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章 萬蠱書

  一年時光，匆匆過去。

  半閑堂。

  一個小小少年怎怎呼呼地闖了進來，還大叫道：
  “方老板，我又來找你玩了……”

  “且等著！”

  亞倫正在給一位老農正骨，綁好繃帶之後，看對方實在貧苦，還給免了不少醫藥費，獲得了不少感謝。

  他慢慢吞吞地拿銅盆打了水，開始清洗雙手。

  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李逍一直就在旁邊看著，似乎頗為好奇的樣子。

  亞倫的‘半閑堂’一開始生意慘淡。

  不過數月之前，施展妙手救治了一位被‘五步龍’所傷的農夫，這就立即打開名氣，才漸漸有了些生意。

  李逍就是親眼見證者之一。

  從那之後，就喜歡有事沒事往半閑堂跑，而他那個能河東獅吼、半鎮齊抖的姑姑也沒有阻止。

  亞倫頓時就知曉，李二娘怕也是不想李逍幫閑幫閑，就真的變成了店小二。

  與其未來做個酒樓掌櫃，迎來送往賠著笑臉，還真不如學個一技之長，比如開醫館！

  奈何……

  亞倫暗中檢查了李逍一番，發現並無多少修道資質，並且沒有定性，什麽事都是學個熱鬧，然後興趣就轉移了。

  此時對付這等頑皮孩子，登時就有了主意，笑道：“你來啦，今日我來教你真功夫，來，先看書！”

  將李逍引入藥堂之內，然後就將什麽《人體經脈圖》、《傷寒雜病論》、《金匱要略》等等甩了過去。

  李逍一看，登時頭大如鬥，但想到姑姑，還是勉強拿起一本看著，感覺如同在看天書一般。

  沒有多久，外面傳來一個小女孩的嘻嘻笑聲，叫了聲‘李逍哥哥’！
  李逍就眼睛一亮，叫道：“蘭蘭在叫我，我先出去了啊！”

  他喜歡來半閑堂，是看上了那些可以入藥的果脯杏仁零嘴，可不是真的想來看書。

  畢竟，當初他可是連夫子都氣跑的人物！
  亞倫嘴角含笑，望著李逍離去，也並不追趕。

  ‘有著這一出，就是李逍主動不想學醫，可不是我的錯，李二娘還得擺桌酒席跟我謝罪……’

  看到外面無病人，又是午後時分，正好午睡。

  亞倫就躺在藤椅之上，拿本書蓋住了自己臉龐，一邊搖動椅子，一邊手指還在比劃，看似悠然自得，其實是在暗自演練一路‘靈蛇劍法’！
  這一路劍法講究靈活多變，並不提倡與敵人硬拚。

  亞倫從沈雪行的道書中學了過來，並將三十七路劍法簡化，最終精煉為九招，分別是靈蛇出洞、撥草尋蛇、草灰蛇線、天蛇嘯月、蟒行蛇翻、盤蛇待敵、萬蟒纏身、千蛇齊出以及最後一招‘蛇蟒化龍’！
  以此劍訣，煉化‘金蛇鉤’，便能如臂使指。

  只等將金蛇鉤內沈雪行的法力烙印盡數煉化，就可以上手祭煉了這一口飛鉤，從此多了一門對敵的犀利手段！
  除此之外，還有玄牝珠，也被亞倫祭煉得無比純熟，只是顧忌金蠶蠱，一時還不敢將它放出來。

  至於肚子之中的‘胃妖蠱’？
  亞倫早在安定下來之後，就以‘玄牝珠’將其徹底收服，然後吐了出來，一腳踩死，也算報了當初的仇怨。

  等到夜晚關了店，他隨手將半閑堂鎖了，就背負雙手，來到李二娘的客棧中喝酒。

  “方大夫，伱來啦！”

  此時客棧之中，還坐了幾桌人，都是附近的鄉親與掌櫃，人都沒準有個生病的時候，因此都熱情打著招呼。

  嗯，亞倫來到余亢鎮，用的化名，乃是‘方原’！
  他微微一笑，團團作揖回禮，這才找了一張空桌坐下。

  沒有多久，李二娘過來，手持一把白瓷酒壺：“這是二十年的劍南燒，算我給方大夫賠罪了，那小子著實不成器，我已經狠狠打了他一頓……方大夫你願意將安身立命的手藝教給他，他竟然還不領情……”

  五金鋪的錢掌櫃是個富態中年人，就笑道：“我說呢，難怪沒看見那個小機靈鬼……原來是被李二娘打得下不來床了。我來替他說個情，李二娘你就饒了侄兒吧……”

  “呸，我的侄兒，憑什麽讓你來求饒？”

  李二娘笑罵一句，又對亞倫道：“今日方大夫的席面，都算我的……”

  “二娘大氣。”

  亞倫笑嘻嘻恭維一句，知道李二娘還沒死心，不過他也無所謂。

  改日再來幾次，也是一樣的。

  而哪怕李逍忽然大徹大悟，洗心革面，來跟他刻苦學習醫術……呃……一點醫術，學了也就學了唄。

  此時一邊喝酒，一邊與其它客人閑聊，日子過得也頗為悠閑。

  “你們聽說沒有？元嘉城中，最近有一大戶家鬧鬼了？”

  這時候，一個行商就大聲說道。

  “元嘉城？”

  亞倫怔了一怔，這城他也沒少去，還與其中一家‘萬花樓’的花魁結下了深刻交情。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不由問道：“哪一家？”

  “當然是城東趙家了，他家號稱趙半城，不僅豪富，並且家中還有人做了高官，卻沒有想到，也落到這步田地。”

  行商呵呵一笑，似乎頗為解氣的樣子。

  其它酒客的談興也上來了，紛紛討論鬧的是何種鬼，是男是女等問題。

  最終統一意見，必然是個女鬼！
  亞倫最終喝得微醺，也沒有讓李二娘送，徑自回了半閑堂。

  當關上房門之後，他略微一運轉功力，就有夾雜著酒水的汗液不斷蒸發，一點醉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來到書桌上，先翻開一本《說文解字》，開始仔細研讀起來。

  這本《說文解字》，就涉及了一些鳥篆的知識，是他在元嘉城中偶然淘到的。

  等到學了一陣鳥篆，又拿出一張白紙，在其上寫寫畫畫……

  最終，等到白紙上滿是文字之後，卻又將它們盡數丟入一個火爐，看著它們化為一縷青煙，就這麽燒成灰燼……

  這些白紙之上，原本記錄了密密麻麻的法訣，乃是亞倫對大乾修仙界的功法推演。

  “本土化的明玉訣，至少可以修行到先天，並無多少問題……只是，不經濟啊，無論道魔，乃至凡人，還是要入鄉隨俗為好……”

  既然入了此界，既然此界修行境界與大乾有著微妙不同。

  亞倫比較了一番之後，覺得還是按部就班地以本土功法晉升為好。

  說什麽改造功法，也需要高屋建瓴。

  至少自己要獲得一部本土的至高經典，然後修煉到了本土的極高境界，比如元神！
  此時，才可以說原本功法的改造問題，並且直到深處，也沒有大礙。

  亞倫有著感覺，別看自己如今推演出來的明玉訣，在先天境界完美無缺。

  但可能在凝煞、或者外罡境界，就將自己坑了！

  並且，哪怕自己推演出的明玉訣，也算不上完美，所能凝練出來的真氣，最多也就四五品的樣子……

  亞倫頓時就知曉，此界修仙者的實力，恐怕要超出自己未飛升的大乾修仙界，甚至還不止一籌！
  “所謂元神散仙，得了長生之妙，雖然還有天劫，但也超出了那些化神老怪不知凡幾……更不用說，在元神之上，隱隱還有更高的境界，只是辛辰接觸不到罷了……”

  “功法、劍訣、卜算之術……”

  亞倫喃喃著，將日後需要面對的問題一一列出，然後思索解決辦法。

  又過了幾日。

  他照常去客棧喝酒，知道了元嘉城中的趙家鬼祟，已經被一位路過的遊方道人平定的消息。

  ‘看起來，此世鬼祟與道人都很常見啊……也不算避世……至少凡人都分得清什麽是仙家手段，什麽是江湖賣藝的雜耍把戲……’

  亞倫聽到最後，其實心中頗有感慨。

  不過旋即，他就又將注意力轉回自己的桌面上，喝一口酒，吃一口小菜，日子過得不要太美。

  ‘管他什麽遊方道人是好是壞，又關我鳥事？’

  ‘我就喜歡這麽苟著……’

  ‘哪怕此界有什麽大能演算，我這麽一條鹹魚，不沾因果，也不牽扯進什麽關鍵人物與劫數的漩渦當中……只怕都要被忽略過去……’

  ‘這就是對抗卜算之術的殺招——鹹魚大法！’

  歷來修仙大劫，都只是往氣運最濃烈的幾個主角乃至幾處席卷、蔓延、繼而爆發……

  只要自己躲得遠遠的，不至於被殃及池魚，也就沒什麽大事。

  那些大能也只會推演劫運主角身邊的人或物，關自己什麽事？

  此之為——躺平之道！
  ……

  悠閑當中，又是數月過去。

  亞倫學了鳥篆，就開始逐字逐句地解讀從金道人臥室中搜出來的道書。

  這部道書材質特異，也不知是用何物製成，頗有幾分刀槍不損、水火難侵的味道。

  而仔細研讀之後，亞倫才知道，這是一位自號‘萬蠱真君’的南疆散修所作。

  根據這位散修自述，其乃旁門左道，本身資質低劣，也曾仰慕玄門，卻不得收錄，只能憑機緣學些胡拚亂湊的道法，生平所願，就是要立一大教，與玄門正宗爭鋒，做一個旁門祖師級的人物。

  這人倒也有些天賦才情，在南疆摸爬滾打數百年，摸索出了一套獨特的蠱蟲法門！

  修煉此法門，一開始後天、先天兩境與亞倫所學差不多，都是《百毒真經》上的內容，修煉一口百毒真氣！
  到了煞氣階段，就是采集百毒精粹，祭煉一口百毒煞氣！
  而到了外罡階段，就頗為不同！
  修煉百毒煞的修士，想要突破外罡，就必須培養、祭煉出幾種特殊的蠱蟲。

  比如欲以五髒蠱為基礎突破，就需要祭煉心火蠱、水髒蠱、金肺蠱、混土蠱、木肝蠱五種蠱蟲，全部合煉成為一隻‘五髒蠱’！
  然後凝煞境圓滿的修士將這一隻‘五髒蠱’煉化，就可以匯聚五髒五行之力，煉成一種奇門罡氣——小五行玄罡！

  此種罡氣與玄門正宗的‘大五行神罡’頗為相似，有異曲同工之妙，卻是歪門邪道的行徑，每一隻五髒蠱的誕生，起碼需要獻祭五位天賦不錯的修道之人，一旦中間有所錯漏，就得重來一次。

  若是不想祭煉‘小五行玄罡’，也可以取另外六種蠱蟲，對應膽、胃、小腸、大腸、膀胱、三焦六腑，煉成‘六腑蠱’，然後憑此進階外罡，煉成的罡氣名為‘六壬奇罡’，別有一番玄妙。

  當然，按照道書所說，若是要夯實根基，還是需將五髒蠱與六腑蠱一起合煉，以五髒六腑蠱晉升外罡，如此進階的外罡修士，不僅功力渾厚，更可在日後晉升玄光境之時，比其他隻用單一蠱蟲突破的修士，起碼要節省數十年苦功！

  值得一提的是，亞倫之前肚子裡的‘胃妖蠱’，就是六腑蠱之一！

  當看到這一句之時，亞倫當時就想喝罵一句，當初斬殺金道人，真是太過便宜對方了！
  若是此時金道人落在亞倫手中，就該五髒六腑蠱都給對方輪換著來一遍，也叫對方嘗嘗其中滋味！

  “原來萬蠱真君，畢生也隻到了玄光境，無望金丹大道……”

  亞倫合上道書，歎息一聲。

  此世玄門首重根基，然後就是資質、心性、乃至福緣、功德……

  可以說，哪怕差了一絲，進階金丹就要多出許多疑難。

  縱然元神之輩，外功不夠，也會憑空生出許多磨難，這是此界的天條！

  “長生何其難也……”

  亞倫難掩臉上沉重，然後拍了拍臉頰：“還好我已經長生不老了也……”

  只是此時的他，還有一些疑難。

  此世元神散仙也號稱天地同壽，再無壽元的困擾，只是每過一段時間，都必須渡劫。

  渡過了，自然海闊天空，渡不過，就化為灰灰。

  ‘我雖然長生不老，但卻是憑借一點長生者的本質，而非成就元神……總不至於每隔個數百年，就有天雷來劈我吧？’

  一念至此，亞倫心中不由有些惴惴。

  就在這時，門外又傳來李逍的吵鬧聲。

  亞倫不動聲色地將道書收好，去開了門：“小李子，你不是說要跟姑姑去元嘉城麽？”

  “是啊是啊，我回來了……方大夫，您可不知道，元嘉城有多熱鬧。”

  李逍宛若隻皮猴般竄進來，叫道：“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東西……我還看到神仙打架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