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個波動……有些熟悉……”

  死原殿，月牙湖。

  正於湖底潛修的林末，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眉心處，一道歪歪斜斜的赤痕，隨著睜眼的動作，開始蠕動。

  一股莫名的神秘氣息便從雙眼中彌漫開來。

  隱約可見，一道道無形的鎖鏈符文勾連著眼前的一切，那是萬事萬物的本質。

  只是瞬間，他的目光便穿過湖面。

  “在極遠處，動靜不小……是真正的高手……”

  林末緩緩站起身子，面色些許動容。

  方才的動靜不小，與他相隔，更是極遠，但那波動，依舊讓他心驚，有些可怖。

  只是不知為何，卻讓他有種熟悉感。

  沒過多久，氣息重新掩蓋而下。

  他收回目光，卻是沒再多想。

  此時與月牙湖底部。

  湖底岩壁下，有藍色的冰漿類物事緩緩流淌。

  最深處，暗河之上，潛藏的元氣礦脈，不斷向上逸散出元氣精粹。

  林末循著特定的呼吸法呼吸，自創的九龍吞寂魔羅大滅如來佛經，不斷運轉。

  體內意勁飛速轉動，無時無刻不在強化著法身之上的三十六道法紋。

  仔細看，甚至可以看到一條一條無形的渦流圍繞在他周身。

  猶如一條條無形的蛇蟲。

  這是功法催動的特效。

  九龍吞寂魔羅大滅如來經，根本之一便是以東極青華長生經與真靈九變為根基，結合聖魔元胎逆反魔源，所創出的九龍。

  在此時，不僅月牙湖底部細碎礦脈的無數元氣，為九龍吞取，體內殺生和尚所留下的一身積糧，同樣也在源源不斷被吸收，轉化。

  隨後用以強化穩固方才突破的境界，促使著法身進行蛻變。

  這一關，在常人身上，要麽花費時間去一點點積累，要麽則借助天材地寶，丹藥寶草，縮短時間。

  不過林末倒無需這樣，單是一個殺生和尚，便足以助他完成這一步積累。

  白色與藍色相間的湖水中，他就那麽跌坐在湖底。周身黑色與藍色不斷交織。

  深邃的，蠕動的黑暗，如有生命般，環繞於周身。

  “最為艱難之處，便是法紋神煆，一旦功成，就是一片坦途……這也是我為何會感覺輕松的原因。”

  林末感受著體內的變化，那是從法身開始，作用於體魄的變化，心中卻是無悲無喜。

  這種狀態，他之前之時，其實就已經感受過了。

  只見他體內已近乎凝聚出血肉的魔羅法身，此時身上多了一道道若隱若現的奇異符文。

  而皮膚，骨骼，血管，大筋，也在急速變化。

  其中肌肉變得更為厚重，骨骼上，則隱現密密麻麻的紋絡，皮膚上，更是有一片片漆黑龍鱗自發浮現。

  時間慢慢過去。

  法紋的穩固，沒有什麽脫筋換骨的變化，但無論是法身，還是本體，都給人一種無瑕，圓滿，以及純一之感。

  簡單的形容，就類似於考試時，九十五分，與一百分一般。

  或許測評表上，兩者的體現，都是優，但感覺卻是不一樣。

  “接下來，就是引動最後一重四九法身劫。”

  紫黑色魔氣繚繞下，林末雙眼中出現一抹波動，仰頭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

  當即催動體內的魔羅法身。

  當日在吸收暇點，凝練法紋後，他便有隨時能喚動法身劫的感覺。

  只是正於大戰關頭，因此被強行壓抑住了。

  此時法紋淬煉圓滿，體魄更加純粹，狀態正好，正是走完這最後半步的最好時機。

  轟！！

  一抹深邃的黑暗，緩緩從林末背後蔓延而出。

  整個湖底，猛地一沉！
  一股沛然巨大的威勢，在湖水中蔓延。

  月牙湖中遊蕩的一些魚獸，靈覺相來靈敏，在林末修行時，都自發遠離至千余米開外。

  可饒是如此，此時也受到某種刺激，在那奇異的壓力下，瘋狂湧向湖面。

  黑暗在湖水中蔓延。

  由外可見，一條條魚獸躍湖而出，又不斷墜下。

  場景猶如蛟龍走江，爭過龍門一般。

  在這龐大的壓力下。

  湖底岩石，此時也開始不堪重負，大量的藍色裂紋，於岩石表面彌漫。

  噗嗤！

  忽然間。

  湖底黑影，林末身上，同時浮現一朵朵蒼白色的火焰。

  同時繚繞有一道道紫色的雷光。

  緊接著，一股鑽心的疼痛彌漫在周身，仿若置身於荊棘叢中一般。

  稍一動彈，便是鑽心刺痛。

  除此之外，他還能明顯感受到，周遭的一切，都在排斥他。

  一股不安的凶意，借助他天人交感之際，彌漫在他心間。

  “四九法身劫，果然比之前要凶猛得多。”

  林末低頭，看著身上不知何時，已然彌漫全身的白火與紫雷，面色卻極為的平靜。

  他這時才明白，為何大聖凝聚法相，藏相於體後，會有托舉命星之道。

  而海族修煉道路，也同有祭身，祭身，祭海一說。

  天生萬物以養人。

  武夫修煉，自肉身勁立命，再到宗師破開三關，煉化神竅，借助天人交感，孕育法身，都在加深與天地的聯系。

  而突破真君後，天人交感強度更高，增益更更大。

  但就像前世家庭裡的wifi一般，容量是有限的，一旦交感之人越多，負擔自然也越嚴重。

  這也是真君後，每突破一個層次，凝練九道法紋，便需要度過法身劫。

  甚至於越到後面，法身劫越恐怖的原因。

  “大聖五朝三覺，五朝前提，便是法身蛻變為法相，隨後藏相於體……”林末喃喃自語，閉上眼，
  心神中，宗內大威天龍神力典，靈台真我本願經，以及其他所學功法的大聖層次的修煉法門，緩緩流過。

  片刻後，雙眼緩緩睜開：

  “大宗師之初，天人交感，大聖之後，需要的便是天人斷感……！”

  他若有所思，此時那白色的火焰，紫色的雷光中，越加喧囂，其中甚至伸出了一隻隻無形之手，死死拖拽著他。

  好似想將他拉入什麽地方，進行沉淪。

  “想吞我……”林末雙手微張，“我先吞了你還差不多！”

  種種法門爛熟於心，他再也不猶豫，雙手猛地合十。

  轟！！

  一抹真正深邃的黑暗從他背後升起。

  隨後則是濃度高到極致，純粹到極致的魔氣，開始彌漫，開始逸散。

  這個程度的魔氣，甚至於不再是氣態，一與空氣接觸，便自發凝結成六角的菱形紫晶。

  一經出現，林末周身的白色火焰，紫色雷光，轟然間，便被吞噬，被磨滅。

  一股難言的波動，迅速朝四周擴散，蔓延。

  就連這湖底岩石，似乎都無法承受這股重量。

  霎時間被壓沉了一米多！

  法身之路，到四九法紋神煆完畢，便是走到了盡頭。

  想要繼續往前踏出，便是將法相收於體內。

  將法身上的神意與氣血圓融狀態，擴散適應至真正周身。

  到這一步，便與千羽界法門，殊途同歸了。

  不過比起後者一築基，便開始進行，赤縣武道要慢得多。

  甚至於中途還搞了個法身，先行實驗。

  但這也有好處，武道到達大聖，直接便開始走萬般偉力歸於己身，無需像前者一般，擔憂道化，擔憂其他。

  而林末所計劃的則是直接將自身所凝練的九龍吞寂大滅如來法身，與己身的聖魔元胎相融。

  如若這樣，直接便省去了藏身於體這一步。

  更意味著，他直接便順勢凝練出了，獨屬於自己的聖魔元胎。

  “所以……融！！”

  林末合十的雙手，變化了一個法印。

  身後出現的真實黑影猛然一震。

  轟！
  他原本彌漫開來的魔羅法身，開始慢慢邁開步子，走入真實黑影之中。

  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大的牽引力彌漫開來。

  周遭有誦經聲響起，好似置身於當年靈台宗烏尤寺的晨會之中。

  同時又有湧現，無數人聲嘶力竭的呐喊，哭泣，咒罵之聲。

  一瞬間，林末好似看到了無數道灰影，那一張張面孔他很是陌生，也很是熟悉。

  衝在最前方的是一個肥婆，是一個面目凶狠的漢子。

  是王嬸子……是鄧屠戶……

  是他來到這方世界所殺的第一個人。

  隨後那一張張的臉，更是越來越親切。

  他們一個個，都為林末所殺，有些人，他甚至不知道名字，甚至都忘了是何時所殺的，但能出現在這個境地，與他有關，這卻是必然。

  “原來我走到這一路，已經造成了如此大的殺戮了……”

  一時間，林末不由有些感慨。

  看著那衝至他身前的一道道灰影，它們擁抱著他，啃噬著他，死死在抱著他。

  哀嚎聲，咒罵聲，到處都是。

  林末看著眼前王大嬸的臉龐，後者正死命撓著他。

  他輕輕撫摸著對方的腦袋，卻是忽的一笑。

  “真是滿手鮮血的劊子手啊。”

  只是下一刻，笑容慢慢消失。

  “只是一群活著都沒能阻止我的人……”林末合十的雙手分開，“死了憑什麽行？！”

  手掌幡然往下一壓。

  轟！
  盤踞於他周身的灰影，轟然間，在一聲哀鳴聲中，直接炸開消失。

  同時他身後的法身，也立時開始緩緩下沉於元胎黑影之中。

  時間慢慢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轟！
  驟然間，林末心神一震，思緒瞬間發散，放空。

  但下一刻，這種超然的感官，又悄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通透感。

  面貌與他一般的聖魔元胎之上，背後赫然是眉目含笑的黑佛。

  一體雙生。

  兩者形成一個完整的，融洽的循環。

  元胎落入體內。

  “成了。”林末心中不免有著一股激動。

  他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抬頭看了眼周遭已經混亂不堪的湖底，細細體悟著周身的變化。

  藏相於體，法身於元胎相融，最直接的變化，便是體魄強度的上升。

  以往的他，法身雖強，但隻適合打aoe，隻適合清場，真正與高手對決，最適合的還是大滅狀態。

  比起前者，後者方是最為純粹的力量，最為粗暴的毀滅。

  而在此時不一樣了。

  他是法身，法身是他。

  兩者並無區別。

  等到他的法身徹底凝聚成法相，便是踏入大聖之時！

  林末忍住心中的激動，輕輕抬起手指，往前一點。

  霎時間。

  哧！
  湖水瞬間被壓爆，一道白氣炸開，隨後演變為無數漣漪，往外擴散。

  與此同時，湖水刹那間被分開，一條尖銳的粗長的痕跡，猶如黑板被用力一擦般，狠狠劃出。

  路徑之上的海水，甚至在巨大的力量下，沒來得及壓縮，朝周遭傳遞力量，便紛紛蒸發，紛紛被撕碎。

  呼啦！

  兩息時間後，水流相抵，變得渾濁。

  “單論力量，常態之下，增長了很多，或許現在的我，如若偷襲，可以不用大滅，便能將殺生壓製？”

  林末若有所思，只是轉瞬卻搖了搖頭。

  如果只是常態下的殺生，此時的他，甚至將其直接打死也並非不可能。

  不過後者有一招類似於他大滅的變身秘術，這一招就有些厲害了。

  據他估計，後者那般狀態下，實力大致增漲了兩倍……

  “大滅下才能將其壓製，不過現在真正全力出手，如若偷襲的話，應該一下便能將其搞死……？”

  林末若有所思。

  他這只是初步估計，畢竟真正偷襲很難，到他們這一層次，認真對待下，就算實力不對等，也不至於反抗都做不到。

  不過到底是突破了。

  林末微微呼了一口氣，腳尖微點。

  整個人立時往上飄浮。

  接下來他要做的便是收集赤能，圓滿天賦珠，以及尋找時機真正突破大聖。

  這一步則需要洞天。

  後者他早便準備好了。

  嘩啦一聲。

  林末躍出水面，他隨手將沾滿水的發絲捋至耳後，這一次，並未催動意勁，將其蒸乾。

  不知道何時起，他更喜歡渾身浸於水中的感覺。

  在他看來，那種感覺下，他一身的罪孽好似都能被洗清。

  整個人，將變得很乾淨。

  回到最初的模樣。

  “接下來，便是等待了。”

  大聖層次，是赤縣武林中，真正的頂尖！
  如今他已經證明了他的實力。

  如若殺生沒死，說不準，那上方巡使，乃至印元豪之事，都會直接揭過。

  畢竟即使各家大勢力有大聖，但由為一個真君，惹下這個層次的對手，卻是不值。

  只是……

  這種選擇，則是寄希望於對方的態度想法之下，終究太過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