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隔空的幾次談話（二合一）

  視線盡頭的一切非常暗淡，就像是身處於一條狹隘逼仄的牆壁縫隙中一樣。

  或者說，是一條被黑暗與泥土圍繞包裹著的窄小通道，扭曲婉轉，歪歪斜斜。

  不過在這條昏暗狹窄的通道中，卻有一雙仿佛凝聚著精光一般的雙眼，黃豆似的，有胡須在下邊點綴。

  那是一隻巴掌大小的老鼠，毛發深灰，腹肚鼓脹，尾巴纖細，嘴上還叼著一枚發綠光的蘑菇。

  然後在伯尼默然的注視下，這隻老鼠順著泥土通道歪歪扭扭地竄到了一處相對寬敞的洞穴中。

  洞穴非常迷你，整體也就一個花盆大小，其中卻堆積著許多物品，有稻草，有木塊，有石子，還有一枚不知道從哪叼來的小鐵片。

  其中最明顯的是稻草上互相糾纏著的四隻小老鼠與一隻母老鼠，母老鼠看起來有點虛，小老鼠還沒長毛，一見到大老鼠跑進來就開始嘰喳亂叫。

  於是深灰色的大老鼠湊過去，小心翼翼地將嘴上咬著的蘑菇放在它們所在的稻草上，然後還用腦袋朝裡面拱了拱。

  躺在那裡的母老鼠因此精神了許多，翻了個身爬起來就竄到了蘑菇處啃了起來，身後還拖拽著幾個幼崽。

  但一枚蘑菇好像並能填飽肚子，於是深灰色的大老鼠在挺身抖了抖前肢後，很神奇地又變出了另外一枚稍小一點的，然後是第三枚，第四枚……

  四隻小老鼠中有一個似乎認為蘑菇很好吃，於是脫離母老鼠湊了過來，大老鼠見此熟練地“訓斥”了一聲，那小家夥才不甘不願地跑了回去。

  洞**的秩序因此而得到維護，深灰色的大老鼠於是半靠在出口的牆壁處，變出一枚蘑菇也跟著啃了起來，

  於是窸窣細微的啃咬聲響頗有節奏地接連響起，大小五隻老鼠聚集在這處窄小的洞**一時吃的很歡，整體氛圍也顯得分外和諧。

  如果不考慮大老鼠頭上飄著的那行昵稱的話……

  伯尼因此陷入沉思。

  雖說可以理解玩家的某些心態，但這位似乎是玩家中的一位奇葩？
  若有所思地看著這條老鼠吃完蘑菇竄到洞穴旁邊另一處寬敞些的“谷倉”中，然後陸續掏出十多枚蘑菇放在裡面，繼而又竄出去采起了蘑菇……

  伯尼因此退出這種偷窺視角，坐在黑霧世界的小木屋中沉吟了起來。

  玩家這種存在注定會帶來混亂，也會衝擊到他們這些“NPC”的世界觀，
  但混亂也只是相對的，對於現有秩序而言，混亂無益，但對於一些想搞事情的人或勢力來說，混亂卻是契機。

  所以盡管目前玩家們數量還不多，但伯尼已經決定要扶持起一股玩家勢力來輔助自己的計劃了。

  只是，似乎不是每個玩家都適合當幫手啊……

  如此想著，他回憶了一番自己這段時間的見聞，隨後抬手翻開桌上那本黑皮書，在上面寫下了一行字——

  [申請添加“小毛驢咩咩咩”為好友]
  ……

  這個名字是前幾天伯尼路過那個名為莫裡埃的村子時見到的一頭母豬玩家，當時伯尼還沒心思琢磨玩家的事情。

  現在有心思了，自然打算接觸一番。

  可惜的是等了半天后，等來的卻是拒絕的回復——

  [玩家“小毛驢咩咩咩”拒絕了你的好友申請，並留言道：你們這些沙雕！不要再騷擾我了！還來笑話我？有你們倒霉的時候！！]
  伯尼見此怔了怔，感覺這位好像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但他對此懶得多想，手腕轉動，繼續用羽毛筆在書頁上寫了一句——[申請添加玩家“最炫民族風”為好友]
  這位是伯尼記憶中等級最高的一位，在他想來，該玩家應該能有一定的專業素養。

  事情發展的還算順利，沒一會就顯示對方同意了申請。

  然後還沒等伯尼有所行動，對方就發過來一段話——

  “廣告商請添加本主播快手抖音或者微博簡介上的企鵝號詳談，申請加盟請扣1。”

  “？”

  “我說兄弟，你發個問號是幾個意思？是想加盟呢還是不想加盟？還是說你難道不知道哥們是做啥的？”

  “？”

  “不會吧不會吧？你竟然不知道哥們是做啥的就添加哥們為好友？？”

  “……”

  “好吧，真雞兒浪費時間……哥幾個現在正籌備一個在這遊戲裡拍短視頻的專業團隊，內測玩家可以無條件申請，審核通過後咱們可以一起籌備文案劇情場地等等，然後賺了錢大家商量著分。”

  ……

  “怎麽不回復了兄弟？咱們現在正在拍攝一個暴走二師兄系列的短視頻，爆點滿滿，注定會火，想上車就趕緊啊，過了這個村可就沒——”

  ……

  將黑皮書翻頁，於是那個還在不斷嘮叨的玩家就被“封存”在了書頁之後。

  伯尼有點疑惑。

  他覺得是不是自己“離開”的這些年地球發展的太快了？
  怎麽完全跟不上這些人的思路了……

  現在已經不流行打怪升級做任務的那種玩遊戲方式了嗎？

  應該還是接觸的玩家數量太少了吧。

  如此想著，伯尼目光重新看向了黑皮書的第一頁，那個代表本仙女萌萌噠的頁面。

  暫時不知曉更多的玩家昵稱，有限選擇下，貌似還是這位最靠譜。

  況且對方目前所處環境中的確還有他需要的一件東西。

  於是伯尼想了想後，用遊戲馬甲給對方發了句消息——

  “我看見你了。”

  這句話寫在羊皮紙上後停頓了兩秒，隨後顏色變淡，顯示已經成功發送給了對方。

  然而大約兩分鍾左右，對方才有所回復。

  “咦？我還以為你放棄了呢。”

  “什麽？”

  “沒事沒事，我胡說的。哎我現在有點忙啊，有什麽事下次再說哈。”

  喂老鼠有那麽忙嗎？
  伯尼有些無語，隨後開門見山地寫道：“我現在是一隻老鼠，然後剛才突然見到你叼著一個蘑菇路過來著。”

  “這麽巧的嗎？”這下對方簡直可以說秒回，“你在哪？”

  “我不知道我轉悠哪去了，這個地方很複雜。”

  伯尼回復，“自從遊戲開始我就在這裡轉，好幾天了，到現在還沒弄清楚地形呢。”

  “那你可真倒霉，不過沒事兒，咱們有緣總能再見。”

  說完這句對方就又沒聲了。

  伯尼因此翻了個白眼，也沒回復，而是默默等待。

  果不其然，沒一會對方就突然主動給他發了句消息。

  “咦，等等，這位小哥哥，你已經在這裡轉悠好幾天了嗎？”

  伯尼沒回復，開始靜靜等候。

  “小哥哥在嗎？”

  對方沒過幾秒鍾就又發來了信息，然後第二句，第三句。

  “在嗎？”

  “在嗎？”

  “在嗎小哥哥？”

  “看見記得回我呀！”

  “你吃飯去啦？”

  “……”

  這位顯然是個急性子，但看起來她也不是不重視那個任務。

  稍微有了些眉目，伯尼隨之回復道：“是的，遊戲開始後我始終在這裡。還有，我今年37。”

  “啊……叔叔你好。”對面似乎完全沒料到這點，但緊接著回復的話語卻因此順暢了許多，
  “那叔叔你有見到這個地方哪裡有一個黑色的罐子嗎？纏著鎖鏈的罐子，黑色的，應該很特別。”

  “有見到過，但是我忘記在哪個方向了。”

  伯尼回復，“不過我記得那是一個有著許多戰爭壁畫的地方，周圍的蘑菇比較少，反倒生長著一些藤蔓，還有……”

  他說了很多這類廢墟核心地點普遍的細節，對方隨之興奮地連說了好幾句謝謝，然後就沒了聲音。

  顯然已經迫不及待去找這個地方了。

  伯尼因此稍微放下了心。

  看起來這位不是不喜歡做任務，而是沒有任務頭緒……

  反省了一下自己在這件事情上的失誤，伯尼決定下次發布任務時一定要說詳細點。

  然後也要提一下任務獎勵。

  在旁邊一張草稿紙上寫下一些與玩家相處的經驗，伯尼隨後看向書桌旁那個巴掌大小的鑲金邊木盒。

  他交代給仙女的任務涉及到的其實就是這個盒子內那枚觀測鏡片，或者說，他想要的是維持鏡片存在的一種特殊液體。

  強大的觀測能力並非沒有代價，不僅在使用時消耗很大，鏡片本身每次使用也都會降低“耐久”。

  而玩家體內的序列又是非常複雜的東西，他每次觀測都需要不短的時間。

  這就導致了本以為能夠用上一段時間的鏡片，現在已經有點岌岌可危……

  抬手將木盒打開，伯尼往裡面仔細看了看，盒子中的圓形鏡片相比起上次來裂痕顯得更多了，不過看起來應該還能維持幾次觀測。

  於是伯尼將鼻梁上的單片眼鏡摘下，準備換上鏡片然後去觀測玩家。

  他現在準備觀測的是一條涉及到物品傳輸的序列，如果成功的話，伯尼猜測自己就不用每次從黑霧世界收取物品都需要舉行儀式了。

  而且這點也許會對與玩家接觸上有很大幫助——

  說起來盡管已經給玩家發布了個任務，但如果對方完成了這件任務，伯尼還真不一定能給她獎勵。

  不是想賴帳，而是隔空傳輸或者收取物品這點，只有用儀式才能做到。

  但玩家現在不會說話，顯然舉行不了儀式。

  ……

  伯尼的打算並沒有順利進行下去，因為就在他換鏡片的途中，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咚咚聲響，好像有人在敲門一樣。

  伯尼因此怔了怔，隨後轉頭看去，發現那是物品架中最底下一排木偶中的其中之一。

  那是一個小女孩木偶，巴掌大小，頭戴花環，身穿裙子。

  而今正坐在那裡，骨節分明的手臂抬起不斷敲擊旁邊架子木板。

  這代表著的含義其實非常明確——

  有人在聯系他。

  而且還不是陌生人，是曾經與他締結過契約的一位使徒。

  因此想了想後，伯尼彎腰將其握在了手中。

  然後還沒等他有別的動作，手中看起來菱角分明的小木偶就突然蠕動著張開了嘴巴——

  “早上好，我親愛的主人。”

  看起來是木偶，發出的聲音卻像是一個嗓音清脆的小女孩，同時口稱主人，語氣卻顯得有些調皮。

  “什麽事？”

  伯尼詢問的同時將它放在身前書桌上，於是這個女孩木偶在桌面上先是朝他彎腰行了個提裙禮。

  隨後一板一眼地道：“很抱歉打擾您，主人，但我需要申明的是，如果您再沒有動作，您卑微的仆人凱瑟琳可能過不了多久就要被抓起來砍頭啦。”

  “你暴露了？”伯尼聞言皺眉。

  “這麽說有點不好意思。”

  女孩木偶蹲在書桌上雙手交叉抱胸，看起來很可憐地回答，“不過……是的，他們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

  她這副裝嫩的模樣讓伯尼忍不住挑了挑眉，口中卻也沒猶豫地回復了個肯定答覆。

  “耐心等候，你死不了的。”

  “真的嗎？”

  木偶聞言雙手交叉，神態瞬間充滿希望，“感謝偉大的倫——不對，感謝偉大的晨星陛下，感謝您的——”

  她沒說完就被伯尼一個腦瓜崩給打斷了，清脆的敲擊聲下，活靈活現的木偶瞬間失去神采，隨著慣性無力地癱在了書桌上。

  顯然，木偶中的“人”，已經被彈走了。

  伯尼因此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將它放回原位，順便又看了看這裡的其他木偶。

  物品架最底端一排木偶大約有二十多個，只是其中大部分都已經散架破碎了，

  其中最新鮮的是一個圓臉方下巴的矮胖修士，胸口處的木殼已經隱隱裂開。

  ……

  與此同時，距離伯尼所在位置極為遙遠的某處暗室內，凱瑟琳緩緩睜開了雙眼。

  回想著那無盡黑霧中深邃幽暗的眼眸，又看了看手中這個帶花環的女孩木偶，她嘴角忍不住上翹，顯露出一絲笑意。

  不過這抹笑容緊接著就從她的臉龐上收斂了起來，站起身並推開暗門走向外界時，凱瑟琳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嚴肅與端莊。

  暗門之外是一處通體白色玉石鑄造的恢弘長廊，長廊左側一排排窗戶處布滿了珍貴的天鵝絨帷幕與纖薄的銀絲輕紗，另一側則掛著片片黑紅白金四色交織的精美織錦。

  騎士決鬥、指揮戰爭、參與聖典、屠戮惡魔……織錦上編織著的種種神聖場面令人心馳神往。

  而如果細心觀察，就能夠發覺到，這些織錦中描繪著的那些主人公，基本每一位胸前或者高舉旗幟上的圖案都是一輪冉冉升起的赤金色太陽。

  這顯然是某個家族的專屬紋章。

  事實上，如果在該建築之外，這幅紋章所能造成的影響與威懾力是非常深遠的，不過此時長廊內的人們卻因為太熟悉了而對此視若無睹。

  凱瑟琳此刻行走在這條長廊之中，腳步踩在松軟的白絨地毯上，無聲無息，卻足以引起周圍女仆們的注意力。

  “早上好，王后陛下。”陸續有人和她打招呼。

  “您今天真漂亮，王后陛下。”

  “需要為您準備上午茶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