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亂套了
在最初制定的計劃中,安森是打算將此前擊敗伯納德·莫爾威斯的計劃“重複利用”,只不過這次身份調轉,由路德維希扮演自己當初的角色。
首先讓路易率領揚帆城民兵主動出擊,誘騙路德維希的左翼脫離大部隊,配合後線的風暴軍團予以殲滅絞殺,一口氣逆轉雙方實力對比,為接下來談判桌上爭取主動權鋪路。
當然以路德維希的性格,安森也考慮到了對方不上當的可能性,那就只能親自率領風暴軍團的兩個團從中路推進,同時東線射擊軍繼續維持陣線,擺出準備斜擊的架勢,拿自己當誘餌拉扯路德維希,將主力精銳投入到西線戰場。
再之後就可以重複之前動作,通過不斷後撤將敵人拽進包圍網,被迫投入主力“斜擊”的聖戰軍團東西戰線必然出現脫節;如果沒有,那就是該莉莎和衛兵連登場的時候了。
到這一步其實仍不算保險,畢竟不能排除路德維希意義,毫無意義的將底牌全部壓上,不光分勝負,也要和自己決出生死;主力精銳堅決突圍的話,兵力近乎相等的自己是擋不住他們的。
阿列克謝·杜卡斯基…他就是最後一道保險,能否在最短時間內突破重重封鎖,讓羅曼抵達路德維希的指揮部,將直接決定這場戰爭以何種方式收場。
而這仍然不是計劃的全貌,各種預案早已爛熟心底,無論局面糜爛成什麽樣,安森都有把握令其重回正軌;修正與逆轉,正是“計劃法則”的力量。、
但千算萬算,就是沒想到對面的克洛維大軍竟然能慫到這種地步,面對數千裝備奇差的民兵也能退避三舍,不敢正面交戰。
不是沒上當,不是迂回試探,他們…特麽的乾脆望風而逃了!
連第一要素都不成立,整個計劃自然也就跟著土崩瓦解;氣得想罵人的安森只能徹底推到重來,乾脆了當的全線壓上,迫使路德維希不得不迎戰。
西線揚帆城民兵抵近,東線射擊軍縱隊突擊,風暴軍團緊隨其後負責督戰兼預備隊,炮彈一發不留,全部打光,清空整個陣地。
我梭哈了,您隨意!
這是安森最後的試探…如果路德維希還是不肯迎戰,要麽他別有用心,試圖將自己“勾引”出這片絕境,在整個揚帆城殖民地范圍內,以運動戰的方式擊潰自己這支已經沒有退路的軍隊。
對此安森表示嚴重懷疑,主要是他不認為路德維希能有這種想象力,而不是指揮能力—那個不用懷疑,他肯定沒這水平。
要不然,就是路德維希根本沒有駕馭這支聖戰軍團的能力;事實上通過多方情報和幾次接觸,安森已經大致可以斷定,對面的聖戰軍應該不是路德維希的親信南部軍團,而是臨時拚湊出來的軍團。
但無論如何,臨時改變戰前制定的作戰計劃終究是一場豪賭;能否賭贏,已經不在自己的計劃之內。
因為敵人輸得太快導致事先制定的計劃徹底崩盤…如果路德維希知道此時此刻安森是這麽想的,他肯定會當成是這個家夥在故意向自己炫耀。
不過就算知道,現在的他也沒心思顧及這些。
望著眼前近乎快要一邊倒的戰局,軍團長的表情難看到了極點,布滿血絲的雙眼更是幾乎要滲出血。
什麽叫“撤退轉進,其疾如風”,什麽叫“友軍有難,不動如山”,他總算是親眼見識到了,而且體會的無比深刻。
在戰場的左翼(西線),因為己方撤退的“太及時”,導致揚帆城民兵可以在毫無顧慮的情況下,肆無忌憚的開始在自己眼皮底下構築防線,試圖站穩腳跟。
而覺察到聖戰軍“畏戰退縮”的右翼邦聯軍團(射擊軍)開始蠢蠢欲動,試圖推進戰線與左翼匯合。
至於那個縮在右翼後方,穿著克洛維軍裝打著十三星環旗,安森·巴赫那個混蛋的風暴軍團也已經離開了原先的陣地,像人間蒸發似的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也正是路德維希最擔心的一個,用腳趾頭想也不難猜到,能心甘情願跟著那個叛徒一起造反的軍隊,絕對是他最關鍵的底牌,是在自己放松警惕的瞬間刺出的致命尖刀!
然而就在如此萬分危急的時刻,西線部隊的指揮官竟然還敢派傳令兵過來,恬不知恥的向自己索要增援,甚至還以敵人已經站穩腳跟為由申請炮火掩護。
這個該被亂槍打死的渣滓,敵人為什麽能站穩腳跟,你心裡一點數都沒有是麽?!
“告訴他,炮火支援會在十分鍾後開始,同時我會從中部戰線抽調一個步兵團增援,但代價是十分鍾後必須攻上去,給我踏平那個農莊!”
哪怕再怎麽咬牙切齒,面對著糜爛的戰局,路德維希也不得不妥協,否則西線崩潰就要威脅自己的側翼了:
“半小時,我隻給你們半個小時——九點前看不到秩序之環和克洛維王旗插在莊園廢墟上,營以上軍官,全體軍法從事!”
“是呃…是!”
被嚇傻了的傳令兵愣住了好幾秒,然後用最快速度狂奔而去,仿佛軍團長並不是在用他憤怒的眼神,而是左輪槍對準著自己的背影。
十分鍾後,聖戰軍的炮兵陣地再次爆發出怒吼;六門十二磅炮,二十門六磅炮轉移到西線戰場,在路德維希親自督戰下向農莊所在的位置交叉射擊。
“是炮擊,快隱蔽!隱蔽!”
震耳欲聾的巨響炸開大片大片的煙團,盡管仍然缺乏準頭,但在路德維希親手斃了一位“礦井十年老炮手”,親自手操一門十二磅炮之後,噤若寒蟬的炮兵們水平立刻有了顯著提升,總算不再是純純的氣氛組了。
一時間剛剛氣勢如虹的揚帆城民兵突遭重創,面對尖嘯的炮彈,他們臨時建造的胸牆與農莊裡那些用泥土,磚頭搭建的房屋像不存在一樣,輕而易舉便被撕裂,被粉碎。
牆壁坍塌,血肉之軀粉碎,染血的炮彈在驚呼慘叫的人群中不斷翻滾,彈跳…看似堅不可摧的防線,頓時出現了動搖。
看著一道道貫穿隊形的彈痕,成隊成隊被炮彈推倒,碾碎的士兵,舉旗而立的路易心中在不斷滴血;這些自願趕來追隨他,為他而戰的人根本就還算不上戰士,更沒有經歷過最起碼的訓練,面對炮擊甚至不清楚該如何是好。
即便已經聲嘶力竭的呼喊,甚至派出傳令兵下令讓他們趴下,依然無濟於事;太過慘烈的畫面和勢頭浩大的聲響,已經讓民兵們徹底不知所措。
而這甚至不是結束…年輕騎士下意識抬頭望天,數枚炮彈還未落下,便已經在農莊上方爆開;伴隨著炸裂的煙火,是無數破片與鉛彈撕裂空氣的尖嘯。
“轟——!!!!”
幾乎就在炮擊停止的同時,對面陣地上響起了進攻的軍號;重整旗鼓的西線聖戰軍在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增援之後,再次向農莊發起了進攻。
組成衝擊縱隊的聖戰軍正面殺來,足足四個線列步兵團呈斜錐形排開,以連為基本戰鬥單位,同時兩側和前方都有散兵,驃騎兵團穩穩局於後方,一旦正面接敵,他們就會向側翼發起迂回,包抄突襲落單的部隊。
要不要撤退?
帶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從廢墟中爬出來,順便救下了幾個民兵的路易看向那越來越近的克洛維王旗,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他並不畏懼犧牲,但安森一開始的計劃似乎和現在有了不小的偏差;再繼續和敵人纏鬥下去,極有可能和大部隊出現脫節,那就危險了。
但如果現在撤退,好不容易才攻克——這個存在爭議——農莊的揚帆城民兵很可能會出現士氣低落,最後把誘敵深入變成全線潰敗,後果同樣嚴重。
怎麽辦?!
年輕騎士猶豫了,但也隻猶豫了一下;因為很快他就聽到身後響起了那詭異的,嗜血的喊殺聲。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目瞪口呆的路易望著原本空蕩蕩的東線突然多出了一片烏雲,一片黑壓壓,氣勢逼人的烏雲。
“唔哇哇哇哇哇哇……!!!!”
五千多土著民組成的射擊軍剛剛穿過半個戰場,就揮舞著槍托後面的斧頭,烏泱泱的向聖戰軍發起了全線衝鋒!
“這…這未免也太……”
不僅僅是年輕騎士,就連不少揚帆城民兵也驚呆了,原地倒吸冷氣:“路易大人,我們該怎麽辦?!”
怎麽辦?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全線進攻,但既然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自己再組織撤退,等於將側翼暴露給聖戰軍。
“安森·巴赫,真不知道你究竟哪句話才是真,哪句又是為了讓別人相信你的謊言啊……”路易低聲喃喃,從廢墟裡撿起被掉落的十三星環旗,蔚藍色的旗幟在硝煙中迎風飄揚。
“揚帆城…不退!”
……………………
“這是怎麽回事,是誰讓他們直接衝上去的?!”
指著遠處已經全線衝鋒的射擊軍,欲哭無淚的卡爾破口大罵道:“我說的是推進戰線,推進戰線!這麽一口氣全衝出去不是當活靶子嗎?!”
“是啊,但那又有什麽辦法?!”
面對參謀長的控訴,射擊軍副司令若瑟夫顯得比他還委屈:“您覺得就以這幫土著民的智力水平,能執行那麽複雜的戰術命令?!”
“反正橫豎都是當活靶子,還不如讓他們直接衝上去接戰,運氣好突破射界,說不定還能發揮一點效果!”
卡爾·貝恩:“……”
雖然內心鬱悶到極點,但他其實很清楚若瑟夫說的是正確的。
隻訓練了幾個月的射擊軍如果按照克洛維軍製水平,根本就還是一群新兵,而且還是毫無經驗的那種,屬於只能在戰場上填補戰線的存在。
既然如此,任由他們發揮作為土著民的體能優勢,說不定還能趁敵人反應過來以前,爭取到一點點的勝算。
但這種毫無戰術可言,簡直是胡來一樣的戰鬥方式,真的能成功嗎?
“成功了!”
“嗯?!”
憂心忡忡的卡爾被若瑟夫的一句驚呼拉回現實,望著遠處揮舞著十三星環旗,烏泱泱一片殺向對面的射擊軍,頓時驚掉了下巴。
聖戰軍沒有發起進攻,聖戰軍沒有開火還擊,聖戰…聖戰軍……
聖戰軍的陣線被衝垮了!
“這到底是鬧哪樣呢?!”
響徹雲霄的山呼海嘯下,感覺自己腦漿子都快沸騰了的卡爾聲嘶力竭:“路德維希他…他這是被嚇傻了嗎?為什麽眼睜睜看著敵人殺上來,連反抗都不知道反抗了?!”
整場戰鬥從開始就和計劃中的模樣大相徑庭,一個接一個的意外像土撥鼠似的冒出來,已經讓參謀長徹底不會了。
“大概…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吧?”同樣被震驚到不可思議的若瑟夫,強忍著錯猜測道:
“對了,安…總司令大人去哪兒了?”
“不知道!”
卡爾沒好氣的暴躁道,但抽搐的臉頰上還是流露出幾分擔憂的表情——雖然他也不清楚為什麽自己一個普通人,需要擔心那個怪物!
“不過既然射擊軍已經突破了東線,那就立刻發信號,讓阿列克謝·杜卡斯基和他的第二步兵團開始行動吧。”
“還有!讓炮兵陣地向前推進,朝敵人已經暴露的炮兵陣地開火——剛剛對面的炮兵準頭好像提高了不少,不能讓他們太囂張了!”
若瑟夫微微頷首,剛想要轉身離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忍不住停下腳步道:
“你說…有沒有可能…是第二步兵團其實已經投入行動了?”
“……啥?”
……………………
聖戰軍陣地,軍團指揮部。
渾身淤泥血汙的阿列克謝氣喘籲籲的站在一張地圖桌前,呆愣愣的看著空空如也的帳篷,然後扭頭望向身後面若冰霜的羅曼,用快哭出聲的腔調發出了靈魂般的拷問:
“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