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意想不到的展開方式
隨著陳應的被殺,祁陽縣這場突圍堵截戰很快就結束了。
魏延帶著四百人硬生生夜戰半渡而擊、擊破了陳應的兩千多人。事實上,全程跟魏延交手的敵軍也就不到一半,而且因為列陣混亂的問題,是呈長蛇陣添油戰術投入的。
陳應死的時候還有一千多人沒上岸呢,就混亂地被堵在灘頭。加上深夜不知魏延兵力多少,那些零陵軍的基層軍官還以為遇到了趙雲大部隊的阻截,紛紛很光棍地選擇了投降。
直到被全部繳械之後,天色微明,那些俘虜才赫然發現看守押送他們的只有區區三百人,而被抓的足有一千五百人,足足是看守者的五倍!
但因為武器已經被繳了,哪怕有五倍也翻不起浪來,很快被隨後趕到的李嚴和霍峻援軍徹底控制住。
當然,因為交戰時處於深夜,黑暗中逃散的零陵兵也不少。
尤其是一開始上岸早、跟著陳應衝殺的那些士兵,目睹陳應被殺後很多直接一哄而散,逃進九嶷山區,化整為零想翻山陸路回泉陵,魏延也不可能堵住,這部分足有好幾百人。
所以泉陵縣那邊得到祁陽覆滅的消息,也是沒有辦法的。劉度和鮑隆肯定會警覺。
看著滿滿當當的戰果,魏延也總算是從軍以來第一次長長地舒了口氣:總算是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不是因為領導要演“禮賢下士、拔擢幽潛”的戲碼,才作為“典型演員”被提拔的了!
不過,隨著友軍們蜂擁而至,魏延也很快聽到了種種誇讚語句。
只可惜,雖然是誇讚,但依然讓他覺得別扭刺耳:
“還是右將軍有識人之明啊,看看,破格提拔魏延當曲將,果然斬了陳應。一個曲將都能全殲一個軍司馬的兵力,有名將潛質啊。”
“這也是他該做的,關鍵是右將軍慧眼識珠。”
“我們真是豬油蒙了心啊,還以為右將軍是被廖立那個狂士擠兌得不得不破格提拔個人,顯得任人唯賢、不看資歷。沒想到人家就算是如此,也能找到真正的將才。如此想來,前陣子其他幾個被右將軍提拔的,肯定也是都有能耐,咱可不能再亂揣測不服了。”
魏延聽來聽去,那叫一個鬱悶啊:鬧半天,我奮死搏殺斬了個別部司馬級別賊將、殲滅五倍於我的逃敵,最後大夥兒還是誇領導用人的當!
不過心理建設了一番之後,魏延氣也順了,談不上嫉妒憤懣。
畢竟自己確實是破格升官了嘛,同僚和下屬淤積了那麽多不爽,現在能扯平也算不錯了。至少從此以後,大夥兒對於他十七歲當曲軍侯這一點已經再沒有不甘,就當是提前提拔預支了功勞吧。
半天之後,趙雲也親自帶著後軍、接收了祁陽縣、安民整頓,論功行賞。他親自接見了魏延,安撫敲打幾句,態度果然也是如此。讓魏延意識到“斬了一個別部司馬就提拔當別部司馬”還是不可能的,升遷要按部就班,這次的功勞只是償還超前提拔、證明自己。
這次的功勞,最多只是再賞賜二十金,或者錦百段。
當然,趙雲話裡話外也暗示了:魏延要是還有信心,到時候真撈到機會再乾掉鮑隆或者劉度,那還是有可能火箭升遷、一兩年內就做到別部司馬的,當然這都是後話了。說到底還是魏延太年輕。
……
祁陽拿下之後,趙雲的部隊繼續沿著湘江穩扎穩打逆流推進,三天之後抵達泉陵。
翻山逃回去的陳應潰兵,因為不用考慮輜重問題,當然比趙雲走得快,提前一天半就回到泉陵,把軍情通報給了劉度和鮑隆。
劉度聽說趙雲的部隊有非常犀利的攻城器械,祁陽縣連兩天都沒撐住,心中也是大驚,連忙找鮑隆商議。
“鮑都尉,劉備麾下眾將如此犀利,我們若是現在再降,還能保住幾分榮華富貴?”
鮑隆不在乎政治,他也不是很想投降,冷笑反問:“趙雲之前就要府君接受他重新任命人事,還要殺雞儆猴行那個什麽租庸調法收買民心。
府君要是當時就投降他,恐怕都保不住太守之位,最多就是另外給個比兩千石俸祿的閑差,混個溫飽。何況現在已經打了一仗,陳應戰死、我軍若因不敵而降,恐怕連俸祿和職銜都保不住了,最多保全身家性命罷了。”
劉度歎了口氣,意識到確實是這麽回事。更何況,他還公然打出了“奉朝廷之命,與交州刺史張津聯合,謹守敵方”的旗號,這個因素對於戰鬥時凝聚內部人心士氣是有好處的,可到了投降的時候就成了減分牌。
趙雲要是更狠一點,抄沒劉度家產也是有可能的。
既如此,零陵郡才丟了一兩個縣,未必就要走到投降的份上。
他一咬牙,問道:“鮑都尉,那我們守住泉陵還有希望麽?”
鮑隆軍事上還是稍微有點常識的,問到專業問題表情也嚴肅冷峻起來。他仔細想了想:“我們零陵也算大郡,全郡籌集兩萬兵馬還是做得到的。陳司馬折損數千,還有數千山越兵觀望不聽調遣,我們在泉陵最多也就一萬人馬出頭。
趙雲率兵五千就想佔領零陵,還是沿湘江深入兩三百裡求戰,其實是有些冒險的。不過,他能如此速勝、完勝陳應,而且背後還有長沙郡可以源源不斷募兵支援,要與之抗衡,確實不太可能。”
零陵郡也是荊南四郡裡第二大的,長沙有七十萬人,零陵也有五十多萬,所以零陵動員兩萬人還是做得到的。要是武陵、桂陽那些二十萬人左右的小郡,那就沒什麽蹦躂的了,都只能動員出幾千士兵。
劉度聽鮑隆說得不著調,不由急了:“守又不一定守得住,城破可能會全家遭殃,投降也保不住更多,那如何是好?總該有個決斷!”
鮑隆一咬牙,發揮了他獵戶出身的本能嗅覺:“依我看,府君若是想與我等略微保住富貴和人馬,不如放棄泉陵,退往九嶷山中諸縣。依然可以保住萬人的兵權,和對數縣百姓的統治。”
劉度一愣:“退往九嶷山中?那裡都是窮苦之地,還多有山越,就算去了那兒保住富貴,也形同蠻王了。而且如何能保證退往九嶷山就能抵擋趙雲?我們連郡治都丟了,誰還聽我們的,百姓還不都被趙雲招降納叛收服了。”
鮑隆:“我不懂別的兵法,只知道大軍奔襲要運糧。祁陽、泉陵之所以不能守,就是因為在湘江沿岸,趙雲可以從長沙一路水路運糧到城下。如此一來,只要趙雲的人馬比我們精銳,這仗還怎麽打?
但如若退往南邊九嶷山中的舂陵、泠道、營道三縣,趙雲要追趕我們,就得離開湘江,翻山走百裡山路運糧,那還怎麽跟我們打?而我軍卻是在家門口作戰,上述三縣的官倉還略有存糧,實在不行還能讓張使君接濟我們一些糧食,咱這也是在幫張使君,免得趙雲打進交州的蒼梧郡嘛。
還有一點,鮑某獵戶出身,對零陵地理天候最為熟悉不過,如今已經五月初,再稍稍熬上半個多月,就是一年中最為炎熱的季節了。九嶷山是南嶺的一部分,自古被北人視為畏途。
聽說趙雲是常山郡人,那是燕趙之地,肯定不習炎熱,原先也從未聽說他到極南煙瘴之地作戰。他要是敢追進九嶷山,被蚊蟲叮咬,受瘴癘、三蟲之害,說不定我軍都不用出手,直接就讓瘟疫滅了趙雲。”
劉度一想,妙啊!
他自己就是本地人,習慣了南嶺周邊的炎熱和蚊蟲,所以有時候會忽視天氣的殺傷力,被鮑隆一提醒,才意識到這招肯定效果不錯。
零陵最南邊的九嶷山區那幾個縣,其實已經相當於後世湖南和廣東交界的山區了,對於漢末的河北人來說卻是殺傷力很大。
誰讓鮑隆沒讀過兵法,是獵戶出身當到都尉呢。所以他跟傳統科班將領的戰術思維風格差異,就像是法師和德魯伊的差異。
德魯伊從來不懂奧術咒語,但是會利用自然。
劉度立刻表態:“既如此,我便收拾財物細軟,躲……轉進舂陵,鮑都尉可要跟本官一起南下,還是想固守泉陵阻擊趙雲……”
鮑隆:“九嶷山中山越橫行,府君帶少量親兵如何確保安全,當然是某保護府君同行!”
鮑隆又不傻,怎麽會犧牲自己給劉度斷後呢,所以說得非常義正辭嚴。
劉度也不好指責:“那那些帶不走的府庫錢糧……”
鮑隆:“不如燒了吧,堅壁清野嘛。”
劉度臉一黑,想了想還是沒這個魄力:“聽說趙雲治長沙還算與民休息,並不缺糧。他缺的只是把糧運進九嶷山的人畜力。泉陵就在湘江邊,留給他也無妨。趙雲不是要用租庸調法邀買人心麽,咱趁著趙雲沒來之前,開倉放糧,把拿不走的糧食都分給百姓吧。
這樣,就算趙雲用租庸調法減少盤剝,百姓們終究是剛剛拿了我們一大筆糧,未必會心向他們。二來麽,趙雲和劉備既然要樹立仁義,總不好把我們發給百姓的糧食再搜剿上來吧。”
鮑隆聽劉度說得那麽大義凜然,心中卻是忍不住冷笑:府君這怕不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希望將來就算趙雲成功追殺到舂陵,還能留下家產性命。
這是首鼠兩端猶豫不定的投降者慣用的伎倆,比如歷史上劉璋打算投降劉備之前,就絲毫不敢破壞府庫。而張魯投降曹操之前,也是如此處理,要“封存府庫”。
而劉度自己,心裡是這麽想的:目前為止兩軍也就在祁陽打了一小仗,隨著陳應死了,那點恩怨債也消了。
泉陵既然打算“和平解放”,那麽在泉陵問題上劉度也沒積攢更多的罪孽,它充其量只是害怕逃跑,將來還有投降的機會。而且投降時的條件不會比今天差。
既然如此,有機會跑掉繼續當土皇帝,不成功也沒額外損失,為什麽不試一試呢。
在這樣的指導精神下,劉度和鮑隆就非常光棍地拿了一筆錢糧,然後坐船跑去湘江最上遊的營浦縣,然後在營浦縣棄船登岸,一邊派使者聯絡交州刺史張津增援,一邊一頭扎進了九嶷山區的舂陵縣重建根據地。
郡治泉陵沒拿完的糧食,就全部散給百姓。
趙雲帶著李嚴魏延等人穩扎穩打地趕到泉陵時,看到的是城門大開,百姓豐足,糧倉都已經被百姓搬空了。
“劉度和鮑隆居然雷聲大雨點小跑了?!這幫人保命的嗅覺倒是很靈敏嘛。”趙雲目瞪口呆,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難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