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新王上位的區別

  通往長安的道路並非一路平坦。所經之地既有沙塵彌漫的黃土高原，也有綿延不絕的崇山峻嶺。

  此時鳳九霄眾人正經過一個叫白骨嶺的地方。此處山勢不高但卻頗為險峻。

  令人叫絕的是其中有段長約三百丈的道路竟然是依勢沿山壁開鑿。遙想當年，在浩蕩群山之間，無數的苦力如同螻蟻一般開鑿山壁、清理碎石，那種震撼場面不禁讓人想起秦始皇驅使天下六十萬刑徒耗三十年而築成的萬裡長城，工程浩大，傷亡無數！鳳九霄不勝唏噓。

  這段高懸半空的“天路”雖然路面較寬，足以容納一輛馬車穿過，但是因為懸崖邊上少了護欄，又是沿山勢而開，難免有些曲折彎轉，所以險要之處顯得格外驚心動魄。馬車速度若是稍微快些便有可能刹不住而衝出路面、跌落深谷！
  谷深百丈，必死無疑！
  據說千百年來在此處失足的人實在太多，以至谷底屍骨堆積如山，天長日久，風吹日曬，自然都成了白骨森森的骷髏！
  因此人們都稱此谷為骷髏谷！

  這個地方辣椒從小就和大小姐走過。此時仍是凜冬，一想到“骷髏谷”三字，辣椒心頭仍是一緊，隻覺陰風陣陣，遍體生寒！從小她就害怕這裡。

  她心頭有些發慌，看著袁紫珊走在前面與自己竟有些了距離，不由自主地一夾馬背，又跟得緊了些。

  袁紫珊此時一身書生打扮，坐著一匹小紅馬，正眺望遠山風光。辣椒性子火辣，不願意打扮成文弱書生，所以穿了一身皂色武生打扮，一看就是家丁的角色。她瞅著這條天路，強自鎮定，自言自語道：“這些前人真是執著啊，就不知道變通一下嗎？”

  龐十五一直跟在她左右，知道她對古人修路不計代價頗有微辭，便一副賤兮兮的樣子：“聽說過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嗎？”這個故事他記得街頭說書先生講過，說是漢軍大將韓信使的計謀，最終打敗了英雄蓋世的項羽。據說當時修棧道的士兵死傷無數！
  辣椒瞬間找到發泄的地方，斜眼一瞪：“閉嘴！這是棧道嗎？棧道都是用木板凌空搭建的，就和恆山懸空寺差不多！這裡明顯是在山壁上直接開鑿出來的，明明就是半片山洞，懂不？”她可不管自己說得對還是不對，只要龐十五說話她就要糾正，就要懟！懟完了心裡的恐懼就輕了幾分！
  龐十五吃了一癟不但沒有半分不悅，居然露出奸計得逞的一臉壞笑。他對辣椒的冷嘲熱諷早就習以為常，現在一天不挨罵簡直“皮癢”！對周邊偷偷射來的目光中，他直接無視，“打是親罵是愛，你們這些光棍懂個球？”然後開始左顧右盼，若無其事地欣賞起風景來。

  袁紫珊在欣賞風景，而鳳九霄卻在欣賞袁紫珊。

  江山如畫，美人如玉。

  袁紫珊見鳳九霄一直盯著自己，臉上充滿了笑意，不免有些羞澀，問道：“你笑什麽？”

  鳳九霄微笑道：“當然是笑你啊。”

  袁紫珊佯怒道：“笑我？我的樣子很醜嗎？”說著摸了摸胡子。

  為顯低調，她不但特意穿了色調最樸素的青色長袍，以減少對別人的視覺衝擊，更在上唇粘上了一抹短須，以增加陽剛之氣，她自認為已經像極了儒雅風流的大才子。但在鳳九霄眼裡，她膚白勝雪，眉如青黛，顧盼之間陰柔如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裝！看著她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不解地看著自己，既美麗又可愛，不禁心頭一熱，柔聲道：“哪裡醜，比穿女裝時更美麗了。我之所以笑，是因為你實在太美了，我瞧得有些癡了，只知道傻笑。我剛才在想，你若是走在長安城，不知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婦要被你迷得失魂落魄！”袁紫珊俏臉微紅，哼了一聲，輕斥道：“居然學會油嘴滑舌了！”雖然裝作生氣，但傻子都看得出來她臉上已經笑開了花。她不忘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馬車。

  車裡暫時平靜。

  袁紫珊之所以讓李二妮在獨自在車上靜一靜，便是想讓她調整一下心態。

  換作是認證，剛殺了人，心理都不會平靜。

  袁紫珊再看看辣椒，辣椒還是一如既往的趾高氣昂，她旁邊的龐十五一如既往的跟屁蟲一樣在她後面，“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龐十五深得其中精髓，有前途！
  辣椒終於有了好歸宿，袁紫珊非常欣慰。

  龐十五此時也很高興。

  他從馬知縣的住處收獲甚豐！

  這馬知縣貪汙的膽子不小，屋子裡竟然藏了足足兩百萬兩白銀！
  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他居然不收銀票，全是白花花的足兩紋銀！害得龐十五不得不又買了幾輛馬車專門拉銀子！龐十五偷看了幾眼辣椒，轉頭看了看身後的比格沃夫，覺得這西域人上道，剛才搬銀子的時候就屬他出力最多！
  比格沃夫這時也換上了漢服，一頭金發隨風飛揚，雕塑般的臉龐英氣逼人，漢服寬松，大袖飄飄，要不是長著一張異域面孔，頗有些仙人風采！他一勒韁繩縱馬向前，跟在鳳九霄後面說道：“鳳公子，你覺得魏千歲到底會帶多少人馬？據我所知，你們朝廷派出的欽差通常只有三兩個人而已，魏千歲此去長安豈不是羊入虎口？”

  鳳九霄略微側首道：“魏千歲當然知道此行凶險，所以他早有對策。第一，他數日前已經安排了兩萬精兵潛伏到長安城外，隨時聽候調遣，領兵之人是左散騎常侍趙匡胤，是他最近栽培的年輕將領，智勇雙全，可堪大用。第二，他早已與西北軍內部的關鍵人物取得了聯系，關鍵時刻可以裡應外合、出奇製勝！第三，自然就是我們這邊，要配合他演好這出大戲！”

  比格沃夫哦了一聲，有些不解：“你的意思就是說連家軍內部也有魏千歲的人？可是連大將軍盤踞西北多年，西北大軍勢必也經營如同鐵桶，外部力量都很難介入，他會容許內部有反對力量存在？”他很奇怪，以連大將軍的殺伐果斷，一旦發覺有二心者，必定除之而後快，怎會還有這麽大的漏洞？

  鳳九霄呵呵一笑，“你也算了解我華夏神州的風土人情，你可聽說過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這句話？”

  “嗯，這句話我知道，王朝所有的土地都是國王所有。”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呢？”

  “全國的百姓都是國王的臣子！”

  “不錯！如果一個帝王讓一個人掌握三十萬大軍，這個人若是突然倒戈相向，你怎麽辦？”

  “這個…？”比格沃夫沉吟了一下，“若是三十萬大軍突然反叛，王朝很有可能要覆滅！”

  “不錯！任何一個皇帝都會防范他的臣子，不給他造反的機會，至少要做到讓他不敢輕易造反，”鳳九霄指著遠處的山峰，“要想讓連大將軍這種驕兵悍將不敢有二心，就得恩威並施。不斷加官進爵，不斷封賞，這是施恩！將連將軍的母親扣留在京師當人質，這是威脅！安排可靠之人監督連將軍的一舉一動，這是威懾！”

  “所以那個關鍵人物實際上是皇帝安排的可靠之人？所以連大將軍即使明明知道那人在監視自己卻毫無辦法？”

  “不錯！”

  “既然明面上有關鍵人物，想必暗中也有不少關鍵人物吧？”

  鳳九霄對比格沃夫一豎大姆指：“了不起，會舉一反三！”

  “這個肯定不難猜到。如果連大將軍找個機會乾掉監軍，胡亂找個理由就說打獵時被狼吃了也能應付皇帝，所以皇帝肯定要防備這一手！這個關鍵人物是誰，你可知道？”

  “當今皇帝的妹夫，李副將！”

  “嗯，果然不算外人。”

  “對了，反正無事，說說你們歐羅巴大陸的皇帝與將軍的故事吧。”

  比格沃夫馬上精神一震，“呵呵，我們與你們還真不一樣。據我所知，你們的皇帝權力太大，掌握所有人的生死，所有人都是皇帝的臣民，而我們國家皇帝與大臣之間只是契約關系。我們國家和歐羅巴大陸其他國家一樣，是由大大小小不同的領主統治，實力最大的便是國王，擁有最大的土地和最多的子民。其他大領主只根據契約服從國王並履行應盡的封建義務。大領主下面還有小領主，他們是大領主的附庸，與大領主之間也是契約關系。在我們國家，國王必須遵循“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的原則！也就是說那些小領主完全可以不服從國王的命令！”

  “這在我華夏天朝是根本不可想象的事情！”鳳九霄不禁感慨，這歐羅巴大陸的君主只怕也沒多大權力。連一些小領主都敢“抗旨”，當那裡的國王實在憋屈。

  “還有新王登基也和你們不一樣。你們新皇登基必須要等到老皇帝歸天之後才能上位，而我們恰恰相反，新王上位多數是老國王在世時接過王冠的。”

  “這樣好，兒子就不會因為等不及父親老死而弑父，實在是人間佳話！”

  “是啊！不過除了父親的交接，還要有大主教親自臨王宮主持加冕儀式才算合法！”

  鳳九霄哦了一聲，“大主教？合法？你是說即使舊王同意讓位，沒有大主教主持，新王的王位依然不算數？”

  “嗯基本是這樣！”

  鳳九霄歎了口氣，“我們就差遠了。為登上皇位弑兄弑父無所不用其極，一旦成功，天下人誰敢懷疑他的合法性？”鳳九霄面露譏誚之色。“那你們的大臣們，也就是那些大領主們，就沒有反叛的嗎？”

  比格沃夫笑道：“不是沒有，這種情況很少。我們那裡比較注重契約。一個大領主若是反叛，其他大領主都會群起而攻之。否則下一個就會輪到自己被人反骨！”

  “你們的契約精神很值得我們借鑒，這與我們的一諾千金、一言九鼎差不多！天地君親師，仁義禮智信，其實也是一種契約精神！”

  比格沃夫笑道：“你也不要羨慕我們，你以為我們天生就有契約精神嗎？你以為每個人都會遵守契約精神嗎？那怎麽也有反叛呢？其實每一張契約的背後都高懸著劍斧！否則契約就是廢紙！”

  鳳九霄若有所思，沉吟不語。

  見鳳九霄陷入沉思，比格沃夫忙改變話題道：“李將軍只有兩萬人馬，似乎少了點？”

  鳳九霄回過神來，伸出兩根手指，“李將軍手裡的不是普通士兵，是以一當十、戰力冠絕天下的重裝騎兵！而且只有李將軍才本人可以調動。這次連城不知用了什麽方法竟然調動了他一千三百騎圍攻我們，用的是驅狼吞虎之計，好讓我們自相殘殺，兩敗俱傷。這已經觸碰了皇帝的逆鱗！”

  比格沃夫道：“連城既然敢借重裝騎兵圍剿你，看來是準備動手了！”

  鳳九霄不無擔心地道：“是啊，他一旦敢和李將軍撕破臉，就意味著行動已經開始！好在李將軍的大營處在城外有利地形，而且一直高度戒備，不然他還真危險！”

  比格沃夫道：“就怕連家不按常理行事。連城不是西北武林的霸主嗎，他要是動用武林高手，只怕李將軍還真是危險了！”

  鳳九霄也不禁臉色微變！

  不知道魏千歲這次帶了多少高手出來，萬一人手不足還真麻煩！李將軍那裡也不知道有幾個高手保護，看來山盟的籌劃還得加快，自己的力量還是太弱！
  這裡是連城的地盤，佔盡地利不說，手下高手如雲，又佔了人和！

  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長安一戰還真是勝負難料！

  前面忽然傳來水聲。

  只見一道瀑布自山上傾泄而下，形成一道天然水簾，沿著外壁落入深谷。

  鳳九霄忽然舉起右手，示意大家停下。

  他感到一股森寒劍意，從瀑布上方暗流湧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