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147.屍體與夢（3000）(22)
  傍晚時分。

  一條酒吧的後巷中。

  髒水橫流，垃圾遍地。

  蒼蠅與蟑螂共舞，野貓和老鼠和平共處，它們一個個生得膘肥體壯，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家的豬跑出來了，在陰影中泛出血色的光芒——這裡的食物對貓和老鼠而言太過豐盛，無需互相殘殺。

  一隻皮靴冷酷的踏入其中，濺起些許汙水。

  “這裡，就是我們要排查的最後一處地點了吧？”

  光太的語氣略有低沉，走在隊伍的最前列。

  冬野明日香應道：“是的。”

  他們忙活了大半天，將可疑的地點都逐一進行了排查。

  只是，很遺憾，之前的地點要麽是沒有多少線索，要麽乾脆是別的犯人做下的案件。

  一行人順便還逮捕了一個殺人犯和兩個邪教徒，但對疑似【食屍鬼】的存在，卻沒能有任何進展。

  不過，眾人也不至於太氣餒。

  這才是調查過程中的常態，像是一出手就馬上能抓到嫌犯的情況，反而是少數中的少數。

  倘若這次任務這麽輕易就能被解決的話，警衛司也不至於召集他們三個小組分頭行動。

  看著眼前髒亂的小巷，光太心底也沒抱多大希望，但還是忍著臭味走上前。

  【核光心法】

  隨著光核在體內的轉動，光太的手中，一個光團漸漸成型，向著周圍散發出凌厲的光線。

  像是冰雪遇到陽光一樣，小巷中汙穢的空氣和髒水被淨化，弱小的蟑螂一類直接自燃消融。

  野貓和老鼠在尖叫一聲後，便倉皇逃竄。

  安樂看得嘖嘖稱奇：‘這能力，用在搞衛生上很好用啊！’

  等到光芒散盡，即便仍有些腐爛的臭味散發，但比起剛才卻好上太多。

  “嗯？血液的味道……”

  安樂用鼻尖輕嗅，作為【血術士（+14）】的他，本來就對血液的氣息相當敏感，在惡臭漸散後，立即便察覺到一股古怪的氣味。

  光太扭頭問道：“有發現嗎？”

  “在這邊。”

  安樂走到小巷的一角，來到一個被堆滿了的垃圾桶旁邊。

  腐臭血液氣味的來源，就在這附近，只是在視線中，卻只是一塊青黑色的、汙濁的地面。

  這時，小組裡的其他成員，包括夏冰欣在內，都分散開來把整條小巷都大略搜查了個遍。

  起碼在視線能看到的范圍內，都沒能發現任何有價值的事物。

  於是，都把注意力放在安樂身上。

  “大家都讓開一些。”

  安樂對他們說道，這石板下，或許藏著他們要找的東西。

  光太等人自然照做。

  夏冰欣面無表情，但心裡卻略有詫異：‘怎麽感覺……他在小組裡的威信，比光太還要高？’

  陰影之力翻湧，輕而易舉的就找到合適的角度，將這塊地面撬開。

  一具殘破不堪的屍體，呈現在眾人的面前。

  只是在看到它的瞬間，組員們的臉色就變得不太好看。

  勉強能從屍骸的形狀上看出，死者是一名男性。

  青黑色的斑塊腐爛的呈現在他僅存的肌膚上，其中還有肥膩的蛆蟲在蠕動。

  之所以說是“僅存”，是因為屍體上絕大部分的皮膚，都不見蹤影，而那並非是被剝去、被焚燒、被撕裂，而是……

  被啃噬而去。

  證據是，在屍體殘余的肌肉、白骨上，遺留著無數道牙齒咬合、劃開的痕跡。

  那絕非是人類的牙齒能留下的印記，而像是某種凶殘的犬科動物。

  如果有人曾見過非洲大草原上被鬣狗分食的羚羊骨骸，就能明白那白骨上的齒痕，究竟是怎樣的駭人可怖。

  男人的面容，只剩下一隻眼眶還算完好無損。

  面骨上牽連著少許的肉絲，早已腐爛。

  格外肥碩的蛆蟲，正在他漆黑的眼眶裡活躍。

  而仔細觀察屍體的顱骨，便能發現，天靈蓋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洞眼，其中空蕩蕩的，他的全部腦組織，都被吸食得一乾二淨。

  哪怕是一向見慣了血腥場面的光太等人，此時也有些難以接受這具屍體的慘狀。

  “這這……嘔——”

  陳夜的表現最為不堪，扭過頭便乾嘔了起來。

  冬野明日香和光太也沒好到哪裡去，面色鐵青，不忍再看。

  吳勇則是閉上雙眼，輕聲喃喃道：“您吃了嗎？”

  應該是在為死者祈禱。

  就連一直面無表情的夏冰欣，都稍稍變了臉色。

  即便他們早就知道，這是一起疑似和食屍鬼相關的案件，但知道和親眼目睹，從來都是兩回事。

  就好像有人知道用刀就能劃開老虎的腹部，但當他真的遇見了老虎，卻只能成為一頓美餐。

  唯一平靜如初的，只有安樂。

  他適時意識到：‘這會兒我是不是應該也害怕一下？’

  但是等意識到再去做，就有點太過刻意了。

  安樂索性當做無事發生過，準備用陰影去翻動屍體，看看有沒有什麽新的發現。

  在這一瞬間，安樂心底忽然浮現出警兆。

  和平時的生死危機之感不同，這股警兆更加神秘，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特性。

  他當即喝道：“後退！”

  話音未落，從屍體的身下，躥出數團黑影，以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速度，向附近的人們撲去。

  就連安樂，都隱約能看見它們那泛紅的雙眼，還有異化後的利齒。

  鏗！鏗！鏗！
  好在，安樂的預警又一次發揮了作用。

  那些黑影無一例外的全部撞在了如同盾牌的陰影上，發出金石交加的聲音。

  安樂順勢用陰影將它們包裹、困住，也得以看見黑影的相貌。

  “這是……老鼠？”

  光太第一個回過神來，訝然道。

  被陰影所束縛的生物，從外形來看，毫無懸念是人們所熟悉的老鼠。

  只是它們的體型，卻是尋常老鼠的兩到三倍。

  怪誕之處還在於，這些老鼠沒有毛發，灰黑色的皮膚呈現出油脂般令人作嘔的惡心質感，還覆蓋著肮髒的菌蘚，前肢更加壯大，嘴巴像是某種犬科動物。

  簡直就像是老鼠和狗的雜交產物，混亂且汙穢。

  它們不顧一切的用牙齒、用利爪攻擊著陰影，想把陰影都吃下肚子，異常殘暴，富有攻擊性。

  安樂微微皺眉。

  他倒不是因為這些老鼠的模樣而驚訝，而是感到了違和感。

  這些小東西們對一般超凡者很有威脅沒錯，但對安樂來說……就這？
  這和那強烈的警兆，不太相符。

  ‘是哪裡還藏著敵人嗎？’

  安樂謹慎的觀察四周，尤其是屍體的身下，卻一無所獲。

  ‘奇怪……’

  暫時把這怪異的心情拋之腦後，安樂正打算隨手把這些老鼠盡數碾死。

  卻聽見夏冰欣說道：“先別動手！”

  她解釋道：“這些老鼠可能是受到目標的汙染，才變成這樣。”

  “極大可能留存著一定相關的生物組織，或許可以借此定位目標的所在。”

  安樂點點頭，對這說法表示認可。

  接著，一行人對小巷進行了深度檢查，不過再也沒有其他發現。

  這也是他們今天排查的最後一個地點。

  回到警衛司，安樂將變異老鼠上交給相關部門，便可以下班回家了。

  目睹了那樣的畫面，直到臨別之際，光太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食屍鬼，那一定是食屍鬼。”

  陳夜嚴肅說道：“這種危險的家夥，每在月湧市內多存在一分鍾，就有可能引來更大的災禍。”

  光太也開口：“希望能順利把它抓住吧。”

  吳勇用認同的語氣說道：“您吃了嗎！”

  食屍鬼的危害性，遠遠不只有吞食屍體這一點。

  它們會每時每刻的散發汙染，將接觸過的生物染上相似的特性，繁衍能力極強。

  最可怕的是，部分食屍鬼甚至擁有不遜於人類的智慧水平，甚至聽聞過食屍鬼和人類誕下後代的恐怖傳聞。

  冬野明日香想到小巷裡的景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輕聲喃喃道。

  “今晚，我肯定要做噩夢了……”

  然而，做噩夢的，遠不只她一人。

  ******
  在醒來以後，安樂很快便意識到，他並未真正醒來。

  安樂沉默的坐起身，觀察著黑暗中的四周。

  這裡，仍舊是他熟悉的孤兒院，是他熟悉的臥室。

  安樂伸手摸向床邊的開關，在做出這個動作的瞬間，他便察覺到不對，一股虛弱無力的感覺，從體內泛起，而且處處充斥著怪異的不協調感。

  就好像安樂現在控制的身體，不屬於他自己一樣。

  安樂壓下這種久違的不安，打開了燈。

  臥室立刻變得明亮，這裡的布置和他記憶裡的全然一樣，只是安樂所見的景象，始終透露出一種怪誕的異常，像是隨時會發生扭曲、變幻。

  安樂低頭，發現自己的雙臂比起印象裡纖細了許多，沒有那些健壯的肌肉線條。

  目光所見的高度，也稍矮一些。

  安樂心中有所猜測，但仍需要證實。

  他走出臥室，向著一旁的衛生間走去。

  天空是漆黑的，孤兒院裡靜悄悄的，沒有孩子們的呼吸、心跳和囈語。

  走廊上，只能聽見他自己的腳步聲。

  來到衛生間，安樂看向身前的鏡子。

  鏡面中映照而出的，是一個纖細的、俊美的少年，如同童話故事中的小王子，又像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在微弱的燈光下。

  他……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