大英雄。

  “不過沒用的。”

  他微笑著看著眼前的身影，說道，“即便此刻局面調轉，我是人類而你是神明，你依舊——不可能讓我倒下。”

  “都說了……能不能讓你倒下，要試試看才知道！！！”

  伴隨著暴怒之聲，阿爾喀德斯發起了衝鋒。

  面對這樣狂暴的衝鋒，赫拉克勒斯站在原地不為所動，只是用那雙堅定的眼眸緊緊地盯著阿爾喀德斯，或許是因為失去了神性的緣故，他身上的氣勢變得相較於之下無比內斂，但那健壯的身軀還是那樣高大偉岸。

  終於，赫拉克勒斯動了。

  他手中的狼牙棒再次化作了獅子的模樣，雄獅張開了巨口，向前發出無聲的嘶吼，地上無數碎石與塵土滾動。

  下一刻，塵土與碎石形成的屏障瞬間被衝破，是阿爾喀德斯來了。

  踏——

  赫拉克勒斯腳下猛踏地面，似乎準備將自己的身形固定在原地。

  沒錯，他完全沒想過要閃躲，凝聚氣勢就是為了要正面接下眼前的阿爾喀德斯的衝擊。

  沒有人知道他為何要這樣做，只是覺得這樣的作風真像是這位頂天立地的英雄的作風，不論面對怎樣的敵人，都只會選擇正面迎敵。

  相較之下，之前對面這位‘人類之惡’的作風很顯然就落了下風。

  不過這畢竟是一場不擇手段的生死對決，勝利就是一切，赫拉克勒斯此刻的舉動就顯得有些愚蠢了，只要不是逃跑，閃避攻擊這種事情在戰鬥中本就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

  看著此刻赫拉克勒斯的舉動，眾神們不禁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雖然這個男人口口聲聲說不會被對方打倒，但實際上在墮落為人類之前，赫拉克勒斯就已經受了不輕的傷了，如今變成人類，以人類之軀背負這樣的傷勢，只會更加虛弱。

  反觀對面這個不知道以何種手段暫時盜取了神明之力的人類則是力量越發強大。

  此消彼長之下，他們很擔心赫拉克勒斯會不會就這樣輸掉。

  然而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

  赫拉克勒斯身形似乎和其意志同樣，不可撼動。

  “這……”

  看台上的布倫希爾德和格蕾看著這一幕不由得感到震撼。

  此刻的局勢讓她們莫名的眼熟。

  沒錯，這不就是前面好幾場中人類憑借堅定不移的意志對抗神明的場面麽？只是這一場中似乎完全反了過來。

  一時間，兩女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一旁的軒浩。

  她們很懷疑這貨不會是倒戈了吧？

  “看著我做啥？我一開始就說了，這場對決不會插手。”

  軒浩似乎讀懂了兩位女武神的心思，沒好氣的回答道。

  “您沒有出手……那這是……”

  “毫無疑問，這是赫拉克勒斯自身的意志。”

  軒浩淡淡的解釋道，“你們不會真的以為此刻的場景是神與人顛倒的對決吧？”

  “難道……不是麽？”格蕾有些疑惑。

  “錯了。”軒浩微微搖頭，“雖然暫時擁有了神之軀，但阿爾喀德斯畢竟只是人類意志所化，他的心始終是人心。而與之相反，即便神力被剝奪再次墮落為人類，赫拉克勒斯早已升格為神的事實依舊不會改變，他的意志早已經超越人類。”

  “我好像明白了……”

  布倫希爾德似乎終於明悟了其中的道理，“在這天界瓦爾哈拉的鬥技場中的對決，說到底其實是兩個靈魂之間的對碰，決定人類與神明之間肉身差距的也是靈魂的力量，換句話說，即為‘意志決定物質’！您之前用在人類戰士們身上的‘刹那生滅’，實際上就是強行將人類的意志升格為與神之意志匹敵的手段，只要擁有這樣的意志，理論上來說即便是人類之軀，在短時間內也是能夠匹敵身軀的。”

  “你也說了，這只是理論。”軒浩點了點頭，又微微搖頭，“實際上沒有這麽簡單……雖然此刻的情景看上去的確相似，但赫拉克勒斯可做不到真正的‘刹那生滅’，他只是靠著意志在硬撐罷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刹那生滅’的之中可是有著他對‘毀滅與創造’之力的運用，若是赫拉克勒斯真的能以自身意志重現這種力量，那麽這個世界的神明豈不是每一個都有著匹敵法則之力的意志？真要這樣，這場對決一開始就沒有意義，人類一方毫無勝算。

  “硬撐……您是指……赫拉克勒斯哥哥的確落於下風麽？”格蕾聞言有些迷茫的問著。

  實際上她現在不知道自己糾結該支持誰。

  於情面上她是想支持赫拉克勒斯哥哥的，但以立場來說，她卻只能為‘人類之惡’佔據上風而高興。

  “怎麽……可能呢？我完全看不出來啊……”

  沒錯，至少除了軒浩之外，此刻無論是神明還是人類們，都無法從表面上看出赫拉克勒斯是處於劣勢的。

  這個男人毫不閃躲的迎上了襲來的阿爾喀德斯，在不足千分之一秒的時間中，兩人的身形交錯而過，沒有人能夠看出這一擊的勝負。

  因為交錯而過之後，兩人身上都出現了猙獰的傷痕，都在鮮血噴湧！

  “怎麽……可能？”

  阿爾喀德斯單膝跪地，回過頭的眼眸中帶著些許迷茫。

  他不能理解，為什麽同樣遭受重創，跪倒在地的只有自己，而眼前這個墮落為人類的神明，卻像是完全不受傷勢影響一般，依舊能夠轉過身朝著他露出堅定不移的笑容。

  “還是……不能理解嗎？”

  赫拉克勒斯甚至連語氣和氣息都絲毫沒有變化。

  他用阿爾喀德斯無法理解的目光直視著阿爾喀德斯的眼睛，緩步上前，抬起手中的神器，緩緩指向阿爾喀德斯。

  “我說了，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都不可能讓我倒下！畢竟——我怎麽可能會輸給一個連自己的意志都沒有的家夥！？”

  “！”

  阿爾喀德斯聞言微微一愣。

  這一刻赫拉克勒斯一針見血的話如同利刃一般仿佛將他看似堅不可摧的防線徹底擊破了。

  沒錯，這就是這位‘人類之惡’身上最致命的弱點。

  祂的一切都是被人類賦予的，甚至連自己究竟是什麽都不清楚。

  也許極致的惡意的確足以吞噬神明，但不湊巧的是，祂遇見的對手卻是赫拉克勒斯這樣擁有堅定意志的存在。
    赫拉克勒斯的意志堅定到即便是全人類的惡意都無法撼動，相反，本身沒有自身意志的‘人類之惡’的意志才是最容易撼動的。

  雖然可怕，卻極其不穩定。

  而赫拉克勒斯很顯然是準確的抓住了這樣的破綻。

  “這怎麽看……都是赫拉克勒斯哥哥佔據上風了吧？”看著眼前的一幕，格蕾疑惑的問著。

  “不……”

  軒浩有些遺憾的微微搖頭，“你們根本沒看清楚整件事的本質……的確，如果說勝機的話，眼下大概是赫拉克勒斯唯一的機會，畢竟面對動搖的‘人類的惡意’，只要以雷霆手段將其徹底毀滅，自然就勝利在望了。但問題是……你們看，赫拉克勒斯是準備動手毀滅的對方的樣子麽？”

  “他……不會的……”

  布倫希爾德聞言有些悲傷的搖頭。

  就連她自己都感覺到自己的卑鄙。

  這場對決從一開始就是毫無懸念的對決。

  因為赫拉克勒斯哥哥就是這樣偉大的英雄。

  他和那位人類之父亞當一樣，深愛著人類。

  哪怕是惡貫滿盈的罪人，大概都會給予對方一次救贖的機會。

  更何況……所謂的‘人類之惡’不過是人類孕育出的‘惡果’罷了。

  “不必悲傷，為他感到自豪吧。”

  軒浩安慰的拍了拍布倫希爾德的肩膀，“雖然我不是很喜歡這幫神明，但這個男人很不錯。要我說的話，這才是人類心目中‘神’的模樣吧？”

  言罷，軒浩靜靜的看著擂台之中，準備見證接下來的偉大一刻。

  這個名為赫拉克勒斯的男人，讓他想起了一句話——人和龍一樣，從一開始，都只是世界的孩子。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與神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孩子，想要擊倒我的話……就再次站起來吧！”

  赫拉克勒斯用近乎咆哮的語氣朝著眼前愣在原地的阿爾喀德斯怒吼著，“以你自己的意志，堂堂正正的戰勝我！而不是被所謂的‘惡意’操縱！”

  “我……自己的意志？”

  阿爾喀德斯聞言似乎更加迷茫了。

  他連自己究竟是什麽都不知道，何來的自己的意志？

  “對，你自己的意志。”

  然而赫拉克勒斯依舊咄咄逼人，“你究竟是誰？不——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我究竟是……誰？”

  阿爾喀德斯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猙獰起來，他雙手捂著腦袋，似乎面對這樣的問題感到十分痛苦，“究竟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

  一時間，仿佛電腦中的數據錯亂一般，‘人類之惡’的身形變動扭曲起來，模樣正在隨著祂的掙扎不斷的發生變化，飄忽不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混雜著無數重疊聲音的痛苦嘶吼聲從祂口中傳來。

  祂的變幻似乎無窮無盡，永遠不會停歇，除非……祂能從眾多的‘人格’中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答案。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不論是眾神還是人類都完全不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麽。

  只有軒浩清楚，是赫拉克勒斯正在幫助‘人類之惡’尋找‘自我’。

  ‘人類之惡’踏上這擂台的目的就是為了阻止人類的毀滅，以爭取足夠的時間尋找到真正的‘自我’，而如今，這樣的願望似乎已經要實現了。

  不……失敗了嗎？
  看著始終無法穩定下來的身形，軒浩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赫拉克勒斯雖然很想幫助這個迷茫的存在尋找自我，但終究還是太過焦急了。

  尋找自我這樣的旅途，本身就不是一蹴而就的。

  只是赫拉克勒斯並沒有時間去等待對方慢慢尋找到自我。

  畢竟這場戰鬥遲早會結束，而結局，就如布倫希爾德所言，早已經注定。

  “真是遺憾啊……”

  看著眼前猙獰扭曲的身影，赫拉克勒斯苦笑著感慨道，“看來……我是沒有機會去見證了。不過……”

  說到這裡，他抬起頭看向看台軒浩所在的方向：“結局，就由你來見證吧，不知從何而來的人類啊。看看那是否是我堅信的‘正義’。”

  言罷，赫拉克勒斯再次望向眼前的人類之惡，擺出了迎擊的架勢，抬起手中的神器，平靜道：“尋找自我的確是很坎坷的旅途，不必著急，孩子。就從最簡單的開始吧！你——想要打倒我嗎？”

  “打倒……打倒！！”

  咆哮聲迎面而來。

  聞聲，赫拉勒克斯笑了：“很好，那就來吧，記住你此刻的心情，至少我可以肯定，踏上這擂台，並且要戰勝我，是你的意志！”

  “我的……意志？”

  迷茫伴隨著狂風呼嘯而至。

  只見一道被漆黑陰影籠罩的身形來到了赫拉克勒斯面前。

  沒有人能夠看清楚這道身影的面孔，亦或者祂根本沒有面孔，也可以是任何模樣。

  赫拉克勒斯再次與這道身影交錯而過。

  噗——

  鮮血在赫拉勒克斯胸口處綻開。

  “！！”

  布倫希爾德與格蕾一陣驚駭，格蕾甚至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但是很快就被布倫希爾德何止了。

  “睜開！這是赫拉克勒斯哥哥的決定，我們必須……好好見證到最後！”

  場內，赫拉克勒斯的胸口已經被掏空，他的心臟，此刻正在身後不遠處的人形影子手中跳動。

  可讓眾神與人類們疑惑不解的卻是，赫拉克勒斯臉上此刻竟然掛著淡淡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