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4章 得與失

  一隊家丁走了出來，足有三十多人，人多勢眾，氣場十足！

  “今年依然按老規矩，抽簽分對手，淘汰賽，兩兩對決，優勝者晉級，落敗者淘汰。如果有人抽簽沒有抽到對手，那麽恭喜你了，你可以直接晉級下一輪了！”李二爺侃侃而談，聲若宏鍾！
  他身材偉岸，站在台上俯瞰台下眾人，居高臨下，氣勢迫人！

  家丁們將準備好的四個竹箱子拿了出來，四個家丁一人抱一個，一字排開。一個小頭目大聲道：“凡自願參加搶繡球的男子都可以過來抽簽，排好隊，夾塞者直接出局！”

  夾塞者直接出局這一招相當管用！
  不遵守規則就直接淘汰，那誰還敢胡來？在幾十雙眼睛的監督下大家自動、自覺、自願地排成了四個隊伍！
  只有寥寥幾個女子和孩子仍停留在原地，其余人全都排起了隊伍。讓人忍俊不禁的是，老頭，乞丐，居然也排到了隊伍裡。龐十五和王笙都被雷得不輕！
  四條漫長如龍的隊伍，與稀稀拉拉的鳳九霄等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邊熱火朝天，一邊冷冷清清。

  李二爺凝視著鳳九霄，沉聲道：“諸位公子難道不想搶繡球？”

  鳳九霄笑而不語，只是搖搖頭。

  王笙卻道：“搶繡球有什麽好處嗎？我是外地人，不大明白，還請老丈明示！”

  李二爺呵呵一笑，“原來公子是外鄉人，這就難怪了！搶繡球嘛，就是搶一個機會！”

  “一個機會？”

  “一旦你搶到繡球，就等於有了成為我李家乘龍快婿的機會！李家的女婿，自然是我李家的一分子！”他神采飛揚，說到“李家的一分子”時，台下眾生皆已動容！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大家生來就是草芥，自小就只能仰望高山！井底之蛙，也永遠只能仰望井口一般大的天空！
  如今有一個讓你從井底爬上來，並且能登上巔峰，俯瞰眾生的機會，你要不要？

  誰會不要呢？
  王笙笑道：“這是好事啊！”

  李二爺似乎想到了什麽，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前提是只有單身男子才有資格，誰要是有了老婆還來搶繡球，那就不該了。對於這種蒙混過關的人，我們李家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王笙故意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原來是這樣啊。”

  龐十五冷不丁來了一句：“還以為有多神秘，說穿了就是倒插門唄！”他知道在正常情況下，聯姻的雙方門當戶對自然是最好，即使女方勢力再大，也頂多提出諸如讓自家女兒為正室的要求，絕對不會阻攔男方日後納妾的行為。因為納妾是男人的權力！除非是女婿入贅時，則另當別論。

  當女婿入贅時，女方對男子提出的條件只有更苛刻，沒有最苛刻！這就是真實的現實！
  空氣頓時凝固！

  所有人都是一愣！
  他們驚詫這黑衣少年的無知無畏！

  這小子莫非是個傻子？竟敢當著李二爺如此說話！李家在池州是什麽地位，那是龐然巨物般的存在！否則這些窮哥們擠在這裡幹什麽？不就是準備抓住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嗎？這黑衣小子竟然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倒插門”三個字，還一臉的“不屑一顧”，臥槽特麽的，裝什麽裝？所有人紛紛怒目而視，眼光如刀，恨不得扎穿龐十五！
  龐十五卻毫無懼意，坦然受之！
  李二爺的面色也不禁瞬間一變，縱使他養氣功夫再深，也不禁有些窩火！
  他目光森冷地看著黑衣少年，沉聲道：“小子，你看不起倒插門？”這句話大有禍水東引之意！一旦達到預期足以讓這些單身漢們同仇敵愾！

  借刀殺人，李二爺玩得比誰都熟！
  龐十五負手而立，旁若無人地道：“誰說我看不起倒插門了？”

  有人開始不耐煩起來，指著龐十五罵道：“趕緊滾一邊去，小心弄死你！”

  龐十五瞅了他一眼，淡然一笑並不理睬，回過頭對李二爺淡淡地道：“我只是看不起你而已！”

  臥槽！

  空氣進一步凝固！
  李二爺似乎被氣傻了，瞪著龐十五居然一聲沒吭！
  而龐十五仰頭看著李二爺，眼神也越來越不友好了！

  龐十五對這老頭是相當膈應！這老頭一出場就煞有介事、牛逼哄哄的，龐十五從一開始看著就不爽！
  這個李二爺，和當年衡陽那個姓王的老王八長得還有點像！
  眼神裡滿滿的都是“居高臨下”、“凌駕眾生”的優越感！這讓龐十五特別反感！
  昔年在衡陽街頭，他就沒少受氣！在那些上流人士的眼裡，自己就是螻蟻，生命卑賤得可以任意踐踏！

  這個李二爺，根本沒把眼前這些人當人。

  而這些人，卻還不自知。

  龐十五忽然想起了農家人養豬的場景。主人在豬圈外邊一站，拿著豬食準備喂豬，那些豬老老實實地圍了上來，張著大嘴等著搶食吃。它們不知道當它們吃飽了以後就會成為主人飯桌上的一道大餐。它們的眼睛裡只有豬食，沒有悲傷，沒有恐懼，沒有憤怒，只有麻木。

  李二爺眯眼成線，眼光如刀！

  “年輕人，咱倆以前見過？”

  “沒有！”

  “那你看我的眼神好像咱倆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老夫有些不懂啊！”

  “呵呵，”龐十五乾笑一聲，面無表情，“你很像我一個仇人！”

  李二爺目光如炯，陰冷一笑，身子向前走了幾步，“你那仇人殺了你父母？”

  龐十五竟然也向前走了幾步，“沒有！我從小就是孤兒，我甚至不知道我父母是誰！”

  李二爺走到了高台的邊緣停下了腳步，俯視著台下那正向自己走來的少年。他一臉同情地道：“那很挺可憐啊。那他搶了你的老婆？”

  “也沒有。我很窮，娶不起老婆！”

  “既無殺父之仇，又無奪妻之恨，我搞不懂，你看我的眼神為什麽這麽怨毒！難道那人做了什麽更對不起你的事？”他眼光中似有一絲不懷好意！

  龐十五哼了一聲，有些輕蔑地看了他一眼，這李二爺歲數不小了，居然仍有這麽多的花花腸子，他心裡肯定在想某些齷齪的事情！龐十五反問道：“難道一個人只有失去父母、失去妻兒才算最大的痛苦嗎？”

  李二爺眉毛一聳，目光熾熱，似乎覺得自己猜測越來越接近真相，便深沉地笑道：“世間除此兩大不共戴天之仇，還有什麽能讓人如此痛苦呢？莫非那人有龍陽之好？”

  龐十五沒有生氣，古井不波，淡淡地道：“自由和尊嚴。”大哥鳳九霄常對自己說‘每臨大事需靜氣’，他記住了！越是下定決心和對方拚一下，就越要沉住氣。

  李二爺眉頭一皺，似乎沒聽清：“你說什麽？”他從來沒聽說過自由和尊嚴！
  龐十五道：“怎麽，不懂了吧。《玉台新詠·古詩》上有‘吾意久懷忿，汝豈得自由’，這是我大哥前不久剛教會我的一句。自由的意思就是人啊要活得自在點，不能被羈絆，被束縛，那樣的生活很無聊、很枯燥。至於尊嚴嘛，《荀子·致士》有‘尊嚴而憚，可以為師’，以前我也不懂，我以為尊嚴就是面子。但是現在我知道，尊嚴，不只是臉面！更是一個男人不可侵犯的身份和地位！”

  李二爺冷冷地道：“什麽亂七八糟的！你是來搗亂的？”

  龐十五漸漸走到高台之下，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四條長龍上的人們，不禁替這些人感到悲哀！

  此時居然還有人陸續趕到，紛紛排在長龍後面，龍尾竟然越來越長！
  這些人的眼睛裡全是對成功的渴望。

  他們都在想一步登天，都想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
  這本沒有錯。但李二爺的眼神裡透著無窮的詭異，讓龐十五感到不寒而栗！

  他有種預感，李家絕對沒安好心！

  天上根本不會掉下餡餅！

  你得到這個，就會失去另一個！
  得到富貴，就會失去尊嚴！
  人前顯貴，背後滄桑！
  得與失之間，總是難以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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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