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6章 破綻
  外城區，王冠酒館。

  “鐺——！”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中，刺穿地面的長槍擋住了迎面襲來的鉛彈；揮舞著雙刀的狂獵騎士猶如鬼魅般閃現在開槍的刺客後背，身側炸開撕裂空氣的尖嘯。

  下一秒，仍未覺察到情況的刺客身首分離，鮮紅色的血漿噴灑在德裡克猙獰的臉上。

  幾乎同時，包圍他們的刺客十分默契的後退拉開距離；刹那間，刺客們前方的廢墟中突然刺出數支黑色長槍。

  環視著周圍的敵人，卡爾諾皺緊眉頭。

  對方似乎很了解自己的血脈之力，但除了之前救下諾頓·克羅賽爾那次出手之外，自己這邊應該是沒有暴露過行蹤，況且那些伏擊風暴軍團軍官的刺客們，應該沒有留下任何活口。

  這這究竟是……

  卡爾諾側目瞥向身後，躲在伊恩·克萊門斯旁邊的卡林·雅克趕緊把目光挪開，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透著說不出的古怪。

  至於前無信騎士團大團長…他從剛剛就在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周圍，表情明顯像是發現了什麽。

  “很好很好，不愧是被那位大人點名道姓，一定要抓住的獵物。”對面的紅發高馬尾青年冷眼打量著四人，假模假樣的鼓起了掌：“是我小瞧您了，卡林·雅克閣下。”

  “我、我倒是希望你能繼續小看我。”

  見習教士聲音顫抖，卑微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哈哈，那可不行。”青年朝身後擺擺手：“抓不住您，付出的代價可不是我這種小人物能承受的。”

  “閣下真是太謙虛了，開個價怎麽樣，哪怕是讓我死心也行。”

  “不是價錢的問題，帶不回您的腦袋，我就完了。”

  “那您難道沒發現這三位…先生，根本不是您和這些臭魚爛蝦們的對手嗎？”

  “這我當然清楚…沒想到攔住了審判官和風暴軍團，您還能找到幫手，的確是疏忽大意了。”紅發青年冷笑：
  “既然已經犯錯，那就更要賭上性命攔住諸位，為援兵爭取時間了。”

  說話間，周圍全副武裝的刺客們將四人團團圍住，把酒館廢墟周圍堵的水泄不通。

  而剛剛被德裡克斬落頭顱的“屍體”也一搖一晃的站起身，死死握著左輪槍，將冒煙的槍口對準見習教士。

  “那個，我們是不是該撤退了？”狂獵騎士有些發毛的望著剛剛被自己砍倒在地的屍體一個接一個站起身，緊張的朝身後問道：
  “再這麽折騰下去也是沒完沒了，那家夥分明就是在拖時間，等他的援兵一到，豈不是對我們更不利？”

  沉默不語的卡爾諾也將目光投向了伊恩·克萊門斯，手中長槍始終直指對面的紅發青年。

  前無信騎士團大團長瞥了眼周圍逐漸迫近的刺客，若有所思的將目光轉向了卡林·雅克：

  “你覺得，現如今的無信騎士團對安森·巴赫和真理會，還有多大的利用價值？”

  嗯？！

  擋在前面的德裡克直接愣神，被對面毫無征兆的冷槍擦破了臉頰，不明所以的回首望向伊恩：“我說，現在不是聊這個時間吧？！”

  但聽聞此言的卡林·雅克卻一反常態的沒有了慌亂的神色，哪怕強咬著牙關，也要露出嚴肅認真的表情：

  “作為個人，我沒辦法給任何的保證，但身為真理會的一員我可以向諸位承諾…任何與我們在一個塹壕裡並肩作戰的戰友，無論是安森·巴赫還是諸位，我們都不會輕易拋棄！”

  話說完，見習教士的表情又再度垮掉，崩潰的恐懼佔據了上風：“至於能不能活著離開…反正那兩個設計了這份天才計劃的混蛋說沒問題，但我的建議是他們的話你最好隻信一半！”

  “多謝，我大概已經明白了。”

  伊恩長長松了口氣，緊接著一改剛剛不確定的神色，對著兩名同伴沉聲道：“卡爾諾，德裡克，不要再拖延了，盡快擊殺對面！”

  “很好，那我這就…嗯？！”

  剛要準備突圍的狂獵騎士差點沒反應過來：“我、我說伱沒什麽問題的吧，那可是個血法師，想乾掉他可不是……”

  噗——噗——噗——噗——

  說話的同時，以四人為核心，酒館周圍的地面突然刺出了如林的長槍。

  原本以為還在“安全區域”的十幾名刺客躲閃不及，直接被腳下地面伸出的槍尖貫穿，後排的人立刻慌張後退，原本還算緊密的包圍網立刻破綻百出。

  “德裡克！”半蹲在地，右手反握將槍尖刺向地面的卡爾諾大吼：
  “動手！”

  “知道了！”

  沒有再思考的余地，揮舞雙刀的狂獵騎士全力衝刺，拽著模糊的殘影直撲對面的血法師。

  紅發青年的臉上終於有了幾分慌張，右手輕輕擺動，幾名刺客立刻舉槍擋在他的身前，對準襲來的德裡克扣動扳機。

  “砰——！！！！”

  槍聲轟鳴，卻沒有一發命中筆直衝上來的狂獵騎士。

  這…難道？！

  看著兩側直接無視了德裡克，瘋狂撲向卡爾諾的刺客們，瞳孔驟縮的紅發青年將目光投向了更遠處，始終沒有出手的伊恩·克萊門斯。

  他的血脈之力，能夠這麽精確的抹除掉某個人的氣息？！
  噗——

  德裡克的刀鋒向前一拽，眨眼的刹那，擋在紅發青年面前的幾名刺客變成了漫天飛舞的…零碎。

  該死！

  似乎是被凌力到極致的殺意徹底震懾，表情扭曲的紅發青年甚至連逃跑都忘記了，下意識的抬起右臂阻擋，然後……

  毫無波瀾的被斬斷了手臂，被刀風攪動的骨頭和血肉，一層層的剝離，碎裂，猶如精密儀器般被拆解成無數細小的零件。
    根本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狂獵騎士左手的刀鋒已經貫入對方胸膛，凌力至極的刀尖無比精準的點爆了血法師的心臟，看似瘦弱的身軀像樹葉似的被捅出的力道撞在了後面的牆壁上，炸開大片的煙塵。

  即便如此德裡克仍未停下，松開刀柄的右手從腰間拔出一柄刺刀，反握著從上向下捅穿了對方的頭顱。

  力道之大，連帶著紅發青年的天靈蓋也一並凹陷下去！
  血法師的生命力是眾所周知的頑強，即便被斬斷頭顱，挖出心臟也未必會死…這也是德裡克不願意和對方打下去，想要盡快撤退的理由，因為實在是太容易被沒完沒了的戰鬥拖延時間，萬一對面援軍趕過來，他們幾個人再想脫身就難了。

  也就在這時……

  “嗯？！”

  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麽，拚命阻擊刺客的卡爾諾突然望向身後，死死盯著被硝煙籠罩的街道。

  被刺刀貫穿頭顱，滿臉血汙的紅發青年露出了釋懷的笑容：
  “很好…我的任務完成了。”

  剛剛松口氣的狂獵騎士，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聽著周圍越來越迫近的腳步聲，沉默的伊恩回首望向見習教士：“卡林·雅克閣下，我可算是明白為什麽你始終不肯說清楚，您真正的任務到底是什麽了。”

  “是啊……”卡林·雅克也是一幅又想哭又想笑的表情：

  “所以你就明白，我有多想掐死那兩個混蛋！”

  ………………………………

  奧斯特利亞宮，內廷。

  “……以上，就是本次事件的全過程。”背著雙手站在光線黯淡的大廳內，面對著籠罩在陰影之下，端坐在王座之上的安妮·赫瑞德，羅曼面無表情的沉聲道：

  “盡管叛徒十分狡猾，執政大人依然及時察覺，並以最快，代價也是最小的手段鏟除了埋藏在王國上層的隱患，確保了陛下沒有生命之危，更不會再受到叛徒們的背叛與欺瞞。”

  “當然，過程之中肯定存在不足之處，也有很多不符合正常流程的地方，但事急從權，還請陛下體諒；若要降罪，執政也絕對心甘情願。”

  “至於詳細的叛徒處決名單，還請稍等片刻，執政馬上就會……”

  “羅曼上校。”

  安妮王太后冷冷的打斷道，她沉吟片刻，聲音中多了幾分譏諷：“路德維希·弗朗茨…他是打算成為克洛維的攝政王嗎？”

  “如果這就是他想要的，你轉告他，克洛維只能有一位攝政那就是我，克洛維合法國王尼古拉一世的母親，帝國皇帝的女兒…我，安妮·赫瑞德！”

  “我！才是克洛維的攝政，才是這個王國和國王的監護人！誰是叛徒，誰是忠誠……”

  “……還輪不到他說的算！”

  鏗鏘有力的話語回蕩在廊柱之間，刺入了羅曼的耳朵。

  忠心耿耿的副官沒有反駁，只是面無表情的微微頷首，冷漠的望向王太后：
  “請放心，我會的。”

  “也希望那位最忠誠於您的王家侍衛總長閣下，在知道了刺殺他的真凶身份之後，還能繼續保持對您的忠誠之心；眾所周知，安森·巴赫中將不僅是個忠臣，還是個非常善於‘理解’何為忠誠的忠臣。”

  說完，羅曼默默的轉身離去。

  躲藏在陰影中的安妮·赫瑞德，慍怒的臉頰終於開始變得不安，慌亂。

  …………………

  內城區，帝國大使館。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即便白廳街警察依然保持對大使館的嚴密封鎖，愈來愈多的情報還是逐步傳回到了布蘭德利這位帝國大使手中：

  “…內城區發生騷亂，風暴軍團不得不放棄對奧斯特利亞宮的封鎖，派兵調節民兵和警察之間的衝突，但效果十分不理想……”

  “…外城區不斷有劇烈爆炸聲音傳來，並且還伴隨有槍炮交火的聲音，疑似爆發了武力衝突，不排除有流血事件發生……”

  “…白廳街警察內部出現流言，至少有一千名警察被困在外城區，同時不斷有受傷警察被送往醫院診治，據說大多數是槍傷和利刃造成的皮肉傷……”

  “…路德維希執政突然帶警察包圍了樞密院，對外宣稱發現了試圖潛入王宮的刺客，真實意圖不明……”

  “…王家侍衛總長安森·巴赫依舊下落不明，抗議仍在繼續……”

  悠然自得的坐在書桌後方，左手翻閱著文件，右手端著朗姆酒杯，沒抽完的雪茄彌漫著誘人的香味…布蘭德利終於找回了平日裡的感覺，驕傲和自信幾乎就直接寫在臉上了。

  看看，看看，果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有馬基雅大人的庇佑，這些渣滓螻蟻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自己甚至不需要親自動手，克洛維城就會徹底崩潰，連帶著將整個王國也拖入到混亂的煉獄之中。

  這…就是野蠻而粗鄙的克洛維人，他們不想帝國，根本不懂得何為政治，何為穩定，只知道不停的製造混亂，從平民到貴族皆是如此，不效仿帝國制度，他們甚至連如何治國都忘記了！

  等到整個國家徹底崩潰，安妮·赫瑞德殿下自然會理解她唯一能夠相信的，只有遠在驍龍城的陛下和自己，帝國是她唯一的依靠；年輕的尼古拉斯殿下，也將在他舅舅的幫助下，重新奪回屬於他的國家。

  這小小的雜音，將成為帝國彰顯權威的先聲；陛下，也將成為名副其實的秩序世界守護者。

  而自己…布蘭德利·赫瑞德，將成為這場行動最大的功臣！

  想到這裡，帝國大使再也無法阻止上揚的嘴角，整個人都沉浸在了勝利的喜悅之中，功成名就，仿佛都已經近在眼前，觸手可及。

  近乎癲狂的他甚至沒有注意到，一旁的馬基雅正在默默的注視著他，眼神中多了幾分憐憫。

  “原來如此…卡林·雅克是故意露出的破綻，用來吸引帝國和教廷的注意力；真正重要的仍然是那些送報紙的報童們，將奧斯特利亞宮發生的一切傳遍整個城市，才是安森·巴赫真正的目的，而他們卻以為那些報童都只是掩護真理會的棋子，卻沒想到事實恰好相反……”

  悄聲自言自語的馬基雅，臉上流露出淡淡的微笑：“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在完全被監視的前提下，依然能達到自己的目的…計劃法則，還真是讓人……”

  “…眼前一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