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那年54歲

  捧起冷水衝洗臉龐，封棋緩緩抬起頭。

  望著鏡子裡的自己，他看到了眼角處歲月的裂紋。

  心裡計算了一下時間，他已經54歲了。

  犧牲線的他沒有特殊體質，只能用修煉的方式滋養身體來延長壽命。

  但他的身體早年間借用主時間線的天賦能力，落下了許多病根，尤其是氣血虧空的十分嚴重。

  他雖然掌握了氣血吸收能力，但這個能力是特製手套賦予，並非他自己的能力。

  特殊體質能夠幫助他將吸收的氣血轉化為自己的能量。

  但特殊手套吸收轉換的氣血，多少還是帶有雜質，對身體有一定的影響。

  到了今天，許多毛病已經顯現。

  他緩緩站直身體，用毛巾將臉上的水分吸乾，然後將毛巾掛回。

  轉身走出洗漱室，他徑直來到了訓練室。

  邁步走入其中，他望向了正在訓練室中央鍛煉的小家夥。

  標杆般筆挺的修長身材，小麥色的健康膚色，刀削的眉毛與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以及一雙藍色的眼珠，此刻正在揮汗如雨的訓練著。

  當初的小屁孩，已經成長為了一名俊朗的少年。

  看到他出現，少年當即停止鍛煉，轉頭望向封棋，臉上浮現燦爛笑容：

  “棋叔，您來啦。”

  封棋笑著額首，邁步來到沙發處坐下，熟練地拿起擺放在茶幾上的平板。

  望著上面密密麻麻的信息，他開始翻看。

  少年也再度展開訓練。

  許久後，封棋抬頭望向少年，眼中浮現一抹欣慰。

  這些年來，訓練室裝修過三次，訓練設施也更換了好幾遍，當初的小屁孩也長成了少年模樣。

  而他……也老了。

  少年似乎發現了封棋的注視，在這時放下木刀，殷切地跑至封棋身後開始幫他捶肩。

  封棋正想開口說話，卻覺得嗓子一癢，發出了連續的咳嗽。

  看到封棋咳嗽，少年的表情發生變化，當即端來水杯遞到封棋跟前。

  “棋叔，蔚薇奶奶說你不能再服用精神安撫藥劑了，還是多喝水吧。”

  面對少年的關心，封棋沒有反駁，敷衍式地點點頭。

  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封棋的眼中浮現一抹決然。

  這條犧牲線才走了一半，他不想，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

  沐晴那邊的情況，他始終都有關注。

  從最初沐晴發現那具領域生物偽裝成人類的屍體開始，他就覺得沐晴可能掉入了陷阱。

  領域生物不蠢，他們怎麽會在沐晴面前露出這麽清晰的破綻。

  還讓沐晴順藤摸瓜的調查到這名領域潛伏生物曾居住在凜冬城內。

  這就像是一種引導，故意讓沐晴去發現表層的問題，引導她追尋真相。

  相似的情況，他也曾遭遇過。

  曾經他懷疑猩紅研究院被領域勢力滲透、掌控。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與真相背道而馳。

  他有理由懷疑，沐晴被真正躲藏在幕後的領域勢力當成了一柄刀。

  目的是想要利用沐晴的力量鏟除與它們有利益爭端的敵人，而這個敵人大概率潛伏在凜冬城內。

  顯然沐晴並未意識到這個問題。

  她所查詢到的線索看似都是通過努力調查得來，但很有可能有幕後推手在下暗棋。

  這個問題，他沒有主動聯系沐晴說明。

  凜冬城那邊的局勢他不了解，幕後推手想要利用沐晴鏟除對手，而他躲藏在更深層的暗中觀察著事態的發展，想要找出潛在的勢力。

  距離黎明軍的建立還有60多年，他暫時不能暴露自己。

  至於如何再撐60年，他有信心。

  如果身體撐不住了，那就用基因藥劑續命，不行就多來幾針，無論如何都要撐到揭開真相的那天到來。

  回過神來，封棋放下水杯，望向已經坐在身邊的少年道：

  “小文，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棋叔……你怎麽知道。”少年略顯尷尬地撓了撓頭。

  “我親手把伱養大，你撅一下屁股我都知道你是想拉屎還是放屁，什麽能瞞得住我。”

  “嘿嘿，棋叔，我想求您一件事。”少年索性不裝了，一臉討好地說道。

  “說吧，我不一定同意。”

  “我想去星城西補給區，注冊成為一名前線戰士。”

  聽到這番話，封棋先是一愣，隨後忍不住搖頭：
  “胡鬧。”

  大概13年前，星城西補給區正式打通與星城的主道，正式投入運行。

  這些年來源源不斷為星城注入資源。

  西補給區的資源被分成五份，其中星城佔三成，其余七成由其他四座城市瓜分，而這四座城市也在星城西補給區建設之初出了人力與物力。

  到了今天，星城西補給區已經初具規模，駐扎的戰團與分戰團數量達到了2000余個，其中就有黎明戰團的第13分團。

  但沐晴並未歸來。

  封棋倒是不覺得意外。

  當年畢業時沐晴選擇凜冬補給區作為自己的戰場，是因為凜冬補給區是各大補給區中傷亡最慘烈的戰區，許多難以攻略的領域場也都在凜冬補給區往北的方向。

  所以沐晴會將黎明戰團的總部設在凜冬補給區，一開始就選擇了最高難度的挑戰。

  那裡也曾是沐晴心中的生命歸宿。

  或許現在她在星城有留戀的東西，但她更清楚自己的價值在哪。

  這些年來，依靠星城西補給區產出的資源，星城當初規劃的許多項目落地，或是正在建設中。

  其中就有破曉學府的落地與運行。

  破曉學府的第一任院長，封棋選擇了老王。

  他始終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之一，就是遇到了老王這個老師。

  勇氣、堅持、無畏……老王教會了他許多東西，也讓他深愛著人族，並為此不懈奮鬥。

  校長職務如同一艘大船的掌舵者，老王掌舵他放心。

  畢竟他自己就是老王教出來的學生。

  思緒回到現在，他的眉頭微皺。

  他原本設想的是過一段時間，等破曉學府新學期開始的時候將小家夥送去讀書。

  或許學府裡小家夥已經學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但體驗生活也是他對小家夥規劃的未來方向之一。

  小家夥不同於他，不需要時刻緊繃自己，時時刻刻想著星城、未來、真相、情報，等等。

  想要小家夥徹底融入人類，他還需要一個環境，試著接觸虎魄研究院以外的其他人類，乃至結交幾個好友。

  前幾日他已經聯系了老王，準備讓小家夥去參加入學考試。

  其實他完全有能力走後門將小家夥塞進破曉學府。

  但這麽做沒有任何意義。

  以小家夥自身的學識與能力完全足以應對考試，甚至他的學識比學府裡的老師還要豐富，走後門更是對他的侮辱。

  只是沒想到，小家夥會提出想要上前線成為一名領域戰士。

  “棋叔，你曾經給我講了很多英雄故事，他們中有許多年紀輕輕就上了前線，尤其是還未研究出修煉功法的時候，他們曾用血肉之軀阻擋領域生物的入侵，我現在已經有了黃金上階的實力，完全有能力為開拓前線出力了。”

  還未等封棋回話，少年偷看了一眼封棋的表情變化後，繼續道：
  “棋叔，你說過溫室裡的花朵難以抵擋外面的惡劣環境，我想去前線鍛煉自己，讓自己成長為星城的一柄尖刀，如果不遭遇一些挫折如何才能真正長大。”

  正想勸說的封棋聽到這番話，頓時陷入沉默。

  其實以小家夥現階段的實力，已經達到了人類的頂尖戰力水準，成為前線戰士完全沒有問題。

  大概十余年前，小家夥就已經研發出了契合自己體質的功法。

  並且每年功法都會變得更加完善，配合著小家夥的實力一起進步。

  原本封棋想的是，如果小家夥實在研究不出適合自己的功法，就將原本絕密的血肉鼎教給小家夥。

  血肉鼎不同於血肉祭，是一種無隱患的功法。

  唯一的缺點是太過複雜，正常人想要修煉即使用畢生壽命去摸索，大概率還是會卡在起步階段。

  但小家夥不同。

  他的血脈潛力遠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學習效率更是驚人。

  壽命、血脈潛力、學習效率，這三點小家夥都擁有無與倫比的天賦，完全可以試著修煉血肉鼎。

  但血肉鼎畢竟關系重大。

  如果有一天小家夥與迷霧之主一樣，通過血肉鼎摸索出了“血肉祭”法門，並且這時候的小家夥已經成為人類高層，且對人類產生敵意。

  那麽人類必然將覆滅在他手中。

  這個可能性存在的概率並不高，卻也是真實存在的安全隱患。

  小家夥的未來道路，他注定不在身邊陪伴與指引，或許有一天會在誘惑，或是其他外力因素影響下走上歧路。

  好在現在小家夥已經走上了自創功法的道路。

  這條路固然艱難，可如果能夠走通，說不定小家夥能創造出力壓血肉祭，堪比血肉鼎的功法，甚至是更高的上限。

  此時聽到小家夥說要去前線歷練，他腦海中產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拒絕。

  縱使小家夥的實力足以應對諸多挑戰，但終究是存在風險。

  但聽了小家夥的解釋，封棋忽然發現自己似乎陷入了思想誤區。

  他發現自己將小家夥定位在未來，卻從未想過小家夥成長途中需要經歷磨礪。

  “棋叔，您就答應我吧，我也想為星城的發展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

  小家夥的臉上浮現討好的表情，抓著封棋的手開始來回搖晃，試圖用語言加動作“感化”封棋。

  面對小家夥的連番請求，封棋並未直接答應。

  他開始思考其中的利弊。

  前線歷練能夠讓小家夥迅速成長，也能讓他結識一群肝膽相照的戰友，或許踏上前線比進入破曉學府更適合小家夥的成長。

  但他心底還是升起一股抗拒情緒。

  這種感覺令他有些不是滋味，就像是自己養大的孩子即將出遠門，心中既有擔憂，又有不舍。

  但他更明白，孩子終究要遠行。

  他將小家夥當成星城的未來高層在進行培養，去前線體會那裡的殘酷，也能讓他更好的了解星城與人類的處境
  這將有助於小家夥在未來指引星城往很好的方向發展。

  如果這條犧牲線星城能在小家夥等星城高層的努力下頂住層層外部壓力，他與小家夥終有一天會在1500年後的未來再聚首。

  思緒翻湧萬千，封棋忍不住歎氣。

  “小文，既然決定去前線歷練，期間我不會提供給你任何生活費，往後一切都要依靠你自己努力，做好了決定就不能再反悔。”

  聽到封棋答應，小家夥的臉上浮現驚喜表情。

  他當即殷切的開始幫封棋捶腿：

  “棋叔您就放心吧，我能照顧好自己，到時候記得看每天的星城前線日報，上面一定會有我的消息，我要為您爭光，為星城崛起而努力。”

  聽到小家夥的保證，封棋欣慰點頭。

  許久後，小家夥離去，開始為踏上前線做提前準備。

  封棋也在這時掏出手機，給老王撥去了電話。

  前些日子剛和老王商量了讓小家夥入學破曉學府，現在小家夥決定去前線，他自然得通知老王說明情況。

  待掛掉電話，封棋緩緩站起身。

  身體的疲憊無法壓製他內心的炙熱。

  他來到空地前盤膝坐下，開始運行吐納之法來滋養自己的身體。

  現在的身體存在諸多暗傷，這都是當初借用天賦能力留下的隱患，這些隱患問題甚至出現在精神識海中，時常令他感到頭疼，根本沒有解決的辦法。

  好在吐納多少能夠延長壽命，聊勝於無。

  現在的他對“生”的渴望無比強烈，甚至覺得自己要是有迷霧之主的奇跡意志，也能依靠意志力做到死後複生。

  一呼一吸間，靈氣粒子擴散至五髒六腑，滋養著逐漸遲暮的身體。

  次日一早。

  封棋難得換了一身正裝，調來一輛虎魄專車親自送小家夥來到了星城西門。

  現在的星城西門進行了擴建，主道變得十分寬闊，與星城西補給區相連，每天運輸前線資源的車流量絡繹不絕的往返。

  除此之外，這裡還開設了一條通往前線的班車，用於接送戰士往返星城與西區前線。

  下了車，封棋將小家夥送至車站等候區。

  新一輪的班車還未駛來，封棋開始叮囑小家夥身處前線時的注意事項。

  小家夥很是乖巧地點頭傾聽。

  當班車駛來，封棋提起行李送小家夥上了車。

  臨別在即，封棋忍不住再次叮囑小家夥身處前線要時刻警惕，注意安全。

  小家夥聞言，臉上洋溢起燦爛笑容，自信道：

  “棋叔，您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將來我還要給您養老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