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杜三娘比起來這女孩要顯得嬌小許多，甚至有些弱不禁風，但如今還能活下來並且自由行動的精金戰士都不可能弱，戰鬥力最低也得是大宗師級別的，甚至是通天也不為過。

  女孩看著楚冬奇怪的問道：“術士？”

  楚冬微微錯愕，隨即點了點頭。

  女孩笑著說道：“巧了，我也是。”

  術士身上的確會有一些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感覺，術士之間最容易感應到。

  杜三娘打斷兩人對話，急切的問道：“林秀，你回來之後有遇到危險嗎？”

  “沒有，我是卡著天亮回來的，最近將軍府上不詳，晚上不安全，聽你這口氣，你發現了？”

  杜三娘脫口而出道：“我們昨晚就住在這的。”

  林秀眉頭一皺，立刻看向了牆角，似乎是在確認著甚麽，楚冬也望了過去，小聲嘀咕道：“點陽燭，你還真懂些東西。”

  點陽燭是一種常見的施術材料，製作起來較為麻煩，需要用活人的陽氣孕養至少半個月，簡單來說就是每天拿著蠟燭注入陽氣，持續半個月。

  這樣的蠟燭對於一切氣場都有敏銳的感應，但凡有鬼靠近，它就能提前變色，預警距離和這跟蠟燭被孕養的時間有關，它不僅能提前預警，還能判斷指引最適合逃生的方向，哪面氣機薄弱，它的火焰便會飄向哪裡，那就是生路。

  點陽燭非常好用，不管是逃命還是預警，只要是知道技巧，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熟練使用，唯一的缺點就是點陽燭的製作非常消耗壽命，一根蠟燭少說半月壽，這誰頂得住。

  點陽燭只有術士能做，而術士大部分都有自己的更加經濟的感知法，所以很少有人會製造這種東西。

  面前這根點陽燭，質感溫潤，隱隱散發著陽氣，顯然被孕養了很長時間，而且孕養的人毫不吝嗇。

  林秀看到點陽燭沒有反應之後才松了口氣，她看楚冬了一眼，有些得意的說道：“我跟他們可不同，我懂得比你想象的多。

  不過你們晚上進將軍府，竟然活了下來，真是不可思議。”

  杜三娘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楚冬，然後上前摸了摸她肚子上的傷口，貫穿傷，左下腹，還在不停的滲血。

  “這麽多年了，還沒好呢。”

  林秀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碎金刀的傷，這輩子都無法治愈，只有回到這將軍府才能壓製一二。”

  杜三娘故意轉移話題道：“還沒介紹，這位是楚冬，是國內派來的使者，有鎮龍令。”

  聽到國內的使者之後林秀的表情明顯有些吃驚，眼球不受控制的往丁戰的方向轉了一下，然後才平靜下來，這說明他跟杜三娘一樣，知道聖國覆滅，也知道丁戰受不了刺激。

  杜三娘又指著林秀說道：“這位，將軍大人的禦用術士，博學多才，就是因為她我才一直對術士非常向往。”

  林秀的房間的確和其他的不太一樣，這裡竟然有書架，雖說大多已經腐朽，但還是能看到形狀，精金戰士變成術士，那豈不是和當初的楚冬一樣，壽命近乎無限，隨意施術？
  林秀對著點頭示意，也算是打過了招呼，杜三娘又問道：“你好像知道這裡有問題？到底怎麽了？”

  “這幾年將軍府變化越來越大，新生的鬼衛，變化的骨樓，離奇的死亡，我也一直沒有離開，白天在這休息，晚上出去阻止那些想要回來的人，可攔也攔不住，我一個人力量有限。”

  這些精金戰士似乎把這裡當成了一個補給點，受到重傷之後就會回到這裡，大部分人都在外邊生活，但還是偶爾會回來幾個，林秀就是想救下這些人。

  楚冬反問道：“你就沒試過一些更加簡單的辦法，比如就守在門口，不就可以擋住所有人了嗎？”

  楚冬的確感覺不對勁，將軍府雖大卻只有一個出入口，只要林秀死守住這個門，或者留下一些醒目的警告，就一定能擋下所有人。

  林秀搖了搖頭，眼神似乎有些絕望。

  “根本做不到，我做過很多嘗試，但一到晚上這裡就會強製將我驅退，那種感覺就像是當初面對將軍之時一樣，不敢直視它的威嚴，我根本沒法靠近這裡，一旦靠近身體就會不由自主的亂跑。”

  林秀的表情不似作假，懊惱與無奈都是真的，而且楚冬也能理解她說的那種感覺，楚冬體內的精金只有不過幾滴而已，根本沒有形成規模，可就是這樣在面對那名將軍的時候依然感覺到了由衷的畏懼，似乎僅僅只是看著他，就是一種罪過。

  如果楚冬敢跟他戰鬥，那毫無疑問，他體內的經脈一定會罷工，沒準還會反過來傷害他。

  楚冬走到林秀身邊把手按在了她的肚子上，在他的意志影響下，精金臣服，傷口迅速痊愈，林秀臉上立刻露出了驚喜之色，可就在楚冬的手離開林秀身體之時，那個傷口又出現了，甚至連刀口細節都恢復的一模一樣。

  林秀的傷口一直在往外流血，聽他們的口氣是不止一年，血液流失的感覺可是很難受的，難以想象她是怎麽承受下來的。

  精金在被吸入身體之後，便會徹底固定，不論怎麽損毀都會恢復成原狀，看林秀這個模樣，說明在她的精金之體內，受傷這個形態才是正常的形態，她“受傷”的過程反而是在自愈。

  這就說明一件事，精金被固化之後，是可以重塑的，碎金刀應該就有這種能力，簡單來說就是修改了精金之軀的底層數據，這把刀對於精金之體來說，那就是一把無視防禦且能永久固化傷口的神器。

  林秀失望了歎了口氣，“果然還是沒有辦法嗎，這個傷口應該只能跟我一輩子了。”

  “再讓我試試。”

  楚冬又把手按在了傷口之上，點點金光傷口之內被抽出，楚冬正在把林秀體內的精金抽出來，再打碎重組，被固化之後的精金對於重組有非常強烈的抵抗，因為每一顆精金顆粒中都有一點林秀的魂魄，這也是精金可以復活最重要的憑依。

  他把這些靈魂顆粒一點點剝離，隻留下最原始的精金，再把被打亂的靈魂順序重新組合，壓回身體，傷口這才算是被修複完畢。

  普天之下就沒有哪個人能對靈魂的操控性達到楚冬這個程度，不過這也印證了楚冬的一個猜想，那就是吸收其他人的精金之所以會崩潰，那就是因為這些精金裡殘留的他人信息。

  而楚冬完全可以將這些精金還原，再吸收進自己的身體，因為他發現這些精金戰士體內的精金強度，比自己體內的強了不止一點半點。

  把傷口修複完之後楚冬便說道：“知道這裡為什麽變成這樣嗎？”

  他知道一個不怕消耗壽命的術士有多少能力，林秀知道的東西會比正常的精金戰士多的多。

  林秀按了按自己獨肚子上的傷口，眉宇間還有小女兒的作態，她似乎沒經歷過其他精金戰士的枯燥殺戮。

  林秀對著幾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離開這裡，隨即幾人一同離開了將軍府。

  陽光下，冰原上，林秀一邊走一邊說道：“具體為什麽這樣，我也沒法給你們解釋，但我覺得大概率跟將軍當年發現的東西有關。

  當年將軍一直在調查，禁妖到底是怎麽出現的，是用什麽方式出現，該怎麽才能徹底滅絕掉它們，但你們也知道，踏遍冰原，殺遍一切，他們還是會憑空出現，哪怕是我們包圍的絕對空曠的地方，禁妖一樣會憑空出現，所以將軍也就放棄了。

  可後來我發現將軍似乎知道了什麽，他可以影響禁妖出現的地點了。”

  杜三娘猛的一拍腦門，她大聲說道：“我想起來了，的確有一陣，將軍不需要斥候就能明確說出禁妖的聚集點。”

  林秀嗯了一聲，捋了捋額頭被風雪吹散的頭髮。

  “將軍發現了禁妖誕生的規律，但他不想告訴我們，而且他會在房間內秘密會見一個外人，一個不是精金戰士的人。

  我和你們不同，將軍對我許諾過豁免，將軍下令不許靠近，你們根本無法反抗，但我卻可以偷偷的去看一眼，將軍曾經多次見過那個男人。

  而就在前些日子，我在將軍府又看見了那個人的影子，將軍府的異變也是自那之後開始的。”

  林秀顯然是跟將軍很親近，所以擁有著和一般人不同的權限，至於那位將軍到底在接觸誰，楚冬則是非常好奇，腦子也有了一些猜想。

  “你見過那個人的臉嗎？”

  “沒有，我每次看到的都是透過窗戶的人影，只有輪廓。”

  楚冬伸出手用靈魂絲線將山心的輪廓勾勒了出來，並且不斷在各個角度間切換，林秀瞪大眼睛，猛的點了點頭。

  還沒等林秀說話楚冬又問道：“你們有誰是最開始來冰原上殺禁妖的。”

  兩女齊齊把目光看向了丁戰，丁戰也是平靜的說道：“在駐軍之前，我曾經五進冰原。”

  “我想問，最開始冰原上禁妖的數量如何？”

  “很稀少，往往搜尋幾日才能見到一隻。”

  楚冬一掌拍在了自己的拳頭上，恍然大悟。

  這裡邊果然有問題，禁妖也是山心弄出來的鬼東西，言術的神界剛開始的時候一定是空無一物的，他創造的神界需要足夠多的物質才能成長。

  靠聖王殺人顯然是不夠的，靈魂只是一方面，血肉基礎也非常重要，在看到將軍府下禁妖的誕生方式之後，楚冬就有過猜想，所謂禁妖就是大量的血肉精氣催生出來的怪物。

  神界需要靈魂，也需要血肉精氣，而冰原就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吸收血肉精氣的戰場，渲染禁妖威脅論，就能讓聖王源源不斷的對這裡投入兵力。

  禁妖的死亡對於這整個大系統來說，是微不足道的，這裡的禁妖是可以循環的，死了無非是融入大地，重新化為新的禁妖，多余的血肉精氣再通過某種方式注入神界。

  這座絞肉場幾乎就是無解的，打不破這個循環，就是永無寧日。

  就和楚冬在地下的時候一樣，當年那位將軍也陷入過類似的困局，殺戮禁妖毫無意義，死了的禁妖血肉精氣重新輪轉一圈又變成了新的禁妖，反倒是精金戰士們白白損失。

  想要打破這個困局，唯一的解決之法就是在這個完整的循環裡生生撕出一條口子，打破循環，讓禁妖產生真正意義上的死亡，而不是單純的倒下、輪回。

  楚冬的做法是直接在那個循環裡抽取精氣用來強化自身，戰鬥消耗，並且盡可能的把禁妖打殘而不死，不讓精氣重歸循環，而那位將軍想必用的就是楚冬的前一部分。

  建造將軍府，並且把死在這裡所有的禁妖精氣全部囚禁在府內，讓其在將軍府內進行循環，在一個循環內創造另一個循環，這個循環就像是螞蟥，不停的吸血。

  這樣做最終的結果就是，冰原上的大循環崩潰，禁妖數量愈發吸收，將軍府的小循環愈發強大。

  靠著冰原上那些動物死亡產生的精氣，根本沒法造就大規模的禁妖，這也是精金戰士損失如此之大，並且大部分精金戰士都陷入沉眠，冰原還能這麽平靜的原因。

  如今的冰原早就不是當年的冰原了，現在的禁妖數量少，力量弱，精金戰士只需要少量人就可以壓製，如果一切不發生意外，那這裡應該會一直平靜下去。

  但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鬼衛很顯然就是一個大大的意外，哪怕每次只有一個人犯錯誤，一年隻誕生一隻鬼衛，時間拉長它依然數量可觀，鬼衛就是將軍府內最大的不穩定因素。

  鬼衛、將軍府、數以十萬計禁妖的精氣，深不可測的將軍，這四種東西不知道發生了怎樣的化學反應，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如果不撥亂反正，那將軍府就會成為一個新的禁妖刷新點，並且這裡的誕生的禁妖會更強，更恐怖。

  言術山心縱強，但神界需要的量太大了，人之力難以撼天，他們需要的是規模化，所以才會一直暗中影響這個世界，楚冬已經切斷了神界的靈魂來源，或許可以再切斷它的精氣來源。

  這只是泉侯爺模擬出來的冰原，現實世界中真正的冰原是什麽樣子楚冬完全不知道，精金戰士這種東西，復活所消耗的能量，就像是憑空來的，再沒研究透徹之前，楚冬只能當他是光合作用的來的。

  所以哪怕冰原上沒有活人的投入，這裡依然可以靠精金戰士的“光合作用”刷精氣。

  只要脫離泉侯爺的世界，楚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一定是解決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