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勒文特覆滅
捕奴港,凌晨。
隆隆的炮火聲打斷了破曉前的死寂,在大地上綻放出一連長串的金紅色花火,大地開始微微震動。
爆炸火光的照耀下,博雷軍團的勒文特主力再度被集結集結起來,踩著覆蓋式炮擊的炸點向捕奴港陣地發起突擊;影影綽綽的身影響起數以千計的軍靴敲打地面的聲響,猶如雷霆閃現前的征兆。
他們在白天的突襲因為對射擊軍的誤判而功虧一簣,帕威爾不僅沒有因此責怪,反而很是大度的表示也有自己的責任,並且希望他們可以再接再厲,趁著凌晨時分敵人最虛弱,最沒有戰鬥力的時間發動一次突襲,為軍團“打開局面”。
凌晨時分確實是偷襲的大好時機,這個時間絕大部分人都還在休息,即便立刻醒來倉促應戰,疲倦加上沒有吃飯導致的體能衰弱,戰鬥力也要大打折扣,意志力也遠遠不如。
但問題在於敵人是這個情況,博雷軍團自己也是一樣…而且因為缺乏補給和後勤得不到良好的休整,缺吃少喝還在露天野營,肯定比對面更痛苦。
換成平時這種“大聰明”一樣的臨時起意,肯定會遭到軍官到士兵的無情拒絕;但剛剛經歷過一場慘敗,加之急需盡快突圍拿下捕奴港,哪怕並沒有準備,還是咬牙答應了下來。
兩千多勒文特家族的私兵們膽戰心驚的出發,摸進了捕奴港守軍的陣地,原本以為肯定會遭遇敵人猛烈抵抗,至少也會挨幾輪排槍的他們,竟然隻發現了區區一二百名守軍,並且完全沒有任何防備!
在輕輕松松一輪衝鋒就擊潰,或者說驅逐了對面的守軍之後,眼看著佔領了大片陣地的軍隊指揮官心虛的沒有立刻下令追擊,十分謹慎的向後方匯報戰況,並表示可能是敵人的陷阱。
如此怯懦的想法,立刻就遭到了帕威爾的嚴厲批評,但同時也大大誇獎了勒文特私兵們的英勇,並表示自己立刻下令增援,向異教徒守軍發起全面攻勢。
得到了上司的擔保,哪怕再怎麽懷疑有問題的勒文特騎士們也不敢怠慢,繼續指揮軍隊進攻;白天還曾經無比難纏的對手此刻仿佛都變成了紙糊的,每一條戰線都是觸之即潰,步槍,軍旗,帽子鞋…各種輜重裝備扔得到處都是,完全字面意義上的丟盔棄甲。
短短不到十五分鍾,鏖戰了整整一個白天都沒能拿下的第二道防線就被突破,距離第三道防線也只剩一步之遙,而在其後就是守軍的指揮部和輜重營地,被擊穿了所有防線的守軍要麽潰散,要麽就只能撤退到無險可守的捕奴港。
一旦如此,等於捕奴港已經成為博雷軍團的囊中之物。
這下不要說別人,就連勒文特騎士們自己也覺得撞了大運,加上帕威爾的確開始了全軍動員…如果已經盡在眼前的戰功被非勒文特派系的軍隊搶走,那還了得?!
於是原本還拖拖拉拉的勒文特私兵們立刻加緊了攻勢,甚至開始分兵多路,在沒有完全佔領第二道防線的前提下,同時從四個方向對第三道防線展開進攻。
一時間槍炮的轟鳴,士兵的衝殺聲在漆黑的陣地上反覆回蕩;“猝不及防”的捕奴港守軍盡管拚死抵抗,但還是掩蓋不了防線已經搖搖欲墜的現實;仿佛只要勒文特家族稍微再加把力,就能撕穿整個陣地。
“…右翼陣地兩處交通壕遭遇猛攻,敵人兵力約在千人上下,外圍一處堡壘已經被攻陷!”
“…中央陣地剛剛擊潰敵人一輪突襲,對面似乎準備越過塹壕偷襲,但但在經過柵欄時被我方散兵發覺,雙方正展開激戰,情勢對我方略顯不利!”
“…敵軍炮兵命中了我方一處塹壕掩蔽處,索性並未造成任何傷亡,但塹壕通道被土石堵塞無法正常通行,需要盡快組織清理!”
“…第二步兵營已經擊潰敵人突擊,馬可斯連長請求下達反攻命令,奪回部分被佔領的第二道防線,製造突出部避免敵人快速完成集結反攻,還請盡快批準!”
“…捕奴港民兵的營地遭到敵人襲擊,一個連已經被完全擊潰,損失慘重,議員派人前來詢問情況,陣地是否即將失守,要不要盡快撤退到城鎮裡?”
……亂糟糟的叫嚷聲中,一條又一條情報準確無誤的傳達到阿列克謝·杜卡斯基的耳朵裡,往日裡最熱衷親自上陣的他現在卻穩穩的坐在大後方,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揚。
從得到的信息判斷,對面進攻的主力是勒文特家族的私兵,這說明至少到目前為止,那個博雷軍團的二五仔軍團長依然在履行和自己的承諾;即便他之後反悔,自己也有辦法將敵人包圍,擊潰甚至是殲滅。
而失去了引以為主力的勒文特私兵,博雷軍團的戰鬥力也將大打折扣,甚至變成一盤散沙…如果之前安森·巴赫總司令的情報無誤,博雷軍團的核心就是勒文特家族,剩余被東拚西湊來的軍隊根本毫無凝聚力,哪怕當場反水,作鳥獸散也不值得驚訝。
這也是絕大部分帝國大軍的通病…除了赫瑞德皇帝親自下令組織的軍隊,各方豪門自己拚湊出來的軍隊往往以某個家族為基礎,輔以幾個附庸,同盟“友情讚助”的小股部隊,再雇傭一批技術性兵種——例如炮兵——就差不多可以派上戰場送死,或者說為騎士們爭奪榮譽了。
他們的軍隊雖然戰鬥力強勁,但紀律性很差,而且對跨境作戰很不情願,最多只能堅持兩三個月就會嚷嚷著要撤軍。
這也是為什麽克洛維軍隊的戰鬥力比帝國遜色,兵力也更少,往往剛剛攻佔小塊領地就會被帝國迎頭痛擊,但只要撤回國境線以內,就不會再被帝國的優勢兵力包圍,甚至能偶爾集結兵力打打反攻什麽的。
對於帝國大軍,尤其是貴族私兵的短板,阿列克謝再清楚不過…卡林·雅克說的沒錯,根本用不著殺光兩萬人,只要殲滅勒文特家族直屬的部分,整個軍團就名存實亡了。
但也正因為那個行為詭異的教士居然對這些一清二楚,阿列克謝才更覺得自己必須謹慎點…具體做法就是讓對面再拿出更多的誠意,比如說眼睜睜看著自己人白白送死之類的……
“馬可斯傳來情報,陣地左側發現有一群敵人沒有經過戰壕,直接橫穿防線在他們的陣地快速靠攏!”
上氣不接下氣的總務長衝進指揮部,趴在桌子上瞪著依然面帶微笑的阿列克謝:“規模差不多有一個連,看裝備應該不是勒文特家族的精銳。”
“那就不用客氣了,讓他們原地組織伏擊,利用陣地將這個步兵連全殲,不留活口!”阿列克謝叼著煙卷,眯起的雙眼望向博雷軍團的炮兵陣地:
“動作要快,不能給對面的勒文特主力任何可趁之機!”
“明白!”
點頭稱是的總務長卻並沒有立刻動身離開,而是狐疑的打量著悠閑的團長:“您…是不是最近受了什麽刺激了?”
“嗯,為什麽這麽問?”
“沒什麽,就是感覺您好像和平時有些…不太一樣。”總務長搖搖頭:
“這麽冷靜沉穩,實在不太像是您的風格。”
“怎麽可能,大概是你的錯覺吧?”阿列克謝深深吐出一口煙霧,表情平淡道:
“沉著冷靜,胸有成竹,永遠讓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我可是始終把我們的安森·巴赫總司令當做學習對象,努力效仿的。”
“你所看到的…大概就是我近期的學習成果吧。”
這一刻,迎著部下白眼的阿列克謝緩緩站起身,仿佛能看到自己偉岸的背影和無數崇拜的目光向他看齊。
而就在正面戰場的捕奴港守軍節節敗退,聖戰軍即將取得勝利的關鍵時刻,形勢一片大好的博雷軍團卻陷入了無窮無盡的混亂。
猶豫整個突襲計劃都是帕威爾·杜卡斯基的臨時起意,軍團上下根本沒有絲毫準備;最為精銳的勒文特私兵還能保持紀律盡快集結行動,剩下的大頭兵們也想辦到就難了。
哪怕物資所剩無幾,勒文特私兵們仗著身份依然能享受到絕大部分,剩下的就只能露宿荒野,幾個人分享一個半個高價從後勤手中換來的燕麥,土豆,煮成沒有鹽的糊糊,或者連燃料都沒有只能乾啃。
餓到兩眼金星的士兵被長官們強拉硬拽的踹出被窩緊急集合,還想要保持紀律純熟天方夜譚,事實也的確如此…從下達命令過後足足半個小時,也只有不到一千人完成了集合,並且一個個松松垮垮,不是弄丟了靴子,就是忘了帶槍,連褲子都做不到人手一條,基本和沿路乞討的難民相差仿佛。
就連這種連狐假虎威都難以勝任的軍隊,甚至已經是整個軍團僅剩的“精銳”…帕威爾在沉默了半分鍾之後還是下令打發讓他們出發,哪怕填戰壕也能給前線的勒文特私兵提供一點點增援。
但在此之後,他就再沒有派出一兵一卒,哪怕軍團的士兵們仍然拖拖拉拉,完全不服從軍令,他也絲毫沒有要催促的打算。
“大人,請快點下令增援吧!”
一旁的勒文特副官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上前道:“再這麽拖延下去一旦敵人反應過來,已以主力軍的兵力,很容易被人數更佔優勢的敵人在陣地上分割包圍,即便能贏得勝利,也很可能傷亡慘重啊!”
“這種事情我當然清楚,但情況您也已經看到了。”帕威爾無奈的歎了口氣:“物資所剩無幾,我們只能先確保主力軍的供應…戰士們已經餓著肚子戰鬥了兩天,體力不支的情況下就算能投入戰鬥,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對了,之前派去的一千人增援情況怎麽樣了,有沒有什麽可以匯報的消息——天太黑,我這邊實在是看不清楚。”
“呃、這、這個……”
勒文特副官結結巴巴,躲閃著帕威爾的目光;他剛剛得到情報說那一千人貌似已經全滅了,這種時候當然不能說出來,否則還怎麽讓剩下的倒霉蛋替了勒文特家族送死?
“唉…其實就算您不說,我大概也已經有預感了;準備的那麽倉促還不給任何的計劃,直接將他們部署在戰場上,除了被敵人輕松殲滅哪還有第二種可能?”
帕威爾歎了口氣:“就算立刻讓剩下的幾千名戰士投入戰鬥,恐怕死於自己人誤傷的數量,都要大大超過被敵人擊斃的陣亡名單。”
“可、可是……”
“當然,我也很能理解您的難處…沒有主力軍在的話,博雷軍團的戰鬥力根本無法保證。”
抬手打斷了勒文特副官的話,帕威爾稍稍加重了語氣:“現在軍團還剩下最後一個基數的炮彈,我已經命令炮兵們在十分鍾後,對準敵人的第三道防線全力射擊。”
“一方面多少爭取點時間,另外如果能打亂敵人陣腳,說不定可以為主力軍贏得突破的機會,這一口氣拿下捕奴港!”
“原來如此……”
勒文特副官恍然大悟,不再做過多的糾纏,回首望向戰場等待著即將到來的覆蓋炮擊。
說實話,如果能不用和那些渣滓分享奪回捕奴港的戰功的話,他身為勒文特家族的一份子自然也樂見其成;畢竟眾所周知這支軍團的核心是勒文特家族,剩下的不過都是些陪襯罷了,憑什麽分享自己人流血流汗贏得的榮譽?
想到這,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輕蔑的冷笑,淡淡的暗紅色從翹起的嘴角溢出。
“呃……?!”
像是覺察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副官垂落目光,死死盯著胸口透出的利刃,明鏡般的刀身上甚至還倒映著自己震驚無比的臉。
他微微顫抖了下,想要扭頭望向身後那人的臉,卻趕到一個冰冷的鐵塊已經頂住了後腦杓,還傳來了清脆的機擴聲。
更準確的說,是擊錘被掰開的聲響。
“砰——!”
一槍打爆了副官後頸,被噴得滿臉是腦容物的帕威爾回首看向始終站在旁邊的炮兵指揮官,面無表情道:
“五分鍾後,對準第二道防線上的勒文特私兵齊射,直至把所有的炮彈打光為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