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蔡夢琳打了招呼,費柴終於在談判桌上和那幾個日本人見面了,並且有了很大的自由裁量度。不過費柴發現事情有點不對頭。
之前費柴沒有經歷過外資談判,但是他曾經聽吳哲說過,有時候和日本人或者韓國人談判,你對面坐的並不是正宗的日本人或者韓國人,其實都是華裔甚至是中方雇員,別看他們日語韓語說的那麽溜,做派也與日本人韓國人無二致,其實從血脈上講是正宗的中國人。這要在戰爭年代那就是漢奸,商戰就叫外企高層了。不過這次有些不一樣,費柴雖說日語不怎地,但是耐不住他心細,發現除了一兩個翻譯外,其余幾個日本人可都是正宗的小日本兒,而投資的項目呢,則是在南泉建一座商業大樓,這又是一怪。
一般外資來中國投資,有建廠的,但純粹的商務機構基本是以租、買的方式獲得辦公地點,沒聽說還要自己該商廈的。而且南泉代表團的人還以為跟撿了寶貝一樣,因為按他們的說法,這次日本人在南泉蓋商廈,從施工設計到建築材料,全從日本運來,連粒沙子都不用南泉的,可大家也都知道,不管啥時候,日本人在中國那是呆不久的,人走,房子卻搬不走,從長遠利益來看,南泉怎麽都是賺,唯一的問題就是,日本人對龍溪前段時間的小地震咬著不放,怕是弄不好就不肯來投資的。
南泉代表團的人自以為很聰明,並且有遠大的目光(相比之下覺得費柴短視,不顧大局),因此使出了渾身解數要留住這筆投資,日本鬼子也絕,請吃請喝可以喝到當街撒尿,可一提正事,愣是一絲一毫都不會放松,好像在人家那兒就從來沒有吃人嘴軟這一說。
費柴這次算是見識到日本人的可怕了。不過他既然對這筆投資沒放在心上,所以做起事情來也毫無顧忌,雖然按費柴的理想,地質模型系統早晚都是全人類(包括日本人)的共同財富,但是現在,專利還在中國。所以在數據比對和交換中,費柴總是留著一手,這反而讓鬼子們覺得費柴才是他們真正的談判對手,相見時也分外的客氣尊重。
“看來小日本就是欺軟怕硬啊。”南泉代表團胡團長在想蔡夢琳匯報工作的時候如此說道“我們好吃好喝好招待的對著他們,他們反而拿著架子,可老費說那話,翻譯都不敢照原話翻譯,我們都捏著一把汗,可小鬼子似乎就吃這套啊。”
蔡夢琳在其他人面前向來是很嚴肅的,這次卻半開玩笑地說:“那你們也硬一個給日本人看看啊。”
胡團長一咂摸,不行,若說硬,還真不知道該怎麽硬,掄大刀沒那膽兒,而且這也不是掄大刀的事兒啊。
“過一兩天再進展,我就過來一趟。”蔡夢琳輕描淡寫地說。
胡團長聽了汗都下來了,這領導交代的任務擺不平,還得領導親自跑一趟那怎麽得了?於是又表了一陣子紅心。蔡夢琳又讓他有相關地質專業方面的事多和費柴商量,胡團長雖然心裡有點不服氣,但嘴上還是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費柴自送走了趙羽惠後,再也沒有理由自己單獨住在其他的酒店,所以就搬過來到省城的南泉辦事處和胡團長他們一起住,但因為有蔡夢琳關照,也是單獨的大床間,條件和胡團長比肩的。
胡團長和蔡夢琳通完電話後,想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撂下身價,過來和費柴談話,結果兩人的處事原則完全不一樣,根本就是雞同鴨講,說不到一起去,好在兩人都是成熟男人,又有使命一起合作把這件事做好,所以就盡量的在談話中找共同點。
正所謂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最後還真給他們找到的,那就是這次談判日本人很“怪”。
“我也這麽覺得。”胡團長說“我幾次邀請日方親自去咱們南泉走一走看一看,可他們總說時機未到推諉,我想他們應該是在等什麽東西……”
就算是最聰明的人,想事情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費柴被胡團長這麽一點,一下子就出了一身冷汗,胡團長見費柴臉色變了,忙問:“怎麽了老費,你想到什麽了?”
費柴喝了一口茶,半晌才緩緩地說:“記得我地校實習的時候,有次找一個點,是個偏僻的村子,怎麽找都找不著,地圖都快翻爛了也找不著,後來一個前輩拿了份老地圖出來,居然在那上面找到了,並且連有幾間房,幾口井都標的清清楚楚的……”
胡團長不明白他怎麽一下就把話題扯那麽遠,就盯著他看,又過了一陣兒費柴才說出關鍵的一句話來:“那份地圖是日本侵華戰爭時的舊軍用地圖。”
胡團長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意識到了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但是到底為什麽不好,還是沒明白。
費柴見他還是半懂不懂的,就解釋說:“南泉的項目不再南泉談,卻跑到省城來,唯一的目的就是吸引我們的注意力。我看小鬼子早就派人去咱們那兒了,等把咱們的事情查個底兒掉,咱們可就全捏在人家手裡了。”
費柴這番話把胡團長的臉都說白了“那我們還在這兒跟他們傻聊個啥啊,我得趕緊跟蔡市長報告!”他說著就急匆匆跑了出去,沒一分鍾又回來了,因為剛才和費柴聊天的時候把手機放茶幾上了,他是回來拿手機的。
費柴見他急慌慌,心中頗有些不屑,正好,趁著他去匯報的時候,費柴又拿起日方計劃書研究了起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嘛。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手機響,不用看就知道是蔡夢琳打來的,於是拿起來就問:“胡團長找你匯報了?”
蔡夢琳沒好氣地說:“別提了,顛三倒四的也說不明白。到底情況怎樣?”
費柴說:“這怪不得他,電話裡確實不好好說清楚,你上網,視頻說,還可以傳送文件。”
蔡夢琳說“好,不過辦公室的視頻我弄不好,等我叫小黃進來幫我弄,你上線等我。”
掛了電話,費柴打開筆記本電腦,連上網線,又等了大約十分鍾,蔡夢琳才上線,背景果然是辦公室,先對著費柴一笑說:“行了,現在你說。”
費柴就把自己的分析和蔡夢琳詳細的解說了一遍,蔡夢琳沉吟道:“原來是這樣啊,這麽一來我們就被動了啊,你有什麽好辦法沒?”
費柴說:“辦法是有,可就是動靜太大,而且不敢保證效果。另外我還想查點事。”
蔡夢琳說:“這次招商很重要,條件優厚,幾乎等於是白送,所以一定要拿下來。你需要什麽就說。”
費柴說:“到不是我需要什麽,我就一個搞地質的,招商什麽的又不是我的本分。”
蔡夢琳說:“你少給我拿糖,這次是市裡派你去的,去了就是你的本分,有話快說。”
費柴說:“我要最近三個月的到南泉來旅遊的,有日本背景的,包括日裔遊客,留學生,有日資公司工作背景的名單,但後比照對應,一要看和平時入境的人數比例,二要篩選出一份名單來。”
蔡夢琳說:“這個雖然麻煩,但也不難,我和張市長商量一下,敦促旅遊局,出入境管理處等部門查就是了。”
費柴說:“但最多只有兩三天的時間哦。”
蔡夢琳說:“是有點緊,不過只要對談判有利,我會抓緊辦的。”
費柴又叮囑道:“你一定要派心腹督辦這件事,別讓下頭弄個數字糊弄你,就麻煩了。”
蔡夢琳說:“你當我傻的,我知道什麽時候該怎麽辦事。你還需要什麽?”
費柴說:“我不要什麽,但是這邊還需要一個更好的翻譯,和一個精通國際商法的律師,這兩人最好立刻到位。”
蔡夢琳說:“這個也沒問題,還有嗎?”
費柴說:“還有……一來不著急要,二來你就當是個私人請求,我等會傳一個文件給你,是一份地圖,你查兩件事,一件是這次這家日資機構在日本的背景,二是那份地圖上我標出了點,你查查看有沒有類似的日資機構投資。”
蔡夢琳說:“這個難度確實有點大,但只要你不急著要,我來負責。”
費柴說:“確實不急著要,但是也要快點,另外就是隨時把進度告訴我。行嗎?”
蔡夢琳說:“當然行啦,說到底,也是為我做事嘛。我再和胡團長招呼一聲,這幾天你們就盡力拖延著,給我爭取點時間,還有你們內部一定要團結啊,特別是你,臭脾氣一發,翻臉就能不認人。”
費柴笑了一下說:“我是對事不對人哈。”
蔡夢琳很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說:“天曉得到底是不是對人,哦,對了,這幾天你不在,要是怕倩倩忙不過來,就讓小米到我家住幾天。”
費柴笑道:“這個你和倩倩商量,我在外頭,說了也不算了。”
閑扯幾句,看得出蔡夢琳心裡早是一副桃花開的景象,但畢竟還在辦公室,也不肯能做什麽太出格的事。
當晚,南泉市代表團的人聚在一起開了一個碰頭會,把思想意見都統一了,費柴也做了些讓步,總算是大家能坐在一條凳子上了。第二天上午九點多的時候,南泉市公安局派了一輛警車,送來一個五十來歲的胖老頭,姓龔,據說是全市最好的國際商法專家,但不是律師,是從大學裡抓來的。蔡夢琳之前已經和胡團長打了招呼,他立刻就宣布,以後所有決策性的協議文件,必須由龔老師審核後,沒有法律問題才能通過。而費柴則把日方遞交的計劃書一股腦交給龔老師說:“隔行如隔山,這個還是您給審審的好。”
龔老頭是個不錯的學者,只可惜因為家眷的原因一直在三線的南泉市蝸居著,在這兒他那套學問一直沒有用武之地,所以已經有些日子沒被這麽看重過了,因此雖然一大早就奔波而來,工作積極性還是蠻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