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不好說

  趙雙，應該就是這個厲鬼的名字，原本便是這趙莊裡正的一名佃戶，趙莊大多數人都是裡正的家的佃戶。

  大漢發展到如今，郡縣之下，十裡一鄉，裡正既是一裡之長，多數時候更是這一裡之主，這一裡之內，田地多半是裡正家的私產，住在這一裡中的鄉民也多半都是裡正家的佃戶，有些更是傳承數代形成了最小的宗族勢力，很多人剛生下來便已經成了當地裡正家的佃戶，趙雙正是這種。

  不過趙雙比較幸運，家中三代都是裡正家的佃戶，父親還在黃巾之亂中救過裡正的命，因此在這一裡之中有些地位，雖說還是種的裡正家的糧，但每年裡正也只是象征性的收一些，日子不說有多好，但比尋常佃戶終歸是好一些的，趙雙也因此長得都比莊中其他人家的孩子壯實一些。

  少年時，跟著裡正去過下相、下邳等城池之中，見識的多了，也就漸漸不滿足於繼續當個佃戶了，哪怕很受裡正看重。

  十六歲的時候，跟裡正請了憑證，自己開墾出十畝良田，哪怕是薄田，在這個年代，能有自家的田地已經超出了許多人家了。

  也在這一年，呂布入主徐州，幾番拉攏士族不成之後，另辟蹊徑，開始借著徐州物產豐盈，鼓勵民間經商。

  雖說裡正家對此不以為意，但趙雙卻從其中看到了機會，毅然變賣了好不容易置辦的十畝薄田，開始經商，從下相運貨到東海，也不算太遠，加上當時呂布為了讓自己這個政策不受干擾，將麾下兵馬都派出來維護境內治安，但有山賊草寇冒頭，必遭雷霆打擊。

  有衙署保駕護航，加上徐州當時確實有行商的條件，趙雙膽子大，還幾次往來江東，販賣的更是鹽鐵這種往日衙署禁止的東西，只是如今天下大亂，衙署對這些東西管的也不是太嚴，有的地方甚至都不管，呂布初來時也不管，甚至鼓勵人從江東往這邊販鹽。

  當時江東也是幾家諸侯並起，並不像現在這般已經被孫策一統，雖然危險，路上還會遇到其他眼紅的人想要奪財，但利潤確實叫人難以拒絕，趙雙只是跑了兩趟江東，便賺下大量財富，不但給自己置辦了不少產業，甚至開始在下邳、下相城中置辦自己的產業。

  後來二十歲時，更娶了這十裡八鄉有名的美嬌娘為妻，持續到這裡，記憶還都保持著美好，但是也只是到此為止了，二十一歲，趙雙的兒子出生了，他準備將跑商的事情交給自己在附近鄉中結識的一個兄弟去辦，自己則在家中享受妻兒相伴的日子，也在這一年，曹操打進了徐州。

  已經在徐州經營數載光陰的呂布，卻在短短一月之內被曹**到了下邳，其他地方不知道，但光是下邳郡這裡各縣都紛紛改旗易幟，那段時間，好像曹操已經贏了一般。

  而事實上，呂布確實希望不大，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已經聽不到呂布的消息，各縣也開始清查呂布在各地的殘黨。

  原本，趙雙並不認為此事跟自己有什麽關系，畢竟自己只是行商而已，跟呂布沒有任何接觸。

  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負責給自己跑商，被自己當做兄弟的那個人，竟然在這個時候聯合了下相令來害他，誣告他暗中幫呂布從江東運鹽，早已是呂布的人。

  如果只是這樣，也不至於就讓趙雙倒下，畢竟曹操就算拿下了徐州，按照以往的慣例，若不大肆屠戮的話，也不會無端逮人殺，就算有人誣告，但衙署也不該聽對方一面之詞才對，但接下來的事情，讓趙雙如墜深淵。

  衙署來趙莊取證，本以為只是走個過場，但讓趙雙難以置信的是，整個趙莊，那些平日裡在他看來都對他頗為友善的鄉民，在這個時候卻都站在了自己兄弟那邊，包括裡正！
  趙雙不明白，平日裡友善無比的鄉民，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害自己？兄弟為何會背叛？

  趙雙的家被抄了，但這不是最讓趙雙絕望的，絕望的是妻子的娘家在這個時候都要過來趁火打劫，以妻子的名義將自己僅剩的田產給奪走，混亂中，尚在繈褓中的兒子不慎摔落，被摔死，妻子背上欲絕之下，吐血而亡，家破人亡，只在半日內發生。

  家財被抄沒，趙雙沒有絕望，但妻兒的死，妻子娘家的絕情，鄉民的冷漠和惡毒才是真正將他徹底壓垮的東西。

  那一天，趙雙瘋了，提刀砍殺數人，最後被亂棍打死。

  但這般冤死，一口怨氣滯留，對於這種含冤而死的鬼，怨氣越重，越難入地府，而恰巧有一頭趙雙曾經救過的猛虎前來報恩時發現恩人的屍體被曝屍荒野，便將趙雙的屍體拖走，恰逢這段時間人間靈氣大增，怨氣摻雜了靈氣，趙雙的冤魂化作惡虎的倀鬼，而惡虎也趁著這段時間吸納天地靈氣，成了妖虎。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呂玲綺他們這兩天的遭遇，之前被屠滅的兩個莊子，便是趙雙的那位兄弟和趙雙妻子娘家的莊子。

  “少主，醒來~”

  迷迷糊糊中，呂玲綺聽到一聲呼喚，神智瞬間一清，瞬間感覺勁風鋪面，滿頭秀發亂舞，目光中只剩下一張碩大的虎爪朝著自己的腦袋拍下來，距離一驚不足一尺，此刻就算呂玲綺想要反應也來不及了，這個距離以虎爪的速度，很多念頭都還在腦海中未成形，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以呂玲綺如今的修為，若這一爪被拍實了，恐怕立時便要頭殼碎裂，香消玉殞，絕無任何生還的可能，那邊瘋狂趕向這裡的周倉聲音已經變得淒厲和絕望起來。

  但那虎爪並未拍下來，一隻比女人的手都要白淨三分的手掌擋住了虎爪的拍擊，那攜帶巨大力量的虎爪卻被這一隻手給瞬間止住，再難前進分毫，只有帶起來的勁風吹得呂玲綺面頰生疼。

  呂玲綺愣了半晌，面色漸漸泛白，隨後才看向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那隻白皙手掌的主人，原以為該是女子的，但對方是個男人，一個看起來很柔弱，沒什麽力量，有著一雙始終保持笑眯眯的眼睛，哪怕此刻面對這一頭凶惡的妖虎，也依舊保持著笑眯眯的樣子，很難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絲屬於高手的氣息。

  “小神參見少主。”顧長生微笑著看向呂玲綺。

  呂玲綺驚魂未定，此刻卻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也是一頭忠勇的猛虎，可惜，終究傷了人。”微微歎了口氣，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中，呂玲綺、周倉聯手都無法破防的妖虎，就這般伴隨著一聲聲骨骼爆裂之聲，轟然軟倒在地，虎目中還帶著一股驚恐，氣息卻在迅速消失，環繞在它身上的怨鬼突然脫離，朝著大宅院的方向瘋狂飛去。

  “不乖呢~”顧長生收回了手，看著撲向大宅院的厲鬼，伸手想要將其消滅，卻被一隻手搭在肩膀上。

  “少主想要縱容它害人？”顧長生扭頭，看著呂玲綺，依舊是那副人畜無害的笑臉。

  “玲綺覺得，那些人……不該救……”呂玲綺默然道。

  大宅院裡響起驚恐的慘叫聲，顧長生倒也沒有正義感爆棚的去捉鬼，這本來就不歸土地管，摸索著下巴道：“少主看到了？”

  “顧叔知道？”呂玲綺看向顧長生，好奇道。

  “徐州境內，任何事只要想知道，小神都可以知道的。”顧長生點了點頭。

  “那為何不阻止？”呂玲綺不解道。

  “如何阻止？此乃人族自己的綱常倫理，小神一來當時也未有如今權柄，二來我等神是為保護百姓，但百姓內部出了爭端，我等是不會去管的，也管不了。”顧長生搖了搖頭。

  “不管這些，對麽？”呂玲綺不確定自己此刻的行為是否正確，那趙雙死時有多絕望？哪怕體會了一番，呂玲綺覺得自己的感受可能也只是皮毛，她覺得趙雙應該報仇，但……

  “不好說。”顧長生笑眯眯的看著宅院方向，惡虎已經多數被徐盛擊斃，但面對厲鬼這種無形無質的東西，徐盛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眼看著一個個鄉民一臉驚恐絕望的死去，甚至很多都是自己把自己給掐死的。

  “不好說？”呂玲綺愕然的看向顧長生。

  “這時間萬事萬物，好與壞都是相互依存的，你若說對，那這些鄉民之中定有無辜之人，至少罪不至死，你若說不對，但當時趙雙家破人亡時，這些人都可算是幫凶，所以……不好說~”顧長生微笑道。

  “報仇後他會如何？”呂玲綺又問道。

  “不管原因如何，終究是造了殺孽，用不了多久便會有天雷降下，這種厲鬼通常是擋不住天雷的，最終的下場，便是灰飛煙滅，連投胎轉世都不能，死了就徹底死了。”顧長生微笑道。

  呂玲綺沉默了片刻，邁步走向大宅院的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