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姑娘的邏輯並不來自於世界(二合一)
入世意味著什麽?
守規矩的,比方說真正的仙人轉世,他們既然要入世,那總歸是會遇到不止一道因緣。
而沾染了紅塵是最損毀因果的事,於仙人而言都是災難,所以縱觀古史,也沒有幾個真正的仙人轉世。
那……若是不守規矩的人呢?
毫無疑問的,便不再是災難,而是一場浩劫。
只是這個所謂的浩劫不再是對於入世者自身而言,往小氣了說都是天下蒼生的浩劫。
雲姑娘就是不守規矩的。
她這樣的人入世之後但凡遇到一丁點不滿意的事情……天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而隨著雲淺入世的時間越久,浩劫發生的可能性就越大。
就像那隨著夜裡的時間若溪水一般流逝,陽光撥開層層雪雲,映照的雪花閃爍著令人不安的光輝。
世界上大抵沒有什麽比看著事情慢慢發生更讓人不安的。
在這時候,姑娘的“限制器”就很有用了。
如同現在,雲淺遇見了不喜歡的事情,卻可以很好的忍耐。
“我不想被人喜歡。”
雲淺托著著臉看著身旁這個心思斑雜的少年,心想自己有了名字之後,心性真的沒出息了許多,對於她而言,學會用普通女子的邏輯去思考問題……也是花費了努力的。
徐長安似乎是嗅到了那一絲絲不太對勁的意味,說道:“小姐往昔還埋怨自己沒有魅力,說除了我沒有人喜歡你,怎麽現在還不高興了。”
“沒有埋怨。”雲淺低下頭,微長的額發遮住眉眼:“也沒有不高興。”
“也是。”
徐長安勾起嘴角:“不想被人喜歡,難道在擔心上了暮雨峰之後,會喜歡上其他的姑娘?”
“喜歡其他人,誰?……我?”
雲淺眨了眨眼,她還在想著,便見到徐長安動作輕柔的撩起她的額發,將其固定在耳邊,又擦了擦她的臉。
四目相對後,雲淺認真的說道:“如果是你喜歡的姑娘,我也會喜歡。”
“我開玩笑的。”徐長安眸子裡微光一閃,無奈。
“我沒有開玩笑。”雲淺說道。
徐長安很少會有什麽危機感,而他所有的安心都來於雲淺對他的態度,但是如今無論是馬上要去的花月樓還是暮雨峰……全都是姑娘家與姑娘家之間的並蒂合花,那還是要問清楚雲淺的態度。
這不是害怕雲淺會喜歡姑娘,而是怕自己留下的那本《封三娘》給雲淺帶來了不好的影響。
徐長安如今多少也意識到了,姑娘的邏輯不來自於世界,而來自於他。
只是如今看來……一本書而已,姑娘還是那個姑娘,沒有什麽變化。
“小姐方才擔心的是什麽事情。”徐長安決定將事情攤開與雲姑娘說,不然以她的性子……這個事情是過不去了。
“擔心?哦。”雲淺想起了什麽:“我若是被人喜歡,你會不高興嗎?”
“不會。”徐長安想也不想的說道。
雲淺聽著他的答案,一雙剪水秋瞳好似放空一般的呆然,半晌後才說道:“這是不是書中說的,你不在意我,所以才不會不高興。”
世界對於雲淺而言沒有意義,所以她只會從徐長安所書寫的書中去了解世界,了不起再從徐長安所喜歡的人那裡了解一些。
所以她所了解的男子大多是佔有欲很強的。
自家妻子被人喜歡還不會生氣的話,那除了不在意妻子……卻也找不出第二個理由了。
雲淺覺得慶幸。
因為他只是不會吃醋,而並非因為自己被人喜歡而高興……倘若是後者,那她豈不是被厭惡了。
“……”
雲淺歪著頭,抿著唇,她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麽表情,但是徐長安在忍著笑。
“小姐,我實在難為你了。”
“什麽。”
“我不是不在意。”徐長安手指穿過雲淺肩旁的長發,說道:“倒不如說若是小姐被人、真的被先生喜歡,我反而……會高興?嗯,這樣說是不是有些奇怪。”
——
高興……他說,會高興?
雲淺幽邃的眼眸凝視著徐長安,指尖不知何時,已然攥緊了衣角。
陽光透過大片的雲層打亮了庭院,亂箭似的打在北苑的建築上,映出那牆上一道道彎彎曲曲的雨後水痕。
事實證明,姑娘隨身帶著限制器入世也沒用。
這個限制器自始至終就和姑娘一條心,還時不時的有什麽大病,在死線上反覆橫跳。
而徐長安早就習慣了系統在那兒報警,畢竟他手都落在姑娘的腰上,不報警他就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夢。
好在,雲姑娘總是有什麽就問什麽。
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徐長安和雲淺之間可以有秘密,但從不會有什麽誤會。
“……”雲淺呼吸加快,心口上下起伏了兩次,像是好不容易穩定住自己的情緒一樣,只是她的語調依舊出奇的平靜,“……為什麽會高興,是不喜歡我了?”
“說什麽呢。”徐長安攬著雲淺的手微微用力,就見到雲淺身子失去了平衡,靠在了他的肩上。
“暮雨峰上師姐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不說女子六藝樣樣精通……哪怕拋開這些和修為去看,師姐們也都是很好的人。”
脾氣秉性不好的人,在暮雨峰上可活不下去。
“所以?”雲淺意識到了什麽。
“所以……若是師姐們說喜歡你,我會覺得高興,因為小姐就應當被人喜歡。”徐長安笑著:“是師姐們有眼光,也說明暮雨峰的眼光沒有問題。”
是的。
暮雨峰的人眼光高,但是徐長安不會覺得雲淺被喜歡是榮幸,反而覺得她們雖然眼光高卻也沒有失去基本的審美。
“原來是這樣。”雲淺明白了,她眨了眨眼:“所以,我被人喜歡,你不會不高興這件事……就和你被姑娘家喜歡,我學不會吃醋一樣?”
徐長安被那麽多女子喜歡,雲淺也從不會吃醋、更不會惱怒。
這難道能說明她不喜歡夫君嗎?
自是不然,相反的……雲淺還會高興,覺得她們有眼光。
果然……她從夫君書上了解到的邏輯有許多都是不準的。
“小姐,你說什麽呢。”徐長安怪異的看了一眼雲淺,攬著她腰的手用力了許多:“我倒是希望你能學會吃醋……再說了,我和你可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雲淺問。
“我是很小氣的人。”徐長安認真的說道:“所以,哪怕師姐們很有眼光,我高興歸高興,心情卻不會好。”
“高興,心情怎麽會不好。”雲淺不理解。
“因為她們有眼光而高興,也因為她們喜歡你而有一種寶物被人覬覦的感覺……這兩者是可以並存的,並不衝突。”徐長安眯著眼睛:“人,都是矛盾的,我也一樣。”
就是這樣。
雲淺被人喜歡,他會欣慰,但是說完全沒有醋意的,那是聖人。
天底下沒有聖人。
不過暮雨峰上的師姐們都是好人,所以這點醋意他能夠很好的消散。
“人都是矛盾的。”雲淺依靠著徐長安的肩頭,喃喃道:“我不是人,所以不懂……”
“……?”徐長安頭上飄起了一個問號:“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知道。”雲淺回過神來,伸出一根手指:“女子不礙事,那男子……”
“男子我就真的生氣了。”徐長安認真的說道。
“嗯。”雲淺心想自己全懂了。
“補充一下。”徐長安將雲淺的手指輕輕壓回去:“準確的說,不是女子不礙事,而是知道克制的師姐們不礙事,若是懷著不好心思的女子,那也和男人沒有什麽分別。”
“……”雲淺大眼睛睜大了一些,心想她本來很明白的,如今又不明白了。
她低下頭看著徐長安緊緊握著自己的手,平靜的說道:“那……若是知道克制的男子呢?就能接近我了嗎?”
“我在場可以,我不在也不行。”徐長安想也不想的說道:“我說了,我是很小氣的人。”
男人?
離姑娘遠些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徐長安心想自己多少算是個醋壇子。
“明白了。”雲淺看著自家夫君小心眼的樣子,勾起了嘴角,心情忽然好了起來。
“咳。”徐長安覺得自己表現的很差勁,便說道:“不會覺得……女子之間的那些事不好嗎?”
花月樓也好、暮雨峰也罷,對食的姑娘有很多的。
如果雲淺以世俗眼光去看,自然會不喜歡,而這是一件得罪的人的事情,他得教雲淺好好隱藏心思才行。
“女子的事情不好?”雲淺搖頭,認真的說道:“封三娘和范十一娘的故事,我很喜歡。”
“很喜歡?”徐長安松了一口氣,笑著:“小姐,你會不會真的喜歡姑娘?”
“會。”雲淺點頭。
“……?”徐長安本來只是緩和一下氣氛,沒想到卻聽到了這麽一個答案。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我方才沒有……聽的清楚。”
“我會喜歡姑娘。”
雲淺望向了徐長安,指著他:“如果你是個姑娘。”
除此之外,便沒有可能了。
“……哦。”徐長安一時無言。
這天聊死了。
以及,雲淺始終是那個雲淺,每當他覺得自己能夠理解她的時候……馬上就會被遠遠的甩開。
不過這件事就這麽過去,可以說是完美的解決,雲姑娘不會用異樣眼光看待女子的對食,也能夠接受被人喜歡,還不會多想。
這樣就好。
現在壓力來到了他這邊。
如何在暮雨峰這個某種意義上糟糕的地方、如何在眾多自詡為合歡宗“余孽”的師姐們收下保護好雲淺、同時還要保護好自己,這也是他需要努力的事情。
就雲淺這個魅力,周圍要是沒有個人看著,徐長安有理由相信她在暮雨峰上轉悠一天就能給自己造出一堆“情敵”來。
雲淺發現徐長安盯著自己看,問:“你看什麽呢?”
“看看小姐……怎麽這麽好看。”徐長安下意識說道。
就暮雨峰那一群外貌協會的姑娘,長得好看這一點就夠了。
“那……你多看一會兒。”
雲淺將自己本來想要說的事情壓回去,只是罕見的,輕輕抖起了腿,像是在忍耐什麽。
事情說開之後,徐長安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與姑娘肩與肩的距離不過一指,氣氛極好,甚至起了些許曖昧的氣息。
雨後清新的氣息拂面,溫暖的感覺總是停留在肩頭,隨著雲姑娘一顆心的心跳加速,徐長安也跟著莫名緊張起來。
就這樣過了數息,嗅著身旁隱隱傳來的好聞味道,徐長安聽著雲淺愈發急促的呼吸,忽然陷入了沉思。
“小姐……”徐長安轉過頭,看著雲淺面上那一抹淡淡的紅暈,愣了好一會兒。
她……怎麽變成這樣會害羞的人了。
不就是誇了她一句好看?
都不是誇,是實話。
徐長安伸手想要去碰雲淺,卻見她身子後仰,說道:“看夠了嗎?”
“看不夠。”徐長安難得的、認真的說著情話:“這麽好看,我怎麽也看不夠。”
“……”雲淺白皙面容染著淡淡韻色,面無表情卻透出含蓄的情感。
她杵了一下徐長安的手臂,輕聲說道:“我從你出門,便坐在這兒練字。”
又因為要說正事,所以方才……即便有數次的踮腳,卻也忍住了。
嗯,回頭去看,就會發現她很早時候就有些著急了,不過這份急切被徐長安當做了說正事提高重要性的佐料,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我知道。”徐長安點頭:“並蒂合花的事情,不是說清楚了?”
“想去采花。”雲淺盯著他:“我沒力氣……帶我去。”
“哦。”徐長安眼角一抽,想要去看雲姑娘臉紅的樣子,結果她面色平靜,只有眸中的波光劇烈搖曳。
“怎麽不早說?”他問。
並蒂合花重要,但采花也很重要,尤其是雲姑娘現在走不了路的情況。
“你不是故意欺負我……才說那麽多話。”雲淺看著他。
“?”
徐長安目光落在一旁橫著的七弦琴盒上,在想一件事。
人和人果然是無法互相理解的。
聽說音律是橋梁?
那玩意對雲姑娘能有用嗎。
正想著,雲姑娘衣物摩娑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怎麽還不走。”雲淺眼睫顫著。
又愣神了,還說不是故意欺負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