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看到他,她還會遷怒
林蘭兒掀簾子進來,“姑娘,那個春華已經準備妥當了,這會兒就讓她出門嗎?”
容靜秋一手拿著幕籬,一手輕輕地撫過上面那層柔紗,似漫不經心地道,“她最近表現得如何?”
“還算聽話,但奴婢覺得她這人不老實。”林蘭兒皺眉道,“教什麽她都很認真學,不過話卻很少,這樣的人反而更危險。”
容靜秋笑了笑,這就是還沒有心死嘛,挺頑強的生命力,“好了,若是眼裡只有一潭死水,那樣反而不能用。”
林蘭兒只是皺了皺眉,也不去辯駁這樣的話。
“讓她先行到胭脂鋪外面候著,等我進去之後,再讓她進去,我們到時候從鋪子的後門離開。”容靜秋悄然地吩咐道。
林蘭兒點了點頭,表示記住了,那家胭脂鋪子是姑娘名下的嫁妝之一,也不怕被人拆穿什麽,倒是個交換的好地方。
容靜秋這才打發了林蘭兒去辦這事,但為了安全起見,她給紅裳和綠袖另外安排了活計,不讓這倆人有機會壞她的事情。雖然這兩人表現得相當好,在皇子府裡也是她一大助力,但她們畢竟是趙裕所賜,所以從根子裡她是不會全然相信這二人的。
馬車輕悠悠地駛出了九皇子府,這輛馬車上有九皇子府的標記,她是正大光明的出行。
一旁的梅兒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自家姑娘,姑娘如今這做法她總覺得不妥當,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說。
“有什麽就說什麽,憋在心裡不難受嗎?”容靜秋睜開假寐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梅兒。
梅兒這才心一橫地道,“姑娘,這樣做對九殿下似乎不太好,畢竟薄公子曾經……是您的未婚夫……”她想說得委婉點,她不希望自家姑娘被人誤會去,尤其是九皇子,更怕有一天紙會不包不住火。
九皇子是如何對待自家姑娘的,她旁觀者清,為何姑娘就非要一意孤行呢?
容靜秋輕笑一聲,“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如果趙裕他日知道這個以為她是私坐情郎,那合該他倆沒緣份,而他對她所謂的愛與縱容也就只是一個笑話。
畢竟上輩子趙裕的身邊美人環繞,宮裡賞賜的,外臣巴結的,兄弟之間互贈的,總之來歷各不相同,但這樣的美人都是過眼雲煙,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趙裕對她身體的忠誠,盡管他倆的感情也就那樣。
真以為她就那麽不挑嘴嗎?帶著別的女人身上的香味還能再爬上她的床?那是想都不要想,她也會惡心的好吧?
更何況趙裕自己本身也不是那種來者不拒的人,有些人贈送了美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收下往府裡的角落裡一擱便完事了,就費點糧食與一兩個下人罷了。
不過這事她還是不想讓他知道,無非就是不想讓他起疑心,這於他的計劃不利,不管如何,這條路她總要走一遭,實在是一想到上輩子自己以及身邊人的死,那種無邊的痛苦會將人逼瘋,所以總要試一試,萬一成功了,這條小命也就保住了。
胭脂鋪裡的掌櫃早早就在門口等候了,這是九皇子妃第一次過來巡視,他自然想要搏一個好印象。
容靜秋下了馬車,就走進了這嫁妝鋪子裡,這個鋪子的位置很好,所以生意一向頗為興隆。
掌櫃的引著容靜秋參觀並且一一介紹鋪子裡的情況,一邊說還一邊小心地瞄著幕籬下容靜秋的表情,哪怕他看不真切,但也還是在努力揣測著主子的心思,畢竟這不是一般的主子,是聖人的兒媳婦。
容靜秋輕輕地點了點頭,看了眼鋪子裡興隆的生意,她就不往前面去了,省得影響了鋪子裡的生意,由著掌櫃引她到後面去查看。
喝了一輪茶,她正看著帳薄的時候,就有夥計來找掌櫃,說是前面出了點狀況,那掌櫃趕緊起身在一旁正要請示,就聽到這女主子道,“你先去忙吧,外面的生意重要,我這邊若是看到哪裡不妥會讓人喚你來回話的。”
掌櫃的這才行禮退出去處理突發狀況。
看到掌櫃的出去了,容靜秋把手上的帳冊一合,直接起身,吩咐梅兒出去把人帶進來。
沒多時,梅兒從後門處帶進了穿著與容靜秋一樣的春華。
春華看了眼穿著打扮與她一樣的容靜秋,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這是要用她當替身,她該想到的,容靜秋養著她在偏僻的院子裡學她的動作形態,她的作用就只有這一條。
似乎被收拾得怕了,她老老實實恭恭敬敬地給容靜秋行禮。
對於對方識時務的舉動,容靜秋表示挺滿意的,在喚她起身之際,她上前拍了下她的肩膀,“起來吧,本皇子妃喜歡聽話的人,你知道該如何辦?”
“是,奴婢曉得。”春華順勢起身,趕緊回道。
隔著幕籬,容靜秋看不清春華的表情,同樣,春華也看不清容靜秋的神情,但她這個西貝貨到了正主兒的面前,似乎總有那麽一股子的不自在與心虛,所以她根本不敢抬頭與容靜秋對視,很快就垂下了腦袋。
把春華交給梅兒留在這裡,她直接轉身帶著林蘭兒離開。
在鋪子的後門處早有了一輛沒有標識的普通馬車候在那裡,容靜秋二話沒話就上了馬車,在馬車裡重新換了身衣裳,這身衣裳跟剛才那身相比,顯得有些華麗,至少符合她皇子妃的身份。
到了薄景然落腳的客棧,她直接扶著林蘭兒的手了馬車,徑直走進了這家客棧。
掌櫃的看到衣著華麗的客人進門,立即扔下手中的事情上前,正要說話,就聽到這貴人身邊的侍女開口道,“我們是來拜會住在你家客棧的薄公子的,之前給過拜帖了,如果他身邊的小廝問起,就說是故人相見。”
那掌櫃的一聽,立即應聲吩咐人去辦了,畢竟這位薄公子是他這客棧的大客戶。
沒等多久,薄景然身邊的小廝安平匆忙出來迎接,哪怕隔著幕籬沒能看清容靜秋的面容,但這身形他是不會認錯的,他沒想到這位還會再找上門來,頓時滿臉的複雜。
“這位姑娘,我們公子有請。”
他猜不透這位登門的意圖,但他更知道自家公子的相思之苦,在他看來,自家公子這是自找苦吃,當日走得匆忙連句話都沒有交代,這讓人家姑娘如何不怨不惱?退婚在情理當中。
容靜秋輕移蓮步,隨著安平緩緩地邁進客棧的後面,這裡都是獨立的小院落,而薄景然是江南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自然住的是最好的院落。
薄景然站在中庭中,看起來面無表情,但沒人知道他內心的緊張,當日離開時有多狼狽,這會兒依舊就有多狼狽,自詡為君子的他第一次落荒而逃,畢竟無法面對自己當時的怯懦與無用。
如今想來,說不後悔是騙人的,當時不該那樣的處理,他沒想到她後來背負了那樣的流言,一切都是他的錯,等他的心情平複下來時,一切都已經不能回轉了,她被賜婚給九皇子。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喝了一夜的酒,醉死了就不會再心痛。
再踏進這京城時,他想過還會不會再見到她?雖然內心希冀著,但他卻知道自己這想法有多奢望與不切實際,他早已消失在她的世界裡,憑什麽還想著能再見到她?這世上不是人人都圍著他轉的,更何況她如今的身份是皇子妃。
但是,人生就是這麽出奇不意,她讓人給他遞了拜帖,他還記得打開看到她的名諱時他內心的激動與竊喜,明知道不該,但他還是悄悄地欺待著。
再看過去時,那道記憶裡無法消滅的身影逐漸靠近,他的身體漸漸緊繃,只有他知道,他背著的雙手正在冒汗。
容靜秋也很久沒有見到薄景然了,算算時間應該有大半年了,看到身形依舊頎長的他站在自己的面前,看起來面容似乎依舊,但又有不同,去見見到的薄景然就是個文弱書生,今年見到的他似乎曬黑了許多,整個人的氣質抖然一變,多了份剛毅,這讓他看起來更加內斂,由一汪清泉變成了一潭不知道深淺的寒潭。
她微微皺了皺眉,薄景然這個改變出乎她的意料,這讓原本頗有把握的她瞬間變得不確定起來,她的計劃估計要有變化。
不但容靜秋在打量薄景然,他也在看著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幕籬下的面容他看得不真切,但也感覺到容靜秋身上的威儀漸重,與他記憶裡嬌俏的小姑娘形象有了出入。
看到容靜秋掀開幕籬,他微微一怔,然後才躬身向她行禮。
容靜秋沒有回禮,而是站在那裡受了他的禮,再見這人,她的內心毫無波瀾,這記憶中的翩翩公子的形象,在他不顧兩人的婚約落荒而逃時就已經消失了。
“薄公子,別來無恙?”
聽到這一如記憶中的聲音,薄景然內心苦笑,因為這一聲裡麵包含著奚落與諷刺,但有錯的是自己,於是他面色赧然道,“容姑娘……不,皇子妃……”
“還是叫我容姑娘吧。”容靜秋不太想從他的嘴裡聽到皇子妃這三個字,這個身份是她避之惟恐不及的,而且當初要不是這人拋下兩人的婚約一走了之,她也不會有這個頭銜。
所以,看到他,她還會遷怒。
薄景然聽出她聲音裡的不悅,本來還有幾分竊喜的心情在看到她冷肅的面容下的怒火時,那絲竊喜瞬間煙消雲散,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容靜秋對他的怒火,但這怒火裡沒有幽怨之情。
這代表著什麽?
代表著她對他的情意早已消失,或者從來沒有產生過,這讓他不由得悵惘起來。
“容姑娘,當初是我對不起你……”他苦笑一下,說出了這句遲來的道歉。
容靜秋表情很是平靜地看著他,“薄公子,我不需要你這句口頭上的對不起,畢竟,這於你不痛不癢,不是嗎?”
“不是的……”他急於辯解,最後卻又詞窮,站在那裡竟有幾分不知所措。
容靜秋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只要他還知道對不起她就行了,她此行的目的就已達到。
果然,接下來就聽到薄景然道,“容姑娘,你想要怎樣的補償,只要我能辦到的,我一定不會推辭。”
到底是聰明人,只要一會兒就反應了過來。
“薄公子,我們移一步進去說話。”容靜秋指了指廳堂的方向。
薄景然點了點頭,親自在前面引路。
分賓主坐下,薄景然打發安平去沏茶,然後他就默不作聲了,他在等著容靜秋提要求。
容靜秋表情很是淡定,等安平上了茶水之後,她輕茗了一口,然後才慢悠悠地放下茶盞,抬頭直視那個似乎黑壯了不少的儒雅公子,“薄公子,你家商行在江南頗有名望,我隻想讓你幫我……的產業在江南立足。”
薄景然正襟危坐,就是要仔細聽她說,但這句話怎麽聽來這麽怪,容靜秋的停頓很明顯,乍聽之下是要他幫助她發展江南的產業,但這真需要他幫忙嗎?九皇子在江南也有不少產業的,她不知道嗎?
他不由得細細地揣摩起來,莫非是婚後,九皇子對她不好?
這麽一想,他頓時急切起來,問了句一出口就會後悔的話,“他對你不好嗎?”
容靜秋愕然,這問話實在過於唐突,“你怎麽會這麽想?”
她的離開與趙裕對她是好與否無關,隻與生命有關,皇家就是修羅場,隨時都會賠上小命,她隻想活著,怎麽就這麽難?
薄景然又是一臉的赧然與尷尬,真想拍自己一嘴巴,這問的都是什麽話,但容靜秋這要求還是透著古怪,“抱歉,容姑娘,是在下說話沒有經過大腦。”
“無妨。”容靜秋輕輕擺手道,頓了頓,她又補充一句,“不管我將來做何決定,都與趙裕對我是好是壞無關,”頓了頓,又惆悵道,“有時候,身不由己罷了。”
與趙裕同生共死,這個難度真的有點大,畢竟上輩子她死了,人家還活得好好的,她只要一想到這點,就會意難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