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定位
老混蛋姓勞,名“琿”。本來大家都以為這個字念做“輝”,後來才知道這個是多音字,也念做“混”。從此以後大家都偷偷背地裡叫他老混蛋了。
這個叫法倒是名副其實。
至少,就張成所知,他們這裡十幾個人中,吃過老混蛋大虧的就有兩個。一個是他自己,另外一個則是許文傑。
如果說張成只是普通的大學畢業, 那麽許文傑就比他高一個檔次,他是著名的燕京大學畢業生,不知道是博士還是碩士,同樣被老混蛋騙去偏遠鬼地方。當然,說法是類似的:艱苦的條件比較容易出成績,比較容易被提拔。問題是,等到提拔的機會來了,老混蛋的話就變了。變成“你這樣遠離本部,就算想提拔也輪不到,我也沒辦法呀!”
以老混蛋這種作風,坑的當然也不只張成一個人。許文傑也是其中一個。或者可以這麽說,許文傑是在張成之前被騙過去的人,不過他及時醒悟,先回來了。老混蛋眼看著沒人填坑了,就把剛剛入職的張成哄了過去。
張成很快在廁所邊見到了許文傑。和他預想的一樣,許文傑正在廁所這邊抽煙。這倒不是他對廁所有什麽愛好,實在是如今全社會都歧視煙民。公司裡在禁煙的同時,又沒有吸煙室,以至於想要抽煙都必須躲到廁所這裡。
許文傑的年齡比張成略長一兩歲,是那種看上去就文質彬彬的人,身材不高,很瘦削, 有煙癮。屬於那種看上去就像是碼農的人物。他是不是碼農出身張成不知道,但是卻知道這個人其實屬於很厲害很有心機的那種。當然,這裡說的“心機”可不是老混蛋那種一心坑蒙拐騙偷,而是說這個人很能洞悉人心。他在哲學和心理學方面居然都學過很多。
像張成,吃虧之後的想法就是另外換一個工作,而許文傑則默默忍耐下來了。但是要說許文傑一筆勾銷,那你就完全弄錯了。
“張成?”許文傑有些意外。“幾天沒來,我還以為你另謀高就了呢。這個破公司!”他發出一聲用意不明的歎息。
“破公司?”張成呆了一呆,雖然老混蛋很可惡,但張成必須承認這和公司無關。公司本身在行業內也是排的上的企業,怎麽也輪不到“破公司”這種稱呼。
“你難道還不懂嗎?”許文傑吸了一口煙。“你以為真的是老混蛋一個人的緣故?”
“怎麽說?”張成不解。
“你大概覺得,你被老混蛋騙了。因為去種偏遠地方的崗位本來是有專門補貼,或者至少可以事先和公司談判好,要求各種待遇的,”許文傑彈了彈煙頭。“公司本來就有類似的傳統。”
張成點了點頭,最早的時候他真的是初入職場的新人,不懂這些門門道道,但現在他已經完全了解了, 而且也更加憤怒了。因為按理說這些東西和老混蛋沒半毛錢關系,又不是從老混蛋的口袋裡掏錢!所以張成才這麽恨那個老混蛋。
“我一直在想, 我們和他又沒仇沒怨,更不是上一輩有什麽宿仇,他為什麽要騙我們?”許文傑說道。“但是現在,我已經基本明白過來了。看到沒?”他用手指了指天花板,“表面上公司對於付出更多的員工發的工資獎金假期甚至提拔之類和他主管也沒關系,但是如果能夠騙得員工不要這些東西,那就是主管的成績了。不是公開的成績,但是節約下來的成本,公司的高層照樣看在眼裡。這家公司,”他搖了搖頭。“表面上白,實際上很黑。”
張成一呆。“你過去為什麽沒告訴我?”
“因為我看出來,你這一次真的要走了。”許文傑說道。“如果我之前告訴你,除了讓你心情更糟糕之外沒有任何用。這是你第一個工作。”
張成忍不住想追問一句那你為什麽不走,但是隨即又明白人各有志。再說了,之前也證明了這年頭換個工作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而且事實上他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換工作。
“你上次說過,你有報復的辦法?”張成問道。
“殺敵一萬,自損八千。”許文傑回答。“甚至可能是殺敵八千,自損一萬。公司那邊一定會查出來的。”他的眼睛不自覺的眯起來了。“你真的想乾?”
“要怎麽乾?”
“還記得老混蛋的辦公郵箱嗎?我找到了郵箱密碼。”許文傑說道。“用這個郵箱就行。還記得上一次那個大客戶要求的資料不?我們只需要把那些老混蛋沒修改過的文稿直接發給經理或者總經理那邊……他就要倒霉。如果直接發給客戶那邊,就不只是倒霉那麽簡單。”
“這麽簡單?”張成很迷惑。
“簡單?不,一點都不簡單。”許文傑回答。“事實上,如果你打算在公司裡乾下去,那後果就會嚴重到你無法承受。你會被直接辭退。不止如此,哪怕你已經確定離開公司了,後果照樣很嚴重……這種行為,公司會用各種渠道流傳出去。你新的單位有極大概率會知道,你覺得大家會怎麽看這種行為?這可不是小孩子的惡作劇!這麽說吧,除非家裡有礦,打算宅家裡幾年不出門,否則根本沒辦法做。想把皇帝拉下馬,必須要被一身剮的準備。”
他輕輕歎一口氣。“知道嗎,只要你在這個棋局裡,不能超越其上,你就必須接受下棋的規則,受到各種限制。”
“既然這邊這麽黑,你為什麽不走。”張成問了一句。
“我為什麽要走?”許文傑的臉上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明明是文弱的人,但這一刻眼睛裡的光芒卻讓人本能的聯想起肉食動物。“你不覺得,不同的人適合不同的環境嗎?比方說你,張成,你適合快意恩仇。而我,適合在泥塘裡打滾。”
……
中午時分,張成在飯店包廂裡見到老劉。
“你還真的這麽幹了!”吃飽喝足後,兩個人自然而然的就聊起天。“你用主管的帳號,把未完工的東西發給客戶了?嘖嘖!”老劉發出這種聲音。畢竟是過來人,他很清楚這種做法會造成什麽影響。要知道,公司很多秘密是不能給客戶知道的。“這些讀書人,都一肚子壞水。那個叫許文傑的,真的是看透了。”
“看透了?”
“你那個主管想黑掉部下的功勞,節約公司的成本,”老劉一笑,一邊吃著水果,一邊端著杯子。也許是興致高,他今天喝了不少。不過因為第一次喝酒,張成不知道老劉的酒量如何,所以沒有勸酒,也沒有阻止他繼續喝。“卻不知道公司高層也想黑掉他的功勞,節約更大的成本。所以說,有人覺得背叛可以換來利益,卻不知道更大的可能換來另外一個背叛。說起來這種泥塘裡真的沒什麽前途。除非你完全沒有野心,混日子。”
老劉現在算是徹底解脫,換句時髦的話,叫做實現了財務自由。哪怕現在就死都不算虧了,因為可以給子女留下足夠的遺產。自然可以笑看風雲,指點別人了。當然了,如果能再多活幾天,多賺上一些那就更好了。
“吳嵐沒找你嗎?”老劉突然換了個話題,同時給自己再倒了一杯。他們喝的是東洲這邊一種本地的楊梅甜酒,算是地方的一種特產了。不過雖然是甜酒,但實際上後勁很足,常有喝酒者喝著喝著就滑倒桌子下的例子。
“沒,找我幹什麽?你是說……在那邊……”
“嗯,他有支隊伍。”老劉說道。“別看他那樣,其實他很功利的。”
“功利的意思是?”
“應該是想要拉你進隊伍吧。他隊伍裡缺方士之類的,對了,你怎麽成為施法者的?”
“算是偶然吧。”張成知道自己之所以如此順利學到魔法,完全是因為穿越的身體本身有魔法基礎。事實上,與其說他是學習,不如說他是“回憶”起施法技巧。
“辭職之後,下一步有什麽想法嗎?”老劉此時已經微醺,所以問了這個比較私密的問題。
“我想……”張成也鬼使神差般的說道。“學習一些那邊用得到的技術。”
“我懂了,”老劉伸手從屁股口袋摸出幾張東西,遞過去。“這個送你了。”
“什麽?”張成一眼就看出這是幾張名片,問題是這些人他一個也不認識。“這些是?”
“反正我就是一條鹹魚,也用不上這些了。看這個,”老劉指著第一張名片。“這位格鬥訓練教練。可不是跆拳道那種表演,是真正的格鬥訓練,器械的那種。刀、劍、長矛之類都有學,當然戈沒有……除了器械還有摔跤。”
“摔跤?”
“不懂了吧。無甲徒手格鬥哪個厲害不好說,到底散打、柔術還是泰拳,要看具體個人的修為和具體環境了。但是披甲格鬥卻只有一種可行的格鬥技,就是摔跤。”老劉也真的是有幾分醉意了。“這可絕對是經驗總結。”
“這張不是格鬥技教練吧?”張成看著第二張名片,名片上有個後綴“教授”。只聽說過格鬥技有教練,沒聽過格鬥技還能弄出個教授來的。
“植物學教授哦,”老劉說道。“在東州市范圍內,是你能找到的最好的權威學者。他有網上講課,傳授一些植物辨識和野外生存的技巧。非常有用。向他說明一下,學學植物,對你野外生存絕對有好處。”
“兩個世界的植物……是一樣的?”張成不太相信。
“不一樣,但是很多東西可以觸類旁通。”老劉回答,臉色緋紅。“能讓你在野外找到食物,還有藥物,簡直就是讓你多上幾條命。絕對物有所值。”
不過這個張成的興趣略小,張成的人物有著“再生”的天賦,這意味著他的恢復能力很強,而且身邊還有一個能夠釋放治療法術的玉戒。食物方面張成也不擔心,畢竟他手裡有個次元袋啊。只要他願意,次元袋裡可以裝大量的食物和飲水,足夠維持他很長時間了。當然了,技多不壓身,這事雖然不急,但如果時間有空隙,那麽學學這個植物學也是不錯的選擇。
“這個呢?”張成拿起另外一張名片。
“鎖匠,東州市內能找到的最好的鎖匠。退休的,但依然能夠教你開鎖。”老劉說道。“正常的要學很多年,但是如果開的是那種古老的鎖,那種毫無難度的玩意,只要懂得製造相應的工具,就可以在很短的時間裡速成。”
確實有用。張成忍不住想到。遊戲裡盜賊需要加專長才能開鎖,但是如果能製造相應開鎖工具的話,那等於你得到一個免費的專長。而且這東西是跨職業的。確實很有價值。
“還有這個是幹什麽的?”張成指向最後一張名片。
“這個很特別。”老劉說道。“實際上我也只有這張名片,我沒見過他。我都忘記這位到底是是化學專家還是老中醫了。”
“他會什麽?”張成追問道。其實不管地球上什麽知識,放在異世界都是有用的。問題在於你需要的是自衛的能力。說白了就是戰鬥的能力。
“製毒和解毒。”老劉說道。“當然說的不是那些上癮藥物,而是字面上的‘毒’。”
“那個……”
“所以說,我當初也是很有行動力的,”老劉大概是酒勁慢慢上來,說話有點結巴了。“但是很快,我就明白了事情的本質。你也懂吧,如果搞錯了方向,你多努力都沒用。甚至會自己找死!吳嵐那小子似乎懂了一點,但還不算真的全懂,哈哈……”他再次給自己倒了一杯,動作卻已經變得明顯遲鈍,說明他真的醉意上湧。“很多人到了那個世界,仗著自己擁有超越時代的眼光和知識,就覺得自己能做點什麽。他們都忘記了,我們並不是旅人,也不是拯救危難的英雄,更不是能改變世界的救世主……我們只是一群炮灰。一旦誤會了自己的身份,那麽努力什麽的,都等於把自己往死裡送……”
他這一杯酒沒有喝完,因為他一頭趴在桌子上,鼾聲大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