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瓊芳島千余海裡外,細碎的小嶼堆砌。
其上別無多余資源,最大者不過聯綿的矮小丘陵。
大片大片的大紅色寬葉樹林在丘陵之上生長。
持續數日的陰雲天氣過去,豔陽壓開薄雲,高照萬裡。
大紅的樹林,宛如鍍上一層光輝,發射出絳紅的光澤,猶如流火一般,一股子沁甜的香味氤氳在島上。
此時島嶼邊緣,倒卷島崖石下方,有一處洞窟。
陽光斜斜漏照在洞口前方的大青石塊上。
有幾束光落在洞內,驚得倒掛在洞頂部的蝠獸扇動翅膀,朝內部遷移。
洞內的幾人不以為然,依舊閉目調息,抓緊時間恢復傷勢。
嘩啦啦。
嘩啦啦。
海浪有節奏地拍打在遠處的礁石之上。
夾雜在呼呼的風聲中,有些像人奔襲時的腳步聲。
腳步聲……
幾人中,體型最為龐大一人,一下子如兔子般躥起。
“聲音……不對!”
風類水元性質變化的他,專門練習過兩年半的聽風之術,偵察能力極強,可即使如此,也差點將這聲音忽略。
意識到不對勁的他,叫醒同伴的瞬間,兩隻手伸出,掌心相向,四指緊叩,同時拇指微屈。
手腕處的小海螺一蕩。
一層黑色的水波立即朝四周擴散。
但一聲呲呲的燃燒聲,隨著風吹而來。
轟!
下一刻,地動山搖。
丘陵上,連綿的山火出現。
火紅色的寬葉林一下子被炎浪壓得俯下身子,一圈火環喧囂著朝四周擴散。
當!
黑色的波紋與擴散而來的火環抵消。
“這是黑海馬狂海雷,這座島不能呆了!”
洞內的幾人中,有人在低吼。
話音還未落下,只見小島周遭海域中,一個個黑影浮現,隨後上升,一躍而出水面。
竟是一條條長著肉翅的怪魚。
這些魚類長不過三尺,撲棱著翅膀,在天空中劃過。
同時吐出一顆顆黑色的小珠。
“跟緊我……”
胖者身旁一道人影咳嗽一聲,兩隻手平直伸出,隨後猛然閉合。
合攏的食指豎於眉心。
澄!
人影雙眼瞬間變為暗紅色。
整個人拔高兩米,肘部,膝蓋,脊背,骨骼硬化,出現刀鋒般的凸起。
周身立即彌漫出紅色的水霧,將一眾人簇擁,急速朝遠處離去。
唧哩!
此時黑色的一顆顆小珠剛好落地。
轟轟轟!!
原本的山火立即被染成藍色,火氣卻更加囂烈,吞吐的火舌甚至高達數十米,藍色的火浪猶如浪濤般充斥著整個小島,
甚至於延伸至島嶼周遭的海域,
連海水都無法阻止其燃燒。
此時島群之外。
迪文拉麵色平靜,兩隻手環抱,立於水面之上,遠遠望著一朵朵盛開的藍蓮花。
“黑海馬狂海雷,水類性質變化,火類性質變化,雷類性質變化,三者合一而成,威力不錯,只可惜雷魚存活率太低。
把外面的防線收攏,有任何突圍者,先斬後奏,
海淵那邊形勢如何了?第二批聯軍何時到達?”他下達命令的同時,問向身旁之人。
“第二批聯軍,如今名單一出。不過百離海,紅雨海,海眼出現異動,吸引了多數目光,真正出軍的時間已經推遲了。”身旁一個黑海馬一族的漢子低聲回答。
“海眼暴動,倒是天助我也。這段時日,大致也夠我將此事解決,不過該偽造的證據繼續偽造,水龍一族其亞,血鯊一族凱文銀與極惡組織赤鯀聯系,
這個借口,加上龍門與我的價值,應該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了。”迪文拉淡淡道。
“證據鏈一直在製作。”漢子恭敬道,“龍門范圍,據那陸人的所吐出的卦言,大致范圍已經確定,待到人到手後,兩者結合,必然萬無一失。
只是屬下擔心那人如此痛快給出信息,會不會有所算計?”
迪文拉笑了笑,搖搖頭。
卻是沒有解釋,目光依舊看著前方。
風類水元秘術,探海施展。
感知籠罩著整個島群。
算計,他從來不怕算計,就算知曉其是陷阱,如若陷阱之中的餌食價值足夠,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看來……已經……收網了……啊。”
就在兩人觀察之時,一道身材厚重,足足有三米的高大人影,慢慢從水中上浮冒出。
奇怪的是身上全無水跡。
迪文拉身子微側,看了眼身旁。
“安格雷,這次來的倒挺早啊。”
話音落下,身旁的黑海馬漢子身子微躬,雙手緊握,露出右手大拇指,作了個海族高規格禮節。
高大之人面色呆滯,眼中眼白極多,毫無神光,皮膚黝黑,微駝著背,光是站立其間,毫無呼吸,猶如死物,
卻不知為何,給人一種極強的壓抑之感。
過了兩息,安格雷好似才回過神。
微駝的背部高高隆起,好似背了座小丘。
“我被你這鞭炮吵醒……了,所以……來的早……”他說話有時要停頓,這是習慣。
作為沉寂龜一族,只要血脈純度夠高,每日睡覺沉寂,水元便能加速累積。
睡得久了,習慣了慢生活,說話自然也節奏慢了。
“那是我的原因,龍門找到,你先進去,好好睡一覺,作為我的補償。”迪文拉認真道歉,並作出補償。
作為價值被認可之朋友,他的內心,就如火一般熱烈,能讓其感受到充足的溫暖。
“好……安格雷……好……”大漢緩緩出聲,點點頭,語氣輕快了些。
迪文拉正欲回話,忽然眼神一凜,嘴角勾起。臉色的菊花肉紋盛開。
“魚兒出來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道微不可查的血光飛速在藍火中穿出,隨後俯衝下海面。
迪文拉食指中指並攏,高高舉起,斜指向天空。
“水牢風鎖-鏈。”
陡然間,白色的光芒閃爍,風聲呼嘯,水花濺起。
白色的鏈條爆射而出。
不,不是爆射,而是飛速凝結。
於海面上,宛如一條白龍,刺耳的破空聲中,後發先至,狠狠與血光相撞。
嘭!
一聲炸響。
白龍分散,開始環繞裹持著血光。
凱文銀面色一變,鯊人狀態的他,水元處於高度活潑的狀態,可在此時,依舊完全沒有躲閃過去。
眼見一白龍化開,變成一條條枷鎖,他一咬牙,暗紅的雙眼好似要滴血。
眉心處出現鼓脹,同時脊背處突起越加猙獰。
這是他的血脈化形。
作為血鯊一族的天才,他自然掌握了這一技術。
只是此時,鯊化快要突破臨界狀態,血脈暴起至極限。
不過凱文銀卻面色漠然,粗大的手掌合攏。
“水破-血鯊龍彈!”
血光炸裂,蛛網般的白鎖崩裂,血影變得暗紅,頭部更是呈龍首狀。
速度再次暴漲,朝遠方躍去。
“有趣,強行龍化?”
迪文拉有些意外,以他對凱文銀的了解,應該破不開他的秘術。
看來血鯊一族這一代的小天才,也有著相當的底牌手段。
他不怒反笑,不再單手,而是兩隻手飛速結印。
“水渦火陣,雷柱風刃-出來吧,困頓一切的白牢。”
哐哐哐!!
強烈的水元波動甚至引起了海水的渦流。
白色的水元擴散,驟然凝結,形成一座座高大的蒼白之牆。
猶如一隻巨手五指。
白牆出現後便急速合攏,朝著血光落下。
速度之快,幾近一瞬。
其間更有某種奇特的特效,使得域內翻滾的海水,炸裂的焰浪驟然靜止。
好似凝滯。
只是下一刻,一道尖銳的呼嘯聲從遠處急速傳來。
“海水倒卷,天空隱沒,藏於浪中靈,亦是大海的怒……水化-大海嘯繁印。”
快速的詠歎調結束,一聲巨響。
原本凝滯的海面開始急速顫動,下一刻,轟然高高衝上天空。
海水炸碎,水花飛濺。
高高湧起的海水變為黑色,足足達到近百米,一重接著一重,一浪高過一浪。
海浪頂端,鑲嵌有一張模糊的巨大人臉。
浪花砸下,轟擊在白牆之上。
無數細小的海域的對撞,水元在抵消。
“黑水,大海嘯,這是……”迪文拉死死望著遠處,望著那顯出的人影。
“赤鯀?!”
“喲,不愧是黑海馬的天才,就差一點點,就這一點點就把我關主了。”
海浪之上,一通體是水,身著黑底赤魚大袍的怪人出現,周身流水宛如活物般,環繞其間,居高臨下地看著下方的迪文拉等人。
他一邊說,腳下黑色的浪花依舊不斷朝四周擴散。
“看來我果然沒錯,其亞,凱文銀,你們當真成了叛逃海人……”
迪文拉此時認出了來人,心神微微一凝。
赤鯀組織人數不多,新人暫且不提,老人一個個都是難纏的角色。
每一人都受過高規格的海族通緝令,並賦予獨特的稱號。
此人很好認,那位掀起滔天海災,淹沒一個海眼的恐怖罪犯,水人!
其修有獨特秘術,在大海上,實力忽強忽弱。
強時甚至以一人之力,硬杠過整個中型海族……
此時凱文銀與其亞卻是一言不發。
從迪文拉真正決定下死手,他們離開七海島的那一刻。
他們的命運,便已經注定了。
強與弱的恆定,大勢壓下,只是求生的欲望,使得這一進程加快而已。
*
*
瓊芳島,瓊明街,酒樓。
林末一邊喝酒,一邊把玩著手中的赤鯀小玉雕。
最後之時,打死司徒絕,自然毫無懸念。
對方實力是強,比之明泓老人也沒差多少。
只是其以為自己不會動手,心甘情願擺姿態,最終被他發現破綻,全力一擊,直接打殘。
這個層次,先發製人下,自然按著打。
最終一切結束,難度甚至不比打死那什麽赤山武虎將高。
一身強悍武道修為,化作他的晉升資糧。
隨後自然是按部就班收攏戰利品,以及檢驗秘器是否為真。
可惜的是,拿到這赤鯀小玉雕後,無論他施展怎樣的手段,都無法將其催動。
最多勾勒出一絲其中力量,用以產生一種對海獸的吸引力。
不過經他實驗,這種吸引力,最多局限於方圓十幾海裡,雖然神異,但要說形成海獸潮,卻完全是癡人說夢。
為此林末還懷疑過其真假,親身前往赤山虎本宗查看,最終自然一無所獲。
看來,這玉雕需要某種特定的手法催動,而這種手法,還是只有水人有。
他一邊思索著,一邊看著街道上的車水馬龍。
此時街上穿著清涼的少婦女孩,顯然少了,大多為身帶武器的武夫猛男。
饒是如此,一個個也神色匆匆,好似有什麽要緊事要做。
這是赤山虎,司徒絕一行人的消失,帶來的余波。
連鎖反應開始蔓延,影響著身邊的人或事。
不僅體現在物價,日常之上,還表現於方方面面。
甚至於,就連他這個始作俑者,也不由緊張了起來。
就像回到當初在寧陽縣,第一次大龍山出事,黃天教步步緊逼,物價上漲,盜幫橫行,心底自然而然出現緊迫感一般。
“赤山虎司徒絕等人一滅,秘器雖然到手,但偽造身份一事,卻是必然落空。不過更重要的其實是這一事件所帶來的後續影響,是否會影響後續計劃。”
林末心中不由暗自盤算。
手中玉雕在指尖翻滾,溫熱的觸感下,閃爍著淡淡的熒光。
赤山虎體量不小,這樣的勢力,單論普通武夫,能牽涉成千上萬,所波及的普通百姓,更是不計其數。
其的消亡,就如同朝平靜的水面丟下巨石,勢必會引出道道漣漪波瀾。
最關鍵的,便是引起七海盟的注意。
要知道此時七海盟中,高手可不少。
雖然能奈何他的絕對不多,但卻也會礙事。妨阻計劃。
“這便是無奈,世上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林末輕歎。
普通人擔憂吃食溫飽,肉食者顧慮實力地位。
即使如他,決心低調行事,謹慎為人,也有迫不得已,無可奈何的地方。
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等待水人回來再說。
林末手一翻,玉雕消失的瞬間,整個人起身朝樓下走去。
形勢變化下,一切好似失控。
這個時候,他能做的也不多。
正好蟄伏一段時間,消化最近的吃食,用以提升自己。
順便靜待事情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