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4章 監視與懲罰

  看著地上僅留下一灘血跡的刺客，科爾·多利安深深了口氣，抬頭看向始終沉默不語的塞拉·維吉爾。

  眼神犀利的女審判官輕輕托住下巴，像是在認真思考什麽，足足過了好幾秒才終於開口：
  “……七十分。”

  “才七十？！”

  首席審判官疲憊的吐了口氣，眼神中滿是不服：“我覺得我已經表現得很好了，就算勞倫斯隊長還活著應該也不會更…當然肯定是要比我強一線的，但頂多也就一線！”

  一邊說著他還一邊用右手食指大拇指筆畫，反覆強調那“一線”到底是多小的差距。

  “廢話太多了，而且還是在對方已經被擊殺之後；無論敵人有多強大，勞倫斯隊長永遠會在他們還活著的時候完成最後的贖罪禱告。”塞拉·維吉爾面無表情：

  “另外，主觀情感也太多了…你在為罪人禱告，又不是個人表演。”

  “我、我覺得這應該屬於我的個人風格。”

  “那麽就是錯誤的風格——你是克洛維審判官的隊長，又不是演員。”

  “我覺得你這是純粹對我有偏見！”

  “哦，那麽這股歪風邪氣又是誰帶起來的？”

  “你…我……？！”

  ……兩人四目對視，一個拽住對方衣領，另一個趁機勾住對方的後腰，不服氣的臉貼著臉，鼻尖之間僅剩下不到幾公分的距離。

  看著這兩位貌似互相鬥嘴爭吵，實則打情罵俏，恨不得當街相擁——實際上已經這麽做了——的兩個審判官，站在角落裡的安森·巴赫和和卡爾·貝恩顯得異常格格不入，想笑又不太敢笑的表情僵在臉上。

  “既然刺客已經被解決了，我們現在是不是已經可以離開了？”

  “那肯定是……絕對不行。”

  明明還差一點就能觸碰到的柔軟，卻硬生生停下來的科爾·多利安扭頭過來，表情依舊是那麽的陰陽怪氣：

  “這才僅僅是第一批刺客，我的安森·巴赫中將…以我知道的對方刺客的規模，你今天還有至少兩次轉角遇見的‘驚喜’；這還要刨掉那些襲擊風暴軍團其他人的刺客，全算上的話，恐怕是兩隻手都數不過來的次數。”

  “風、風暴軍團？！”

  參謀長忍不住吞咽了下喉嚨：“您是說我們所有人……”

  “全都是對面暗殺的目標，沒錯。”被緊緊摟在懷裡的女審判官沉聲道，表情完全被科爾·多利安擋住：

  “這是我們半小時前獲悉的情報，名單上總計有三十個人的名字——嗯，基本就是風暴軍團司令部，以及全體中高層指揮官的總數。”

  “對方不僅掌握你們詳實的情報，甚至還對每一名軍官的行蹤了若指掌，否則也不可能策劃如此大規模的刺殺，簡直是準備讓風暴軍團人間蒸發似的；沒有叛徒向對面提供準確信息的話，沒有人可以做到這一點。”

  “叛徒……”

  卡爾·貝恩喃喃低語，腦海裡蹦出某個名字的他下意識的扭頭看向身旁的總司令；但安森的表情卻沒有任何異樣，平靜而淡定。

  “既然對面這麽有信心，我倒是也很想盡快了解軍團的情況，看看名單上都有哪些人被襲擊了…可以嗎？”

  “那當然是…不可以！”

  科爾·多利安翻了個白眼：“我說過了，針對你的刺殺絕對不會只有一次…從現在開始，無論何時何地，你都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否則我根本沒辦法保證你的安全！”

  “可我不需要您來保護我的安全。”安森挑了下眉頭：“如果對面刺客就是這種檔次的貨色，我自己就能處理掉這些麻煩…您應該是清楚。”

  “當然清楚，也正因如此，我才必須無時無刻盯著你。”

  首席審判官冷冷道：“只要我還活著，只要克洛維審判官沒有全體殉職，安森·巴赫…我永遠不會再給你在克洛維城內動手的機會。”

  “借口…對面現在需要的，真的就只是一個借口；如果讓他們發現你動用了魔法的力量，求真修會馬上就會得到針對你的通緝令，外加教廷本部以及其它教區的…援軍。”

  “咳！咳咳咳咳……！！！！”

  面色驟變卡爾連忙轉過身，背對著三人劇烈咳嗽，假裝自己什麽也沒聽見，用力到恨不得連肺葉都咳出來的地步。

  安森與科爾四目對視，對於究竟是誰派的刺客，兩人顯然都已經心中有數了。

  只不過他還是有些疑惑…組織針對性還這麽強，而且是大張旗鼓的刺殺，目的何在且放在一邊，又是誰給教廷提供的人力物力，讓對面能不動聲色的將這麽多刺殺安排進入克洛維城，還是恰巧在幾十名貴族剛剛遭遇刺殺全滅的時間？
  盡管名義上克洛維教區隸屬於教廷管轄，但稍微了解真實情況的人都清楚，全教區都被路德·弗朗茨經營的像鐵通一樣，已經是未公開的獨立王國；如果真有辦法滲透，莫裡斯·佩裡戈爾那家夥也沒必要以身犯險，親自上陣了。

  對方僅僅需要一個理由…是否意味著只要還沒有抓住自己的破綻，他們就會無限的投入人力物力，高強度襲擊風暴軍團成員，直到迫使自己不得不出手為止？

  “那麽…審判官閣下，請問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安森兩手一攤，表情有些玩味的看向科爾·多利安：“既然您不準我離開您的視線，那就得麻煩您決定今天接下來的行程了。”

  “博萊曼大街55號，博格納太太的出租公寓。”科爾·多利安反手扔給安森一串鑰匙：“你原來住的那個房子已經不安全了，我們從博格納太太那裡把整棟樓都租了下來。”

  接住鑰匙的安森打量了一眼：“你的意思是…讓我每天換著住？”

  “不，那樣就太麻煩了。”科爾搖搖頭：“如果發現了刺客，就把他引誘到沒人的空房子裡，剩下的交給我們——記住，你…不要出手。”

  首席審判官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安森，表情十分的警惕。

  “呃…那、那個……”

  短暫的沉默間隙，快要咳出血的卡爾·貝恩緩緩轉過身來，滿臉尷尬的笑意：“既然你們都已經商量好了，那我是不是已經可以……”

  “卡爾·貝恩總參謀長，是我最重要的戰友！”

  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安森猛地摟住他的脖子，眼神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真誠：“那份名單上肯定也有他的名字，那麽讓他跟我一起接受諸位的保護，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當然可以。”科爾·多利安無所謂的聳聳肩，提起燧發斧指了指小巷盡頭：“馬車就在那裡，都已經準備好了。”

  這家夥，寧可用沉重的燧發斧指路，也不肯松開…安森面帶微笑的點點頭：“多謝，那麽…博萊曼大街再見了。”

  說完，也不管某位副官拚命的試圖掙脫，安森幾乎是生拉硬拽的帶著他朝小巷盡頭走去。

  “啊…還真是走的一點也不猶豫呢。”

  從科爾懷裡歪出腦袋，女審判官面無表情的望向那兩人離開的背影：“大概他自己也有所察覺吧，某位審判官已經下定決心背叛教廷，選擇了克洛維教區這件事——不像第一次見到時那樣，已經完全不會再懷疑我們了。”

  “少廢話。”首席審判官面色突變：“身為克洛維審判官的一員，當著外人的面頂撞你的上司，不覺得自己應該被懲罰嗎？”

  “懲…罰…嗎……”

  塞拉·維吉爾依舊是面無表情：“那請問首席審判官大人，是準備就在大街上懲罰我嗎…直白的說，我懷疑沒有那個膽量呢。”

  “你……？！”

  科爾·多利安的表情一陣陣的變形：“不要以為這種低級的挑…挑釁，會起到什麽作用，我已經徹底看穿你的小把戲了，完全無效。”

  “這樣啊……”女審判官故意提高了腔調，語氣到眼神甚至比某人還要陰陽怪氣：“還真是自以為是啊，居然這麽快就以為看穿了我所有的招數。”

  “還有什麽？”

  首席審判官目光灼灼，像是已經準備迎接挑戰的角鬥士：“盡管使出來！”

  “很好。”女審判官微微頷首，松開了他的衣領：“跟我走。”

  話音未落，她已經掙脫了對方的束縛，大步流星的朝著和安森相反的方向走去；愣了下神的科爾·多利安緊隨其後，眼神頓時沒了剛開始的自信。

  “去、去哪兒？”

  啪——

  猛地挺住腳步，甩開披風下擺的塞拉·維吉爾回首望去，隻留給他面無表情的側顏：

  “當然…是戰鬥的地方！”

  ……………………

  緩緩行駛的馬車內，卡爾·貝恩抱著肩膀陰沉著臉，賭氣似的坐在總司令對面，一聲不吭的就冷冷的盯著他。

  “行啦…別發脾氣了。”安森無奈的笑著擺了擺手：“我也是為你好…對方的目標是所有風暴軍團的軍官，你可是我的參謀長，絕對是第一個被盯上的，我得確保你的安全。”

  “安全，我倒是覺得跟在你身邊才最不安全……”

  卡爾翻了個白眼：“我個人被軟禁什麽的倒無所謂，那軍團的日常工作怎麽辦，‘赤心’組織呢，還有正在籌辦的市民議會…我又不像某個把工作隨手扔給部下的總司令大人，這些事情全都放在那兒，誰去處理？”

  “很簡單，不用管他們。”

  “……嗯？”

  卡爾愣了下神，飛快轉動的大腦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只要你被刺殺的消息傳出去，很多事情就能順理成章了？”

  “否則我怎麽會那麽簡單就答應科爾·多利安呢，雖然他真的是出於好意。”安森的嘴角微微翹起：“暗殺二十幾名貴族是一回事，刺殺王家侍衛總長，陸軍大臣下屬…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對風暴軍團而言，最缺少的就是知名度——雖然我們付出了很多心血，建立了很多功勳，但克洛維城的民眾，乃至全克洛維王國的民眾都不了解我們；他們或許會能通過獵槍俱樂部間接和我們達成某些共識，或許在報紙上看到過關於我們的文章，但那都是很片面的內容。”

  “盡管我們已經成為了克洛維王國所有常備軍團中近乎獨一無二的存在，但真正知道這一點的繞只有少；他們仍然會把我們當做普通軍團的一份子；這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無論我們再怎麽彰顯力量，在大多數人眼中，也並非是和路德維希·弗朗茨少將對等的存在。”

  “但現在…二十幾名貴族遭遇刺殺，風暴軍團全體軍官連同總司令本人遭遇不測…這會向所有人釋放一個信號：我們，風暴軍團，是克洛維城內某些大人物的眼中釘，是不計後果和代價也要徹底消滅的存在。”

  “這意味著從現在開始，風暴軍團…要真正走向台前了。”

  有這麽大的收獲，“赤心”的擴張，市民議會的推進…全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當然，唯一有點對不起的那就是路德維希·弗朗茨…教廷刺客的情報顯然是絕密，根本不可能為外人道；那麽在大部分人眼中，組織這場暗殺的人必然就是他這位和自己親妹妹為敵的樞密院執政大人。

  不過以他的性格，應該也不會介意這種被誣陷的小事…吧？

  “好吧，就算是那些麻煩事都不用考慮了，你被盯上這件事怎麽解決？”卡爾意味深長道：“他們可是說了，沒有叛徒向對面提供準確信息的話，沒有人可以做到這一點。”

  “我知道。”安森點了點頭：“但風暴軍團，沒有叛徒。”

  “我說的也不僅僅是風暴軍團。”

  “明白，但艾倫·道恩是無辜的。”

  “你就對他這麽有信心？”

  “沒錯，但同時也是你忽略了塞拉審判官提供的重要情報。”

  “……什麽？”

  “沒有‘人’可以做到這一點。”安森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

  “你怎麽敢確定，那個正在試探我，還打算殺死我的刺客…究竟是什麽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