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4、自由主義之殤（終）
  19BBY，4月23日。

  距離被稱作“血色慶典日”的4月20日已經過了三天……

  三天時間裡面，莫德爾星區幾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安寧祥和的生活被可怕的白色恐怖所替代。星區總督伏爾加格勒-卡尼迪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指揮著大批軍隊和戰鬥機器人對整個星區范圍內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清洗行動。

  原本在民眾印象當中的卡尼迪總督，是一個平易近人，和藹可親，同時胸中也有雄才大略的人。他可以蹲在開拓地旁邊跟工人一起吃盒飯，也可以率領數百萬大軍和銀河共和國決一死戰。

  他帶領著星區的移民者一點一點建設莫德爾星區，開拓荒地、擊敗外敵，可以說莫德爾星區發展至今，他的努力功不可沒。甚至可以說，因為有卡尼迪總督的存在，莫德爾星區才能發展的如此迅猛。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卡尼迪總督是莫德爾星區的自己人，而且他似乎也從來沒有在星區自製的問題上表過態。因此幾乎所有人也都認為，卡尼迪總督是默許了星區自治的，只不過他所處的位置讓他沒辦法公開表態而已。

  因此那些自由主義者也就自顧自的認為，時機一旦成熟，那麽卡尼迪總督肯定也會順應大勢，支持星區自治。

  然而他們想錯了……

  伏爾加格勒-卡尼迪這個人，性格上有極大的缺陷。他在許多問題上都優柔寡斷，有時候寧願當一個鴕鳥，把腦袋埋起來假裝沒看見，也不願意去直接面對那些問題。但是作為一個軍人，甚至在登上母艦之前，還是一位位高權重的統兵大將，伏爾加格勒-卡尼迪，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卻非常清晰。

  換句話說，就是把他逼上絕境的時候，卡尼迪會爆發出非常強大的力量。

  唐驍實際上最開始也沒想到這一層，他只是覺得卡尼迪這個人太頹廢了，應該狠狠逼一下才行。那時候第四文明剛剛起步，也沒辦法讓他這樣一個難得滿足條件的大師級人物在一旁看戲，所以才逼著他乾這乾那。

  後來發現，這一招看起來挺好用的，所以唐驍一直以來對卡尼迪的用人策略，就是逼他。而卡尼迪也並沒有讓唐驍失望……

  他被逼急了甚至可以關閉行星護盾直接放共和國軍隊登陸安娜吉星球，可以主動暴露航道坐標，讓共和國艦隊突襲黎明星球。這種其他人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信手拈來，最終也取得了輝煌的勝利。

  而這一次，同樣也是如此。

  包括何垣、靳晨在內的那些想要謀求星區獨立的人，他們所看到的卡尼迪，是那個優柔寡斷的卡尼迪。而在唐驍眼中看到的，卻是一個英明果斷的卡尼迪！
  “血色慶典日”，就是這個錯位的判斷帶來的血腥結果！
  數萬人當場被殺，上百萬人受傷，五百多萬人被逮捕！這就是伏爾加格勒-卡尼迪在“血色慶典日”當中，交給莫德爾星區人民的答卷。

  這充滿血腥的數字用事實告訴莫德爾星區當中每一個幻想星區自治的人，想要自治，永遠只是一場夢。

  現在，這場大清洗還在繼續。強製性的人口普查和反亂分子搜捕，讓整個星區的人民全都人心惶惶，籠罩在恐怖當中。

  不過也正因為這樣的大清洗，才讓一些幕後的勢力浮出水面。

  其實正如一句話所說的，所謂革命，就是少數野心家和大多數情緒化民眾的結合體。這句話其實漏洞百出，但是放在莫德爾星區的現狀來說，卻非常合適。

  在這個銀河系當中，確確實實存在自由主義思潮，而且還是很大眾化的思想。但是卻唯獨在莫德爾星區爆發了星區自治革命，在這個過程中，大量引入移民固然是主因之一，但還是有隱藏至深的因素，就是星區在建設當中產生的一些實權派。

  比如之前作為卡尼迪總督的副官，並且總覽星區內政事務的何垣，比如最初跟隨卡尼迪四處作戰，一步一步成長和提升到中將級別的靳晨……一旦莫德爾星區自治，那麽何垣很可能就是星區新政府總理，而靳晨很可能是國防部長！
  這就是一個地位的飛躍！

  所以這些人支持星區自治，是有原因的。星區自治，可以給他們帶來實質性的收益！

  再比如說一些礦場老板，或者工廠老板，如果星區不自治，那麽他們給黎明公國提供原材料，基本上就是成本價，賺的錢相對並不多。如果是自治之後，那麽他們就可以跟黎明公國平等的談生意，甚至對一些緊缺的商品還能坐地起價！這中間的利潤差別，同樣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在有了這樣的原因之後，他們再看到莫德爾星區當中產生的自由主義的思想，自然就會在暗地裡推波助瀾，讓自由主義的思想廣為流傳。

  而這些事情在優柔寡斷的伏爾加格勒-卡尼迪的眼中，只是這些人的政治傾向，是應該得到尊重的個人想法。他並沒有想到是因為這些人本身就能從星區自治當中得到利益。

  之後等到他逐漸察覺到情況不對的時候，已經遲了。

  結果他還曾經天真的認為如果維持現狀也許還可以，這就是典型的鴕鳥心態——事情只要不發生在我面前，那麽我就可以當它不存在。

  如果不是唐驍逼他，他是真的走不到這一步來。之前唐驍之所以說他根本不懂政治，就是這個原因。

  但是他優柔寡斷，不等於他對唐驍和第四文明不忠。在被逼上絕路之後，他也正如唐驍所期望的，走出了這最為血腥的一步！
  在這次大清洗當中，伏爾加格勒-卡尼迪以野獸軍團為核心，大量逮捕那些自由主義者和暴亂的民眾。而達斯-莉莉姆則帶著幽魂特工，在那些有問題的幕後黑手當中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何垣和靳晨因為各自的原因並沒有被殺死，但達斯-莉莉姆對其他人可從來不會這麽客氣！在短短三天時間內，就有上百位高級官員、企業家、實權派遭到暗殺，手段極為血腥，很多地方甚至都沒有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並且在第三天，在安娜吉星球一個工業區裡面，終於有人發現了死在裡面的數百具屍體！而塞米爾思人企業家皮卡拉的屍體甚至已經腐爛發臭了！

  這樣的情景更是震懾著每一個人！
    正面的鎮壓和逮捕，加上暗中的綁架和暗殺，很快就把莫德爾星區明面上的自由主義思潮按壓下去。一時間，甚至莫德爾星區每家每戶都在門口懸掛黎明公國的國旗，以此表達忠心。

  而對於那被逮捕的500多萬罪犯的審訊工作也隨之展開，這些人能夠被放回去的只有極少數，其他人也全都被關押在索內爾星球上務農。這些人被集中關押，避免他們跟其他犯人有所接觸。

  這些人成了黎明公國第一批政治犯，而他們所在的監獄區，在某種意義上也成了黎明公國第一座集中營。

  不過明面上的自由主義運動被鎮壓下去，但畢竟人心隔肚皮，這個思潮不可能被徹底根除，在之後，鎮壓工作也將持續下去。

  同時，還需要對莫德爾星區的現有政策進行調整。加強教育，加強宣傳，盡可能的消除自由主義思想對莫德爾星區的滲透。

  19BBY，4月24日。莫德爾星區總督伏爾加格勒-卡尼迪正式對黎明公國大公唐驍發去信息——莫德爾星區之亂，已被清除，所有反亂分子都遭到逮捕，從即日起，莫德爾星區將以全新的姿態重生。黎明公國萬歲，黎明大公萬歲！

  ……

  唐驍隨手把通訊器丟在一旁，說道：“卡尼迪終究沒有讓我失望，三天時間，平息了莫德爾星區自治的火種。”

  “只能說代價還是非常高昂的。統計數據今天已經出來了，在未來至少一年時間裡面，莫德爾星區對我們的貢獻將減少至少40%。而且社會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穩定了……”弗蘭西斯-安德伍德搖了搖頭說道。

  其實他雖然並不支持莫德爾星區自治，但是他還是認為這一次卡尼迪的行動做得太過分了。

  “莫德爾星區曾經所謂的穩定，是建立在那些民眾認為自己總有一天會脫離黎明公國自治的基礎上的。”內閣首輔赫爾穆特-澤莫陰惻惻地說道，“而這種穩定，對於黎明公國來說，就是最大的不穩定。”

  “關於產能的問題不用擔心。”內政部長說道，“現在從倫迪利星系搬遷過來的星際船塢和各種工廠已經開始有一部分開工了。在接下來的幾年裡面，我們都會持續的吃到來自倫迪利星系的人口紅利和工業紅利。這個收益足以讓我們無視掉莫德爾星區和雅戈-杜爾星系的產能下降。”

  “莫德爾星區的問題必須得到解決，我們很快就會展開未知星域的探索工作，在那時候，我不希望莫德爾星區會拖我們的後腿。”唐驍說道，“新進人口必須進行足夠的教育，之後才能被允許進入莫德爾星區居住。”

  “對於這一點，我已經有方案了。”弗蘭西斯-安德伍德說道，“可以在莫德爾星區的每一個星球上，建設出一個新的城市。所有新進移民必須在這座城市裡面生活半年時間，然後才會被分配到星區其它星球上去。而這些城市裡面，我們可以集中進行居民的精神文明教育。”

  “可以。你們討論出一個具體的方案報給我，由黎明公國中央財政撥款，建設這些新的城市。”唐驍點點頭，“莫德爾星區的事情就說到這裡，還有什麽別的問題嗎？”

  “大公大人，這次莫德爾星區的自治風潮，和你曾經說過將會出現的起義軍，是否是同一個東西呢？”一個年輕的聲音突然傳來。

  眾人回過頭，卻發現是一個30歲出頭的年輕人，正舉起手說道。

  “你只是一個實習生，而且主修數學，哈裡-謝頓，這種場合能夠旁聽就已經是榮幸了。但你的發言不應該成為我們的會議內容。”弗蘭西斯-安德伍德看著這個年輕人，冷冷地說道。

  “無妨，這也是重要的事情之一。”唐驍擺擺手，說道：“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兩者之間既是同一個東西，又可以說不是。”

  這個叫做哈裡-謝頓的年輕人點點頭，一臉洗耳恭聽的樣子。

  “之前你告訴我想要走訪銀河系的主要區域，探訪那些地區的民情。六個月時間了，有什麽收獲？”唐驍卻似乎對這個年輕人有著極大的耐心，他反問一句。

  “自由主義，是普遍存在的一種思想。究其根源，是銀河共和國在一千多年的和平當中，由於中央權力弱化而出現的一種思潮。對於那些偏遠的星球來說，在得不到銀河共和國中央權力機構的好處的情況下，他們選擇獨立出來，擺脫對銀河共和國的義務，那麽就順理成章了。”哈裡-謝頓說話非常有條理，語速並不快，但每一句話都經過深思熟慮。

  唐驍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在這六個月期間，我對探訪過的7000多人樣本進行了分析，根據我的判斷，自由主義思潮在未來必定會對我們黎明公國造成衝擊。甚至可以說這是僅次於銀河帝國的威脅，因為這會削減我們的對地方的掌控能力。”哈裡-謝頓說道，“只是我沒想到在莫德爾星區，竟然爆發的如此之快。而且和我計算的模式有很大的差別。”

  “什麽差別？”唐驍問。

  “在莫德爾星區，那些自由主義者缺乏行動綱領，不知道自己的最終目的，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他們只知道想要星區自治，卻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做到這一點。而且，他們的行動非常莽撞，相對於銀河系其他地方的自由主義者來說，簡直是高調到了極點，就差把這個事情寫在臉上了。”哈裡-謝頓說道，“所以我在疑惑，兩者之間，是否存在不同？還有就是，未來我們黎明公國需要面對的，又是怎樣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