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若果是公子是天道（二合一）

  如果是以前，無論是忽然落下的天劫還是天上無法遮擋的靈雨都會無比吸引阿青的視線。

  對於這種她從沒有見過、無法理解的事情，無論要她付出什麽、哪怕是不擇手段也一定要弄清楚內核。

  可是，現在這些對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縱然修為走到頂端又如何？
  就真能掌控自身命運了嗎？
  怎麽可能。

  哪怕她已經走到了除了收集道韻合道、在往前都沒路了境界……但是別說了命運了，連性命都無法保證，莫名其妙的差點就滅殺在了天道手中。

  那真是巨大危機，當時如果不是徐長安忽然出現在她的身邊，她真的會被道韻囚籠透過分身連本體的魂一起磨滅。

  從那時候開始，阿青的心態就開始了變化。

  她放棄了修行。

  沒錯，她放棄了修行。

  此時，哪怕是立地飛升的機會放在眼前，她也會選擇在花月樓裡演舞，畢竟在這裡機會雖然小，可總歸是有可能見到徐長安和雲淺的。

  “石青君。”

  “嗯。”

  “你說……”

  阿青抬起手，撩起耳畔的長發，露出紅暈的耳垂，上面有一個小小的首飾印記：“似是我們這樣的人若是放棄修行、完全失去對大道的追求……會如何？”

  思索了一會兒，石青君說道：“這不該是你想的事情。”

  天道即命運。

  “……是吧。”阿青搖頭。

  對於李知白、祝桐君那樣的人而言，其實放棄修行也不會怎麽樣，最多是保持修為境界，在改變心態之前再無寸進罷了。

  可是乾坤境不同，她們都隱隱知曉，一旦放棄修行的下場是什麽，那是絕對的萬劫不複。

  乾坤境是不能停下腳步的。

  也是在這種暗示的影響下，石青君之前才會那樣迫切的想要收集道韻，要知道……就算是青州結界碎裂直面妖族，只要一對一，朝雲仙子依舊是當世無敵。

  石青君如今找回了情感後，偶爾能理解李知白對她的憧憬和晚輩對她的恐懼。

  自己這一路走過來，的確有些強的過分了。

  李知白她們所想的沒錯，乾坤之下和乾坤境之間的差距已經超越了物種的限制，在她們的面前，哪怕是李知白，也不會是一合之敵，那是生命層次的碾壓。

  某種意義上，當你踏出了那一步後，就已經不再是‘人類’，更像是‘道’的一部分——這很好理解，畢竟阿青也好、石青君也好，這一身修為的靈氣都是來自於吸取這個世界，所以當她們的體量大到一定的境界，說她們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都是合理的。

  乾坤境，就是身居乾坤，或者說……每一個乾坤境都是一塊‘世界碎片’。

  石青君就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當她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飛升那條路的時候，才會著手收集道韻，讓自己這塊碎片愈發完美、愈發貼近‘道’的本質，這是以身合道的方式，這是石青君找到的唯一有可能‘晉升’的方法。

  事實證明，這個方法是錯誤的。

  而且，正如石青君所說的，她們本來不該、也絕對不能產生‘放棄修行’的念頭，在踏足乾坤境那一刻，化身世界碎片的兩個人就失去了選擇的權利，無論是阿青還是石青君都清楚，她們只能繼續往前走。

  以往，石青君不明白為什麽。

  可是，當她逐漸找回了人類的情感，再想到自己臨界時候看到的場景，對於這個世界的本質就加深了一份了解。

  無論這個世界培養她們是有怎麽樣的目的，她們兩人花費了這樣的時間和精力，又怎麽會在目的尚未達成的時候，就讓她們的修為重歸天地？
  所以……

  最終目的，興許就是為了讓她們這樣的世界碎片合道，以反補世界。

  阿青後來仔細的想了想自己遭遇道韻囚籠的原因，似乎有可能是她來到花月樓‘擺爛’，所以天道給予的教訓？畢竟乾坤境是不能停下腳步的。

  不過這些只是猜測，她當時本體依舊在修行，再怎麽說也不至於因為這種事情就上了天道的‘黑名單’——說到底，你知道天道存在，它卻從未現身過，只是冥冥之中告訴她們，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

  “石青君，上面還有路嗎？”阿青忽然問。

  “沒有了。”石青君說道。

  阿青有些驚詫的看著石青君，“我以為，你會說還有路，只是我們還沒有找到。”

  “只是清醒了些。”石青君笑了笑。

  她收集了這麽多年的道韻，多少都察覺到了……三千大道上方是一條死路。

  “為什麽會是死路呢。”阿青蹙眉，她語氣中充滿了匪夷所思：“不應該是死路的……你應該知曉……上面不應該是死路，一定是有飛升的機會、本該是能夠飛升的，仙界也好、仙人也好、哪怕只在古書中見聞隻言片語，可他們一定是存在的……”

  “為什麽，為什麽……”阿青喃喃道：“為什麽上方沒有道路可以走……”

  “……”石青君沒有說話。

  她沒有話說。

  因為她也和阿青抱有同樣的疑惑。

  這個世界很不對勁，在發現上方是一條死路後，那三千大道都好像被人生生撕裂、再也無法提供一絲一毫命數後，石青君難免會開始懷疑仙人、飛升、仙界之類的存在全是虛假的。

  可有些事情你是不能自欺欺人的，在青州廣博的大地上，總是有些遺跡、邏輯完美的證據告訴你，飛升和仙界是存在的，只是現在消失、不存在了。

  沒有了，是去哪裡了？
  石青君有想過這個問題，可是因為後續的想法會對天道不敬，所以她以往會放棄思考。

  但是，阿青不會放棄思考，誰讓她可以不敬天道呢。

  阿青嘴角帶著一絲笑容，她把玩著手中長劍的劍柄，看向石青君：“你說……如果塵世裡常說一個人不存在了，會是什麽意思？”

  “死了。”石青君說道。

  是啊，一個人不存在，是死了。

  “看，你也這樣想。”阿青將長劍入鞘，看向窗外的一片漆黑，薄唇輕輕啟：“仙界和三千的大道又是因為什麽而消失？”

  石青君：“……”

  這是她不能碰的話題。

  “你也有這樣小心翼翼的時候啊。”阿青笑吟吟的看著石青君那眼眸顫動的樣子，十分新奇的盯了她一會，隨後說道：“沒關系，我來說。”

  阿青眼神認真：“因為仙界死去了，所以我們無法飛升，三千大道死了個乾淨，所以找不到未來的路。”

  言簡意賅。

  石青君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才深深看了一眼阿青衝天的氣運：“……你果然是個異類。”

  是了。

  比起宴台上那位陸姑娘，還是阿青更似天道之子。

  “對於天空之上的世界，我不是無端臆測，你明白的吧。”阿青沒有理會石青君口中好像不是什麽好話的言語。

  “……嗯。”石青君點頭。

  事實就是如此。

  她們能夠很直觀的感受到上方的‘絕望’、‘死氣’，那絕對不是正常的世界。

  那一定是一個破碎的地方。

  “問題來了。”阿青偏著頭：“在魔門裡，如果有爐鼎用我體內的靈氣修行，那麽在她大成後卻想要從我身邊離開……這可能嗎？”

  不可能。

  不可能的。

  怎麽可能會放任你離開？

  天道也是如此。

  “所以，我們無法放棄修行，收集道韻，合道……最終目的是什麽？”阿青說著，語氣一頓，沒有等待石青君回應就搖頭：“罷了，這個話題就真的是臆測，沒什麽意思。”

  石青君歎氣。

  行吧。

  盡管阿青沒有說出口，但是對方想要說什麽……她還真的是一清二楚。

  世界破碎了。

  身為世界碎片的乾坤境在暗示下無法修行，且失去了感情……

  也就是說，除了收集道韻合道，已經沒有第二條路了，所以她們的修行才不可以停下來。

  乾坤，這乾坤二字已經可以昭示出一些世界的真相。

  興許修行者本來的命運就是要以身合道，從而認為修複上方瀕臨破碎的世界。

  但是正如阿青所說的……

  這猜測哪怕再有道理，卻也只是臆測，沒有任何的邏輯和證據支持。

  因為天道的力量是她們無法理解的，如果連天道都無法修正這個世界，又怎麽會用到她們這些世界內的人？

  除非，天道因為某些事情無法插手這個世界，亦或者是……它已經不存在了？

  因為不存在了，所以對它不敬也沒關系。

  “不，它一定存在。”石青君下意識開口。

  “你說天道？”

  阿青真的很了解石青君：“天道當然存在。這塵世存在、命數存在、規矩存在、它就一定存在，何況……陸管事不就是得到了上天的注視？”

  “也是。”石青君點頭。

  陸管事的事情，果然沒有躲過阿青的眼睛。

  “就是因為天道好好的運轉，一切都很安穩……才奇怪。”阿青偏著頭：“我這樣的人，究竟是為什麽能夠好好的活著？”

  她對天道的不敬還不夠嗎？
  都已經說出口對方要死了這種話，卻依舊沒有感受到來自天道的排斥感，修為也沒有混亂、靈氣也沒有消散……好像她臆測的不是天道，而是鄰居家毫無威脅的小姑娘。

  “你想說什麽。”石青君面色平靜的看著阿青。

  “我想說什麽，你該是知道才對。”阿青無奈的笑了笑。

  “你想要放棄修行了？”石青君歎息。

  “可我還活的好好的，不會覺得很奇怪？”阿青指了指自己頭頂的上方：“石青君，你說如果有一個人身為乾坤境，卻放棄修行，且不敬天道……還有如此旺盛的性、命、氣、運……是什麽樣的情況，還會覺得她是應當被懲戒的嗎。”

  “不會。”石青君看向阿青的眼睛，認真的說道：“這是垂愛、是眷顧。”

  是她之前無法想象的眷顧。

  “沒錯吧，我也這樣想。”阿青一隻手輕輕捏了捏自己微燙的耳垂，歎息：“所以，我才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她不敬天道、放棄修行，卻依舊如此活躍，真正意義上的擺脫了天道的桎梏，到達了隨心所欲、自我逍遙的境界。

  在阿青受到天道垂愛、天道眷顧，甚至因為不敬天道對方依舊沒反應後，說她自己是天道之女，阿青都有可能會相信的。

  問題關鍵是，阿青自己知道，如果她真的是天道垂青的存在，又怎麽會差點死在天道的手上？

  天道前後的態度如此巨大……是因為什麽？
  真的很明顯。

  真的很顯眼。

  前後變化和一切邏輯綜合、去掉所有不可能後，留下的那個就是唯一的答案。

  ——因為她遇到了徐公子，所以天道對她的態度發生了改變，從抹殺變成了寵愛。

  耳垂愈發滾燙，阿青面飛紅霞。

  就是要這樣。

  就是要這種無形之間被公子保護的事實，才讓她欲罷不能。

  阿青捂著紅暈的臉頰，她看向一臉不能理解的石青君，笑著開口：“那天劫和公子有關，一切不能理解都放在他的身上……是吧。”

  “目前看來是這樣。”石青君和阿青之間的對話漸入佳境。

  阿青難道要和她分享徐長安的情報？
  搖頭。

  不可能。

  果然，阿青沒有繼續說關於徐長安的事情，她只是自己在想……

  假設自己也好、石青君也好，都是沒用的人，無法達成天道的期望，那麽書中‘天道之子’乃至……‘天道化身’的存在出現，是很正常吧。

  誰能揮手間驅散了道韻，還不影響到規則正常運轉呢，只怕只有天道本身了。

  毫無疑問，徐公子又是最正派的人，他也極遵循規矩。

  所以，她不能真的對天道有什麽不好的想法。

  誤會，都是誤會。

  “別看我說了那麽多……我現在對天道的態度還可以的。”阿青面上的紅暈更甚。她看向石青君，說了一句對方暫時無法理解的話。

  “其實，如果那真的是他的心願，讓我以身合道……也沒關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