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會不會,是另一種選擇
顧驍野不意許落會問出這個問題,竟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回答。
“不會是因為小時候,我說你可怕,你一直記恨我吧?”
從雲州到京都,貌似他也沒有喜歡的女子,許落思來想去,也隻想到這一個理由。
顧驍野平靜地說:“不是記恨。我以為,你不會想去邊境。”
不是記恨,卻一直記得。
記得那個粉雕玉琢眉眼如畫的小姑娘,牽著她母親的手,眉眼彎彎地走進來。
他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走進,莫名竟生出幾分緊張。
他聽父親說過,許伯伯家有個比他小一兩歲的小妹妹,他想,該就是這個小姑娘了。
他攥緊了手心,等著她走近。
她終於走近了,看見他的第一眼,就驚恐地別開了視線,撲進了她娘親的懷裡,哭了起來。
大人們都吃了一驚,圍過去哄她,她抽噎著說害怕。
問害怕什麽,她從娘親懷裡探出滿是淚水的臉蛋,偷偷看了看他,又慌忙縮回頭去,說怕他。
無論她娘親怎麽哄,她就是不肯下來,更不肯與他說話,坐在一起。
後來她娘親不得已抱著她離開,而他也提前被父親安排人送回了府裡。
回家的時候,從來不曾照過鏡子的他,命下人找了面鏡子,看到了裡面自己的臉。
那時他出水痘剛好,臉上大片痘印未消,也不怪那個小姑娘害怕,的確是挺瘮人的。
在許府的遭遇,貌似是一件極小的事,然而對幼年喪母,本就極度敏感的顧驍野,或許是致命的。
他在府中再未出去過,直到跟著父親離開京都,此後,也再不曾來過京都。
哪怕後來,他的容貌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也從不曾去刻意想當初在許府的那一幕,但,這麽多年,他的確從未忘記過。
卻並非是記恨,只是近乎淡漠的平靜。
他拒婚,只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會在京都久呆,而幼年時的許家小姐,在他印象中始終是嬌滴滴的,如同溫室裡的一朵明媚嬌嫩的花朵。
當年她只是看到他的臉,就害怕成那樣,就算長大了,怕是膽子也不會大到哪裡去。
邊境整日打打殺殺,不適合許家小姐,所以,當初從先帝那裡得知賜婚一事,他下意識就拒絕了。
“其實你猜得沒錯,我確實不想去邊境,最開始,我也沒打算嫁給你。”
許落笑道,“我去雲州找我哥哥,就是找他訴苦來著,可沒想到遇到你了,後來又被我哥哥一通勸,我本來還想著嫁給你好像也沒什麽,所以我做好了回京都就嫁給你的準備。哎,誰能想到,你卻拒婚了。”
她開玩笑般歎了口氣,“你說,你要是娶了我,沒準我現在也不用千裡迢迢遠嫁西戎國了。”
顧驍野想起離別京都那日,她在馬車裡哭了大半天,到晚上,眼睛都還紅腫的模樣。
沒有哪個女子,願意背井離鄉,去往異國他鄉過一輩子,此生再見不到親人,再沒有機會回歸故土。
和親是國與國之間的“交易”,個中冷暖,卻唯有當事人自知。
歷史上的和親公主不少,可真正能在異國過得如意的,卻幾乎沒有。
顧驍野想,如果他早一點知道,當初在雲州遇見的“憫枝”姑娘,就是許家小姐。
他會不會,有另一種絕然不同的選擇呢?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如今她是即將是西戎二王子的王妃,而他,是護送她去往邊境的送親將軍。
毫無改變的余地。
顧驍野沒說話,許落也沒再說話。
她方才那句,本也就是隨口一說的玩笑話。
只是因此卻又想起自己此番前路不定的行程,隻覺黯然神傷。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此後顧驍野對她的照顧似乎更為無微不至,卻又不動聲色。
她不過隨口和憫枝說了句想吃什麽,抑或,在隊伍路過街市時,她多看了某些東西一眼,沒多久,她想吃的,稍稍還有些喜歡的那些東西,就會被侍衛送到她的面前。
侍衛敢往她跟前送,那自然是得到了顧驍野的許可,甚至,是授意。
侍衛還不忘恭敬地提醒一句:“許姑娘以後去了西戎國,這些故土的小玩意,就難再見到了,所以許姑娘喜歡什麽,想要什麽盡管說。”
許落心裡有些酸酸的,卻又莫名地感動。
從初遇顧驍野,到雲州顧府,邊境軍營,再到京都,到現在。
許落與顧驍野接觸越多,就越意識到,哥哥當初對她說的話,的確是對的。
顧驍野的確會是個好夫君,她若真嫁了顧驍野,一定會是被寵著的那一個。
對她他都能這樣細心又溫情,對他以後的夫人,豈非會更上心。
只可惜,她和顧驍野終究無緣,徒歎奈何。
*
那日驛站裡的黑衣刺客,似乎只是曇花一現的水波,稍縱即逝。
皇帝已然派人快馬送來回信,已然讓有司徹查刺客一事,但,尚未有消息。
此後隊伍一路平安無事,但顧驍野並未放松警戒,一路不敢懈怠半分。
經過漫長的跋涉,他們終於到了雲州。
許虞從雲州出發,走了百余裡,親自來接許落。
兄妹相見,俱都紅了眼眶,千言萬語,卻只是堵在心口,說不出。
這裡,也不是二人說話的地方。
許虞終究克制了所有心緒,讓許落先回馬車,神色平靜地向顧驍野行禮。
顧宗起已然辭去將軍一職,許虞已知道,接替他的人,是顧驍野。
許虞行完禮,看了眼四周的侍衛,“末將有要務稟報少將軍。”
顧驍野會意,示意侍衛退後些,許虞一刻也不肯等,在此時便要匯報,顯然,是極為重要的事。
許虞的聲音很低,“顧將軍的情況,不是太好。”
顧驍野臉色微變。
父親顧宗起一生經歷的大小戰鬥無數,受過的傷的確不少,但再嚴重的傷一旦愈合,複發也不過是些許疼痛而已,斷不至於到臥床不起的地步。
先前顧宗起給顧驍野的信中,再三要讓他不必擔心,後來又親自寫信給皇帝請辭大將軍一職,讓朝廷另派人來駐守邊境。
顧驍野一度以為,父親只是為了配合自己的計劃,想讓自己盡快離開京都,回雲州而已,卻不意,父親的病,竟是到了如此地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