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胡咧咧的,見誰都叫叔。”
宋老太太悄摸兒的用煙袋子打了宋知義一下,頓時打的他縮了縮身子,剛剛瞅著人家那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也嚇得不輕,眼下哪裡還敢說什麽,老老實實的縮在了老太太身後。
可那些人一聽這話,哪是那麽好糊弄的,
“宋老二是你叔,那沒找錯!你是宋老二的老娘吧?你兒子欠了我們錢,現在人也找不著,你說吧,這錢怎還?”
“誰欠錢的找誰還去,找我這老太婆做什麽?”
宋老太太直接頂了回去。
腳下麻利的拽著他們幾個就去了屋子,二話不說就把門拴上了,一連串的動作,頓時讓那幾人看愣了。
似乎也沒料到這老太婆這麽絕情,這意思的是想著置之不理了?要說他們也不是啥窮凶極惡的人,可這欠錢的人跑了,他們也只能找他家了,畢竟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父債子還,更是天經地義的。
“得,您這一把年紀了我們也不說啥,就擱在這兒等著,還就不信這人連家都不回了。”
說著,就坐在了屋間場子,一副今兒不交錢,他們也不走的模樣。老太太隔著窗戶瞅著這幅模樣,臉上更是壓不住的怒氣,手裡煙袋子憤憤的敲著鍋灶子,
“這大把年紀,還學人家賭錢,飯都吃不飽,手裡有兩個錢就去胡咧咧,怎麽不叫他死在外面呢!這個不長心眼的混帳東西......”
“奶,別氣,別氣。”
宋錦瑟忙不迭的給老太太順著氣。
小小的臉上滿是擔心,看著老太太這幅模樣,心裡也是煩躁無比。
前世她還小,隻記得二伯愛賭,在人家的唆使下去賭錢,結果欠了一屁股債,當初更是讓人追到家門口,放言還不上錢就剁了他的手,把老太太氣的大病了一場,卻還是給自己兒子還了債。卻不料二伯死性不改,過年那會子又出去賭,讓人追到家來,連大哥當時的婚事都毀了......
眼下,又是這副情況。
一張小臉都皺成了一團,腦子裡不斷想著著怎麽解決眼前的事兒,可她一個小豆丁,毛都沒長齊還能怎麽辦?只能先看看事情的發展了。
老太太在屋裡沉默了很久。
而後便把他們幾個趕到了裡屋,自己去衣櫃裡拿了小鑰匙,然後掏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手絹,轉個身,就向著門外面走了過去。
宋錦瑟心下一沉,奶這不會就決定自己去還帳了吧?
可這二伯不回來,他們也不清楚欠了多少有沒有字據,萬一還了錢,他們有翻臉不認人了怎辦?這可不是隨便說說,這些賭博的,有幾個會是好人?
果不其然。
宋老太太出了門就揣著那個小包走了過去,眼瞅著那幾個人,手裡拿著煙袋子抽了幾口大煙,撣了撣煙灰,頓了頓才開口,
“老二欠了你們多少錢?”
“也不算太多,就二十多塊錢吧。”
老太太的臉色頓時一變!
宋錦瑟更是在心裡要罵死自己二伯了,居然欠了二十多!
這錢要說在以後,都不夠叫個外賣的,可在七零年,這二十多就算是一筆巨款了。尤其這個時候,許多人家連飯都吃不飽,手裡能有多少錢?這二十多塊錢,都是老太太從牙縫裡省吃儉用多年才存在來的,卻沒成想一把年紀了,還要給自己兒子擦屁股。
“這個混蛋,要不是顧著孩子,就活該讓他被你們拉走,拿不出錢就該讓他做苦力去,眼不見心不煩!”
老太太氣的狠吸了兩口氣,才沒讓自個氣背過去,
“我不管著那些個,他手裡只有二十塊錢,你們要是拿著,這事就算了了,若是不要,那人你們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就算讓他自己個給你們做苦力償還,我也不說二話!”
“得了,那念在你這麽一把年紀的份上,二十就二十。”
那人倒是也爽快。
到底不過是為了要錢,既然有人給,那他們也不說二話,能拿多少算多少,總比找不著人拿不到錢要好,所以倒也識趣兒。
“拿著錢就趕緊給我走人,別擱這一直待著。”
老太太這般說著,手下正準備拿錢,卻不承想才剛剛落在懷裡,就被一雙小手抓住了,抬頭,正瞅著自己的小孫女俏生生的站在面前,
“我的寶兒,你怎麽出來了。”
“奶,我陪你。”
宋錦瑟乖巧的站在一旁,目光從面前那幾人身上掃過,頓了頓,心裡忽然明白了過來。
奶這麽著急的想給二伯擦屁股,不單單是心疼兒子。
更是想著一會兒爹娘回來看著這一幕要怎交代。畢竟,她不止二伯一個兒子,這老母親幫自己兒子本就是理所應當的,可是這錢著實不少,落在兒媳婦眼中,總歸是心裡不舒坦。
奶心裡一直都跟明鏡兒似的,早晚要還的,那就不折騰著全家心裡都不舒坦了。
可這麽草率的應了,那這些人不認帳怎辦?
“奶,爹總說做事講究證據,他們憑啥子管咱要錢?有證據嗎?”
“瞧我這腦子。”
宋老太一拍腦門,頓時反應了過來,“收據呢?既然是欠了錢,那收據總該有一個吧?給我拿出來了了,我就把錢給你們。”
老太太向來精明,這次倒是心急疏漏了。
只是單單這樣,還是不夠,總是要找人當面見證,才算是了結了這事兒,頓了頓,宋錦瑟也沒說別的,隻撂下一句,
“奶,等我回來再給錢。”
便匆匆跑了出去。
一個收據,也代表不了太多,畢竟二伯人也不在這裡,到底多少誰說的清楚,還是叫人來見證一下才合適。最好找一個頗有聲望的人,來盯著這事兒,才算是踏實一些。想了想,宋錦瑟就向著村大隊那邊的黃大勇家跑去。
“讓開讓開啊!”
一路上急急忙忙的,隻想這事兒怎麽處理了,倒也沒留神兒,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向著前面撲了過去。
“砰!”
一聲巨響。
她四仰八叉的向前摔了個狗吃屎。
倒是不疼?
宋錦瑟一愣。
睜開眼就對上了自己手下,一個藍色略帶補丁的斜領棉襖,補丁雖然多,但是卻洗得乾乾淨淨的,連個汙漬都沒有,顯然主人是個愛乾淨的,甚至有些潔癖的,撐著胳膊起身,正對上一對深邃的眸子。
眼尾微微上揚,深邃卻透著幾分風流,鼻梁高挺,五官分明,膚色不像是一般鄉村小孩那般蠟黃風扯的那麽皴,倒是白皙清透,抿著一雙薄唇,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更是帶著幾分不耐和厭煩,年紀雖小,卻帶著幾分冷漠疏離的氣勢,
“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