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隨著時間的推進,眾人之間的關系已經逐漸浮出水面。
幾個人之間因緣相互糾纏,在祝平娘眼中真的是一團糟,她完全無法想象日後若是有機會開茶會,一堆姑娘家裡混進來一個徐長安……得是什麽模樣、得是什麽凌亂的場面。
想一下徐長安心心念念的先生,卻和他的妻子姐妹相稱。
他敬重的秦師叔,卻幾乎是掛在了自己身上。
再添上陸姑娘、溫梨,還有一些徐長安和雲淺各自的因緣……
“嘖。”
祝平娘咂咂嘴。
“阿白,你說你分明就是最重規矩的人,可居然能接受暮雨峰上這種……輩份一團亂麻的地兒。”祝平娘心想李知白真的是很寵愛自己了。
李知白沒有回應。
她反而覺得沒什麽。
雲淺喚秦嶺一聲師叔,卻叫自己一聲姐姐,看似凌亂,實則有規矩可尋。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因緣線,各論各的沒什麽不好。
若是真的論的極為清楚,那就不是開茶會,而是開家宴了。
笑了笑。
“桐君,時候不早了。”李知白將桌上的瓷瓶送到祝平娘的手裡,隨後在祝平娘有些疑惑的眼神中輕輕推了她一把。
“你要做什麽?”祝平娘拿著悟道茶,有些疑惑。
“去給雲妹妹做一個首飾。”李知白提醒道。
此時,酒喝的差不多了,她是讓祝平娘趁著這個時間去忙一些正事,按照她所說的,將悟道茶的氣息提取到一個玉佩中,等……一會兒回到宴上就交給雲淺。
有了玉佩打底,也就不好說祝平娘身為長輩,卻惦記著晚輩的零嘴了。
畢竟,給了好處,便可以嘴硬許多。
“現在就去嗎……罷了。”祝平娘拿起瓷瓶。
她和阿白該說的說了,該喝了喝了,的確是要做些正事。
只是祝平娘微微嘟囔著:“我還想著……當著長安的面直接把悟道茶給融了呢……到時候在他面前彰顯一波姐姐的威嚴。”
李知白輕輕歎氣。
威嚴?
她是想要人情吧。
“別這樣看著我,那可是阿白你的妹妹,長安的妻子,我會用心的。”祝平娘晃了晃手中的瓷瓶,旋即說道:“我回去畫個陣法,鎖一下靈力,阿白你就不用跟著來了,瞧著我畫陣挺無趣的。”
“嗯。”李知白點頭。
“但是。”祝平娘提醒道:“你也先別回宴上,咱們是一起走的,自是要一起回去。”
她語氣頓了一下。
“也不許去見你的故人,就在這兒看看夜景,一個人吃些酒……等我回來。”
“好。”
祝平娘提了許多無禮的要求,可李知白就這麽答應了。
對她而言,她今日的確算是‘欺負’了桐君了,於是可以稍稍慣著她一會兒,再者,桐君是為了長安忙碌,聽她的一些要求也沒什麽。
“這樣就好。”祝平娘心滿意足的點頭,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麽,敲了敲自己手中的悟道茶,眨了眨眼。
“阿白。”
“嗯?”
“我有一個疑惑……”
“說。”
“雲淺的天賦……其實還未顯露出水面吧。”祝平娘緩緩伸出一根手指:“就好像長安開源之前,誰也不知曉他是什麽情況,就好像青蘿那丫頭,在我眼皮底下生活了這麽多年,我都沒發現她居然是什麽仙品天賦……”
天賦這種東西,其實是不怎麽講道理的,外人能夠測試出來的只有對靈氣的感應能力。
“可……為什麽無論是阿白你,還是我。”祝平娘嘴角扯了扯:“都先入為主的覺得,雲淺的天賦可能很差勁?”
她們兩個說了那麽多,為雲淺考慮了那麽多。
可憑什麽認為雲淺的天賦很差?
雲淺丹田裡都沒有入得一分靈力呢,她們這就已經開始想法子備靈物了……
依據是什麽?
沒有依據。
李知白聞言,卻也微微一怔。
還真的沒有什麽依據。
硬要說,就是冥冥之中感覺……雲淺的天賦不會怎麽好?
“未雨綢繆?”李知白想了一個詞兒。
若是雲淺檢測出來的天賦不好,她們也有一個準備,不至於到時候再去想法子。
“未雨綢繆……”祝平娘撇撇嘴。
未雨綢繆也不是這麽個未雨綢繆法,若是按照花月樓姑娘們的想法,這種概率五五參半的事兒,她們這種與其說是提前做準備,不如說是在詛咒雲淺,好像生怕她的天賦能好似得。
仔細想了一會兒,祝平娘又覺得是有理由的,她眨了眨眼,“會不會是長安的態度,影響到我們的判斷了?”
因為徐長安憂心雲淺的天賦、甚至在不安,所以她們姐妹這一個當姐姐的、一個做先生的才會下意識跟著他的思路去想。
“興許是這樣。”李知白點頭。
“阿白你啊……”
眼看著李知白順勢將‘看不起雲淺’的鍋按照自己的話推到了長安身上,祝平娘忍俊不禁。
李知白也有這樣可愛模樣的。
“嗯……”李知白沉思了一會兒,又說道:“和長安沒有關系,就算雲妹妹天賦極好,我也想要她染一下悟道茶的氣息。”
她本意上就想要知道雲淺通過悟道茶能夠看見什麽特殊的東西。
提高雲淺修行速度、緩解學生不安的事情反而是附贈的、無所謂的事兒。
所以,李知白是真的沒有自己在幫助徐長安的自覺,她這怎麽想都是在滿足自己的私欲,將雲妹妹當成了試驗品。
“讓雲淺去體悟……”祝平娘撇撇嘴。
那個整日宅著的姑娘,知曉天道是什麽東西嗎?
說到底,去詢問一個沒有修煉過的姑娘什麽是‘道’,誰能回答的出來啊……字面意義上,大概只能想到用來踩的小路吧……
她真的不知道阿白腦袋裡裝的都是什麽。
要知道,她喝過悟道茶後也是體悟過天道了,雖然沒有體悟出什麽東西來,但是……李知白可從未有問過她的感受。
如今卻事事惦記著雲淺。
她和雲淺差的就這麽多嗎?
祝平娘低頭看了一眼,又想了想雲淺的頸下,便覺得興許還真的比不上。
但是……
身為女人,她比雲淺更有風情,不是嗎。
哦。
萬種風情是用來勾引男人的,在姑娘家眼裡就是不檢點的,不僅不加分,說不得還是減分項。
算了。
比不上就比不上吧,她也沒必要和雲淺比,要知道祝姑娘可是真正的未經雕琢,和那種嫁了人的姑娘比……沒理由的,都不在一個段位上。
不過,提起悟道茶。
雲淺身子承受不住悟道茶本身龐大的力量,所以需要提取其中較為平和的部分,於是提取是必要的。
祝平娘說道:“阿白,其實我想了想,你這個悟道茶不一定是要將氣息提取到首飾中,直接弄出來讓雲淺服用效果不一樣嗎?”
比如弄塊點心,讓雲淺吃了效果差不多。
“首飾不是你提起的?”李知白看著她:“也更方便。”
做成首飾不至於徹底改變雲淺的天賦,如果她想要變回不好的天賦,直接將首飾取下來就好。
“方便?你說什麽呢……直接提升吸收靈氣的速度又不壞,誰會像你一樣故意壓製自己天賦啊。”祝平娘撇撇嘴,提醒道:“但是那姑娘……不佩首飾的吧。”
雲淺連妝容都化的生澀。
“雲淺一瞧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耳上也沒有眼兒……連墜子都沒怎麽用過,怎麽給她首飾?”
李知白思考後說道:“玉佩?”
像是長安那樣,掛在腰上的。
“……”
祝平娘聞言歎氣:“不管是玉佩還是香囊,都不是咱們應該給的……你沒有發現,她沒有戴過這些嗎?就算真的要戴,那也只能是長安親手送的東西,怎麽能是你我?”
姑娘家貼身玉佩、香囊的意義可是極為重要的,輪不到她們這種外人。
李知白眼睫微微一顫,“我沒有想過這些事兒。”
她只是站在雲淺的角度去思考問題,卻忽略了對方的感受。
果然……在照顧人這方面,她是遠遠不如桐君的。
也是。
李知白只是想了一下雲淺的性子,就知曉她一定更願意佩戴徐長安給的物件,而不是她們這樣的外人。
興許真的只有揠苗助長這一條路走了?
好在悟道茶提取的氣息毫無副作用,便算不上是揠苗。
祝平娘見到李知白聽進去了,於是擺擺手:“那就說好了,我就不備什麽首飾了,把氣息提出來就先放一邊……”
反正到時候雲淺的天賦若是真的不好,那就直接塞她嘴裡。
要什麽玉佩。
祝平娘覺得將一團天道氣息塞進雲淺嘴裡的畫面,一定很有趣?
“咳。”清了清嗓子,祝平娘拿起一旁李知白的酒杯喝了一口,然後就這麽轉身離開了。
李知白:“……”
她看著祝平娘離去的背影,心想其實提取悟道茶氣息這種事情根本不需要祝平娘親自動手,但是……東西是自己出的,便不能讓祝平娘在一旁乾看著,於是也得有她一份功勞。
畢竟,從一開始想要幫助徐長安就是祝平娘而不是她。
李知白本來是這樣想的。
可她後來才發現,她果然是離不開桐君的,因為桐君總是這樣細心的人。
若是她,也許就會真的送一塊玉佩給雲淺了。
到時候以雲妹妹的性子,估摸著完全不會有佩戴的心思。
就算自己說的再重要,不是長安給的首飾,便入不了她的眼睛——就像是她給雲淺試妝時,雲淺還回來的幾個耳飾。
李知白能感覺到雲淺應當是喜歡那些首飾的,畢竟徐長安沒有見過那樣子的她。
可……
“長安?”
李知白眼睫眨了眨。
不是她看不起自家那個學生,可徐長安有覺得溫梨比男子還要俊俏,覺得自己一身道袍還算得體——這個審美,沒得談。
某種意義上,李知白的確認為徐長安是沒什麽出息的人。
到現在,他也隻敢在自己面前喚一聲內子,當著雲淺的面,從來都是一口一個小姐。
這樣比女子都害羞的少年人,他真的會有送雲淺首飾的心思嗎?
很難。
徐長安可是連買衣裳都不會親自去挑,而是直接從北桑城披羅居裡‘披發’的,也就是桐君的女兒了,換了一般的鋪子,不知得選出來什麽奇葩的衣裳。
至於說耳洞?
李知白如今覺得不算什麽,就好像桐君耳上那晃動的寶石,她其實……很喜歡。
雲淺戴著首飾,也會很好看。
但是徐長安會舍得在雲淺耳垂上開個眼嗎?
不可能的。
李知白想都不用想就知曉徐長安肯定不會同意這種事情,可身為女子,她知曉悅己的重要性。
雲妹妹……一定是想要在他面前變得好看的,而佩戴首飾,的確是一個簡單的方式。
雲妹妹想要首飾。
但是徐長安沒有靈性。
所以,她既然喚了一聲妹妹,也需要為了雲淺去思考?
李知白不是祝平娘那樣溫柔、面面俱到的姑娘,但是她可以學。
作為先生,她說的話……其實徐長安是會認真的聽進去的。
也許,她可以和這個學生淺淺談一下女子想要變得好看的這件事,看看能不能讓他開竅。
但李知白又覺得由自己來開這個口似乎不太合適,畢竟她以往完全不會打扮,穿著個洗的發白的道袍,很難有說服力。
李知白想起了她今日看見的、另一個變化極大,卻又十分好看的姑娘。
溫梨。
她還能記得徐長安初見打扮後的溫梨那目瞪口呆的表情。
很有趣。
心目中的‘師兄’忽然變得這樣嬌媚,也難怪長安表情失控。
讓溫梨給徐長安講一講女子的心思?
不行。
李知白搖搖頭。
雖然溫梨很合適,但是有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那就是徐長安會不會聽溫梨的——答案是否定的。
只有她這個先生所說的話,才足夠有分量,才有可能在雲淺的事情上……稍微的影響到他。
只有自己親自來了。
李知白整理了一下因為吃酒有些凌亂的長發,看向遠處的繁華夜景。
她是長安的長輩。
極有可能是唯一的長輩,甚至……可以說是處在娘親的位置?
許多事情沒有娘親與他說,教他哄女孩子的本事,便是要由自己來。
“……”
她……其實也有些想要看看更有女子味道的雲淺是什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