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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卿》第38章 造化弄人
  第38章 造化弄人
  當看到陳之硯略顯孤清的背影漸漸凝成一點,直至消失在這清幽的院內,李綏這才緩緩收回目光,還未待她回身,便聽到身後響起了清河大長公主陳氏的喃喃自語。

  “咱們陳家,總是多情種。”

  李綏聞言側身,只見陳氏此刻也盯著陳之硯離去的地方,神色淡然,目光悠遠,唯獨語氣中卻是叫人聽不出究竟是歎息還是自嘲。

  “阿憲喜歡的那個孩子,可好。”

  說話間,陳氏已然斜首看向與自己一般高的少女,眸中多了幾分問詢,李綏聞言和煦一笑,眸中毫不猶豫地浮起難得的舒緩,轉身一邊扶著身側的陳氏朝房內走一邊徐徐道:“寶纓雖長在世家,卻與許多人不同,阿蠻這十六年來不長卻也不短,也算是遇到了一些人,可沒有一個人如寶纓那般純淨無暇,仿佛一汪一眼便能看清的清泉,寶纓是真正的良善之人,也是長安城裡除了阿耶、阿姐以外,阿蠻可以去相信,無需去揣測的人。”

  聽到這句話,陳氏微微頓步,當她看到少女平靜而認真的神色時,本欲問什麽,但也不過是一瞬間好似又明白了什麽。

  太尉府裡的一眾人雖是阿蠻的親人,可終究也是生在世家的人,都說一入侯門深似海,無論是在皇家還是在這些世家,血緣親情何曾放在了前面?不過是利益與權位之上鋪上的那層遮羞布罷了。

  “能讓你和阿憲所喜歡的,必是一個好孩子。”

  陳氏沒有再多問,微笑著拍了拍少女挽住自己的手,讚歎間,眸中漸漸爬上幾許悵然,猶自感歎道:“只是可惜了——”

  可惜了,卻是楊家人。

  當李綏陪著陳氏用完了午飯,陳氏便也不再留,隻母女二人相攜漫步至小院外的竹林小徑處,陳氏頓下步子,拉著少女的手,柔柔撫著少女的臉頰,語氣輕緩的囑咐道:“以後無論遇到何事,都可如今日這般來找阿娘,我即便不在長安,也會拚盡一切護你周全。”

  看到少女恬靜的笑容,陳氏更是溫柔至極,微一側首,從身旁的繪春手中接過一個小紅漆食盒道:“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繪春做的紅豆春卷和糯米糕,方才見你也吃了許多,我便教繪春多備了一些給你,以後若得閑便常來阿娘這裡,讓繪春給你做你喜歡吃的。”

  李綏聞言心下一暖,仿佛有一雙溫柔的手熨帖於上,當即接過食盒遞給身旁的玉奴,轉而看向陳氏身側的繪春道:“春娘的手藝比長安那些海味珍饈還要好,以後阿蠻會常來攪擾母親,只是勞春娘日後要將就我了。”

  聽到李綏如此說,繪春笑著道:“郡主能常來,奴婢高興還來不及呢。”

  當李綏帶著玉奴拜別了陳氏,便一同朝回城的方向去,一路上隻覺得這觀中的遊人似乎又多了許多,其間還有許多算得上點頭之交的長安官宦閨秀,李綏此刻懶怠於再與人招呼,想了想便道:“罷了,咱們還是從來時的小路回去罷,也省去這許多腳程。”

  李綏既然發話,玉奴自然是應了,二人當即轉身,直至穿過幾條小徑,走過一扇爬滿翠綠爬山虎的月拱門,這才拾級而下,要朝觀外走去。一邊走著,一旁的玉奴似乎總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綏見此心中也猜測了幾分,因而笑著道:“怎麽?這一路猶猶豫豫的。”

  玉奴見自家主子問話,終於忍不住從旁小聲問道:“奴婢在想,郡主是如何知道今日是那紅纓娘子在引您入局的?又如何知道那兩封邀帖上是被動了手腳的?”

  李綏聞言唇邊淺笑,其實從今日寶纓反常的未來赴約卻又不曾派人知會一聲,便已然讓她生疑了。偏偏她一去寶纓的院子,便能正好撞見楊紅纓的設計。

  楊紅纓那般心思多端的人如何會這般不小心?可見,這分明就是在故意引她撞見所謂的“陰謀詭計”,再者,於楊紅纓而言,最大的敵人莫過於她,又何必多此一舉用這般輕易便會被發現的拙劣手段去對付自己的親姐姐,這著實太牽強了些。

  聽李綏一番分析,玉奴了悟地點頭,隨即道:“所以以紅纓娘子的心思,必不會真的將送去臨淄王府和藏在寶娘子房裡的那兩份邀帖上的字跡留下來,露出破綻。”

  “聽聞有一種特殊的香汁,若是摻入尋常的墨裡,寫出來的字至多過上一日,便會消失個乾淨。”

  所以,楊紅纓早已是算好了時辰寫下這兩份邀帖,若今日一切事情真如楊紅纓所計劃的那般成了,她若想以那兩份空無一字的邀帖自證清白,根本不可能。

  更何況楊紅纓也很明白,她必不會為了自己,將寶纓再拉扯其中,敗了名聲。

  李綏不由覺得,楊紅纓仍舊是那個不擇手段的楊紅纓,在她的眼中,只怕這世上再無一人能比她的野心更重要。

  就在李綏思索間,便聽得一旁的玉奴突然低聲喚道:“郡主——”

  李綏聞言順著玉奴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見兩年輕男子正牽著兩匹駿馬步行在不遠處,寂靜的山澗中,遠遠隻從背影便能看出二人的氣質不同於長安的世家公子,更多了幾分沉靜與冷冽。其中左手的男子身著月白窄袖襴衫,身形更高一點,手中牽著的那匹馬威風凜凜,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而恰在此時,身旁著青色緞袍正與之說話的青年人余光中恰好瞥到不遠處的她們,仿佛說了什麽,便見那月白衣衫的男子轉過頭來,卻不是禦陵王趙翌又能是誰?
  眼看趙翌牽馬頓住步子,似乎在等候她們,李綏便示意玉奴去牽馬,先行走過去。

  “禦陵王也是來此賞蓮的?”

  見李綏先開了口,趙翌點了點頭,一如既往地微笑看了一眼旁邊年輕男子道:“我們常年駐守西域邊陲,難得來一趟長安,正好趕上這般景致,便也來附庸風雅一回。”

  李綏聞言順著趙翌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年輕男子,容貌俊秀,看起來應是未及弱冠,眉目間卻攝有幾分疆場上的英氣,一眼便叫人覺得不能等閑視之。此刻對上她的目光,男子先是微微一愣,隨即想起什麽般立即低頭抱拳道:“郡主。”

  李綏方頷首,玉奴便已牽著馬上前來向趙翌行下一禮,趙翌看著少女身後那匹毛色雪白透亮,和它主人般高昂著頭,頗有神姿的寶馬道:“我一路來,見長安女子皆是乘車馬而來,如郡主這般倒是頭一位。”

  李綏聞言側身牽過白馬,右手溫柔地撫摸著白馬油光順滑的鬃毛,抬眸看向趙翌不緊不慢道:“大周何時規定女子出門便要乘著寶馬香車,聽聞西域百姓縱情灑脫,不拘一格,方才這話可不似出自於禦陵王之口的。”

  看到少女眸中不加掩飾的自信,趙翌眸中不由浮過一絲變化,隨即認真道:“倒是我錯言了。”

  看著眼前的趙翌,李綏自然知道其語中並無輕視之意,因而未曾放在心上,只是看著他身後的那匹駿馬多有幾分喜歡道:“既然禦陵王自己說錯了,那便該罰。”

  說罷,少女如梁上飛燕般輕盈利落地翻身上馬,高坐於上,逆光看向馬前的趙翌,執鞭指著眼前的山路,眸中認真,語氣篤定道:“我們從此處出發,一同縱馬至不遠處的山坳處,輸了的人,便得應下一件事如何?”

  聽到這番話,就連趙翌不由也啞然失笑,下一刻便脫口道:“好,我便應下郡主這個賭。”

  他南征北戰十年,馬上功夫少有與他相比的,眼前這位永寧郡主年紀不大,傲氣卻已然不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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