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雲姑娘的平常心。
當雲淺看見徐長安從外面走過來,她的視線就從這個誘人的小院上移開,咽下口中小半塊柿子餅,做勢要起身。
“回來啦。”
雲淺正要起身,便被徐長安輕輕壓住了肩頭,她疑惑後,看向徐長安的表情,驚訝的說道:“你……很高興?”
“嗯。”徐長安嘴角是抑製不住的笑意。
他對於暮雨峰的歸屬感一大半都來自於這個先生,於他而言,被先生承認是學生就是很好的事情。
先生怎麽說也是上一代、和溫師姐師父同一個輩分的人,所以自己跟著她,在暮雨峰算是有了正統的派系了?
徐長安掀起雲淺的的面紗,伸手抹去她嘴角處的糖霜,心想他高興不是因為道姑,而是今日他被先生承認,這對雲姑娘未來的修行定是有好處的。
“我清早才上的胭脂,別給我抹去了。”雲淺提醒道。
徐長安看著雲淺軟軟的唇,無奈的說道:“小姐,你上的那點胭脂,早就隨著梅子、柿餅被你吃乾淨了。”
“這樣?”雲淺點點頭:“我說呢……不過我累了,吃些東西才能恢復力氣。”
胭脂現在不重要了。
對於雲淺而言,天底下的事情再大,也大不過他高興。
能讓他離開了還掛著笑意,都是很厲害的人。
“因為她?”雲淺看向主樓的方向。
徐長安看了一眼主樓的方向,咳了一聲:“我有事離開一會馬上回來,小姐……我來是與你說一聲,先生說要來找你。”
“嗯。”雲淺表示自己知道了。
“有什麽事情就聽先生的,她若是要提前幫你看看丹田也可以,我這邊去一趟百草園就回來。”徐長安掂了掂身上的藥箱,急匆匆的離去了。
“……”
徐長安走的很急,畢竟早些走就能早些回來。
看著徐長安背著藥箱離去的背影,雲淺微微一愣後,露出一抹懷念的神色。
當初還在島上時候,徐長安為了學醫給她改善身子,便是背著一個藥箱在島上、林子、小山上到處跑摘給她能用的草藥。
說是草藥,放在塵世的認知裡,應當說是什麽仙草?
反正不管是什麽品階的草,周圍有什麽藥毒、屏障之類的全部沒用,徐長安的手這麽一拽,也都連根拔起了。
不過後來他發現無論給自己吃什麽草藥都沒用,便專精於針法和艾灸。
似是這樣背著藥箱出門的景色……
雲淺的眸子輕輕顫著。
她有些時日沒有見過了。
姓李的道姑?
他的先生是吧。
讓他高興,便是有用的人,雲淺對她稍稍有了一些好感。
雲淺轉過頭。
“……”
徐長安前腳剛走,道姑後腳就突兀的出現在雲淺面前。
兩個人的視線對上。
雲淺眨眨眼,心想這位女道士的確不似書上李莫愁那樣的美豔。
她面容平凡、氣質平和,不說與雲淺相比,就算是和北桑城青樓裡的清秀姑娘相比……在女韻上也是輸的一塌糊塗。
雲淺心想,夫君是喜歡這樣沒有什麽女人味的姑娘?
毋容置疑,徐長安對於眼前這個不知道名字、長相平凡的姑娘的好感要遠遠大於會釀酒、有著淚痣、樣貌秀麗的柳青蘿的。
因為什麽?
因為道姑比柳青蘿要高挑一些,身材更好?
也是。
夫君的審美總是讓人摸不透的。
——
道姑忽然在雲淺面前顯形,有想過見面之後各種事情,卻不想……雲淺直勾勾盯著她看,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
這姑娘……
究竟是什麽樣的性子?
算了。
能把徐長安養成那個溫潤性子的雲姑娘,要麽是一個極度溫柔的人,要麽就是一個極度的怪人,現在看來……雲淺應當是後者。
雖然道姑看起來一副要來試探雲淺的樣子,其實她沒有想那麽多,只是不知曉怎麽與後輩的妻子相處。
要不然也不至於為了一個見面禮的事情一直糾結。
畢竟她活了這麽久,也只有徐長安這一個讓她認可的後輩,雖然她平日裡對徐長安是嚴肅的態度,但是雲淺又不是她的學生,而且同為姑娘家,自己的態度……應當要溫和一些?
所以,道姑看著雲淺面上一層薄薄的面紗,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也和雲淺一樣呆住了。
“……?”
氣氛忽然的僵硬,這讓雲淺腦袋上冒起了一個小小的問號,她微微抬眼,心想徐長安之前讓她說過用平常心對待道姑,那她就按照自己裡的邏輯來了。
“我要摘下面紗嗎?”雲淺問。
近距離聽見了雲淺的聲音,道姑隻覺得像是一陣縹緲的雲霧拂過耳朵,一時間只顧著聽音色,而沒有注意到她話語中的意義。
“什麽?”她一怔。
“我要摘下面紗嗎?”雲淺很有耐心的重複了一遍,旋即補充道:“天氣有些悶。”
道姑看著雲淺一雙晶瑩的眸子,不解的道:“為什麽問我?”
雲淺:“……”
雲淺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徐長安走的時候讓她盡量去聽道姑的,再說……這面紗戴久了,的確是不舒服。
被雲淺看著,道姑忽然發現自己本來準備好的嚴厲樣貌一丁點也用不上了,她竟然有些慌張的擺擺手:“妹妹要做什麽,也不用問我。”
“妹妹?”雲淺眨眨眼。
不對吧。
道姑是她夫君的老師,怎麽喚了自己一聲妹妹。
雖然雲淺教過徐長安練字,但是徐長安可不想她當他的老師。
“妹妹還不是暮雨峰的人,再說……即便是,這裡不講什麽輩分。”道姑說道。
“好。”雲淺摘下了面紗,露出下方的面容。
道姑看著雲淺的臉,整個人失神了半晌,許久後深吸一口氣。
真是個……漂亮到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的人。
她算是知道自己剛才那句脫口而出的“妹妹”是什麽原因了。
雲淺從氣質、樣貌、談吐上來都像極了徐長安的長輩,而不是妻子,所以她從遠遠看見雲淺的第一眼,就沒有將她真的當成徐長安的妻子。
事實上,雲淺作為將徐長安養大的人,某種意義上真的與她是一輩的。
——
院子不大,雲淺就坐在庭院大門一側的石桌前,道姑則站在她的對面,這一幕很是奇怪,但是最奇怪的是雲淺,是她的性子打亂了道姑本來一切的準備,讓她不知道應當做什麽好了。
她本意是了解一下徐長安這個妻子,間接的了解自己學生的成長環境。
“雲姑娘是吧。”道姑咳了一聲,在雲淺對面的石桌前坐下。
“是我。”雲淺點點頭,身子晃了一下:“你要吃蜜餞嗎?”
她說著,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小的柿餅遞到道姑的眼前,她因為略顯困乏、甚至伸手的模樣都充滿了柔媚。
道姑:“……”
一般情況下,是沒有她這樣自然而然送吃的行為吧……這裡可是她的劍堂,怎麽感覺像是她到了雲淺的家裡做客?
被反客為主了?
還真是。
她如今所在的院子是徐長安因為修行曾經住過的地方,這裡從木桌上的劍痕到石桌到處都刻印著他生活的痕跡,對於雲淺來說……這裡就是她的地盤。
充斥著夫君氣息的地兒,她不是主人,誰是主人?
“不吃?味道還是可以的。”雲淺說道。
“謝謝。”道姑接過了柿餅,看著雲淺自然而然的態度,心裡像是如沐春風,很是舒適。
因為雲淺的態度,所以哪怕道姑方才的表現失禮,卻也沒有讓氣氛出現一丁點的尷尬。
道姑此時已經完全意識到,主導權莫名其妙的滑到了眼前這個正在吃蜜餞的人身上。
她吃了一口蜜餞,才抬起頭就瞧著雲淺盯著她看。
“味道怎麽樣?”雲淺問。
“挺好吃的。”
“是吧,我也覺得。”
雲淺勾起嘴角,心想夫君親手做的柿餅,就應當是好吃的。
有眼光。
道姑:“……”
自己是來……幹什麽的來著?
歎氣。
原來,她這個假道士本就是不能免俗的,雲淺實在是太好看了。
她自從出現就激活了庭院裡的陣法,在這樣的陣法裡,雲淺的一切偽裝她應當都是能看透的,可事實證明……雲淺的所作所為都是出於本心。
不恭敬也好。
給她吃蜜餞也好。
平靜也好。
都是她真實的樣子……這樣的心思通透,與當年的徐長安一般無二。
雲淺顯然不是心思白淨的癡兒,那就是心境與眾不同。
道姑喜歡徐長安,是因為他和光同塵的性子,但是雲淺……實在是奇怪。
掌門說徐長安是仙人轉世,仙人轉世朝夕相處的妻子,有不正常的地方,似乎不值得驚詫?
若是換了一個人與她說方才雲淺的那些話,她應當連理會的心思都不會有,但是雲淺說了,她就完全沒有想過拒絕。
道姑眨眼的頻率加快。
她似乎明白……徐長安為什麽會被雲淺吃的死死的了。
道姑心想自己上一次這樣與一個姑娘坐在一起吃蜜餞,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應當還是她沒有躲進道觀,少女時期與姐妹一同吃茶的時候。
徐長安在她心裡是“孩子”。
雲淺……可沒有一丁點孩子的樣子。
道姑吃下了柿餅,認真的說道:“妹妹喚我一聲姐姐就是。”
“姐姐?”雲淺擦了擦嘴角的糖霜,奇怪的說道:“你不是我夫君的先生?”
“他喚你小姐。”道姑學著雲淺的樣子,擦了擦糖霜。
“我喜歡聽。”雲淺點頭:“算了,他讓我聽你的,姐姐就姐姐了。”
蜜餞吃了,該互相認識一下了。
“雲淺,雲雨的雲,擱淺的淺。”雲淺指著自己。
“……”
氣氛一時間凝住了。
道姑眼睛睜大了一些,呼吸過了兩瞬,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妹妹的意思。
是在問她的名字的。
“我姓李。”道姑說道。
“你沒有名字?我聽說人都是有名字的。”雲淺饒有興趣的說道:“你覺得莫愁這個名怎麽樣?我很喜歡這個姑娘。”
道姑眼角微微一抽。
這妹妹是不是太失禮了。
怎麽還給她起上名字了。
不過,奇怪就奇怪在,無論雲淺做什麽都給她一種十分自然的感覺,她的一顰一笑、每一句話,都像極了曾經道觀裡師父拂塵劃過空氣時留下的軌跡。
所以哪怕再失禮,冥冥之中都有一種感覺驅動她,讓她順著雲淺來。
那種感覺很奇怪。
就像是……修煉?
——
“知白。”道姑認真的說道。
“嗯?”雲淺看著她。
“李知白,知白守黑。”道姑輕輕歎息,心想她已經許久沒有和人說過自己的名字了。
“李知白,這是你的名字?”雲淺看起來有些失望,顯然她更喜歡李莫愁一點。
“是。”
“原來知道你的名字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徐長安只是不問,問了就會知道。
“什麽意思?”李知白看著雲淺,覺得這個姑娘就是奇怪的緊。
“沒什麽意思。”雲淺緩緩搖頭,瞧著眼前這個長發束起、有著極好身材但是樣貌平平的道姑,問道:“姐姐今年多大了。”
李知白:“……”
她本以為雲淺已經很奇怪了,沒想到更奇怪的還在後面。
“這句話,該我去問妹妹。”李知白無奈的說道。
“是嗎?”雲淺應了一聲。
認識一個人,名字、年齡都是第一步,所以她才問,這就是她的平常心,是徐長安要求的。
“我喚你一聲姐姐,就應當是比你小的。”雲淺撩起垂下來的耳邊側發,說道:“所以,姐姐多大了。”
——
——
“不知道小姐和先生相處是什麽樣子,不過……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徐長安拎著藥箱,花費了一些力氣才從劍堂裡那些一層一層的姑娘裡突圍出來。
他先生對於學生之外的人很溫柔,所以他一點不擔心雲淺的失禮。
不過……
如果雲淺真的失禮了,到時候先生說不得會把帳算在自己身上。
“小師弟!這邊!”
“公子!”
遠處,又有姑娘朝著他走過來。
“師姐,我還有事兒。”徐長安一愣後,立刻往暮雨峰傳送陣走過去。
也沒辦法。
這些師姐不會擅自闖劍堂,之前雲淺在他身邊的時候她們也不會來打擾,如今徐長安出了劍堂、雲淺也不在……那就變成了她們最熟悉的小師弟。
這些好奇心爆棚的師姐們差點沒把他給活吃了。
這一下就上來問東問西。
無非是關於劍堂、關於雲淺的各種問題。
“她們怎麽有那麽多想問的?”徐長安走到安靜的地方,想著之前某些師姐炙熱的目光,眼角抽了抽。
百草園雖然名字叫園子,可事實上也是和暮雨峰、天明峰一樣獨佔一個山頭,所以要去百草園,還是得用傳送陣。
徐長安走到水邊,看了一眼自己的樣子。
衣裳被那些師姐扒拉的凌亂,甚至抹上了胭脂,而且不出意外的是……他身上又沾了那些洗不去的、帶著胭脂香氣的靈力。
頭大了,胭脂能洗,靈氣可洗不掉。
這樣子出暮雨峰,那些弟子又要傳出各種奇怪的流言。
雖然他不在意,但是如今雲淺也上山了,若是讓雲姑娘聽見……
得想個辦法。
自然而然的,徐長安就想到了曾經替他斬斷胭脂靈氣的溫梨、溫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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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