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榮的度假村自打有了真正的溫泉,生意又比以前好上了好幾層,就連南泉市裡的中產,周末也喜歡來個溫泉烤羊一日遊。但是費柴心裡卻總有一塊石頭放不下,自然還是因為龍息。可是這龍息也是一陣有一陣無,地質模型系統也不能推算出可能的地質災害,費柴又收集了近三十年能找到的所有地質資料進行分析,可結果還是那麽撲朔迷離。他也曾把自己的擔憂和資料寄給認識的兩位前輩,省地質學院的秦中教授和在北京的韋凡,可惜韋凡前輩最近身體不好,春節前後已經兩度入院,他的妻子阮丹不願意讓他過於勞累;而秦中教授則乾脆利落地回答:龍息之說,源於傳說,科學精神就要用科學來解釋。
不過秦中教授的回答倒是給了費柴另一隻啟示,他又通過古秋虹找來了龍溪縣的縣志,就當是看閑書一般,只不過側重查找有關龍息的記載,而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去了。
魏局完成了地防處辦公樓的修建任務,按照既定的計劃,魏局就該退休了,可是他的‘接班人’,氣象局的那個老頭卻比他退的還早,所以魏局依舊留任。只是他現在心思已經散了,除了特別重要的會議以外,已經基本上不來上班了。而他分管的那攤子工作到有一大半被分攤到了費柴腦袋上,在讓他頭痛之余,所有的人也對他極度看好,似乎他成為副局長也只是個時間問題了。但是還有件事,如果不做完,魏局肯定退休也退的不安生。那就是秦嵐的轉正問題。
在當年的探針值班員裡,除去兼職的幹部,真正從聘用人員轉為事業幹部的人只有三個,秦嵐就是其中之一,而現如今更是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轉成國家正式的行政幹部。
“沒辦法啊。”魏局在私下場合曾說過“我都快六十的人了,說不定哪天哢嚓一下就沒了,我的家產她的繼承不了的,兒子不讓,我總得給她留點什麽啊。”
而秦嵐私下裡卻說:“老頭子老催我和他辦證,現在我才二十出頭,他也還不到六十,現在的人命又長,活個八九十很平常的,可那時我也四五十了,人家普通女人經歷的我都沒有就老了,我再不圖點啥,白混了。”
且不管這兩位是如何的同床異夢,可在轉正這一點上卻是達成共識了的,所以也算和諧。
為了班子的團結,就這個問題,局領導一乾人(費柴也列席參加了)為此還真開了幾次秘密會議,商量怎麽辦,畢竟秦嵐是從洗浴中心出來的,這要是成了國家幹部怎麽也都不好聽。但最後總算是出了結果,因為這一年有幾個老幹部要退休了,乾脆來個面向社會招考,門檻就設成大本畢業或者專科地質專業畢業或同等學歷的。這樣一來就把秦嵐給同等進來了。不過這麽大的招考行動,也不專門是為了秦嵐設置的,局裡的子女,換手摳背的關系,以及廣大希望能成為公務員的求職者,都希望都在這裡頭挖一杓。如此一來這次面向社會的招募就如同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第一天張榜出去就有六十多人報名,還不包括原本內定的報名人員,看來即便是秦嵐,也面臨著巨大的競爭壓力。
朱亞軍為了這次招聘可謂是挖空了心思,很多手續關系都是他親自上下跑動的,他這麽做並不是為了討好誰,而是告訴大家,沒有我,你們都過不好,而大家因為有可能在這件事情上得到實惠,也樂得他這麽做。
費柴在這次招聘的事情上,是投了讚成票的,還幫著出謀劃策了一番,畢竟不把關系弄好,很多工作都不好開展,而且更重要的,他希望能通過這件事和朱亞軍修補一下關系,畢竟按照傳統,即便是這一屆到任了,朱亞軍還能連任一屆局長,兩人相處的日子還長著呢。
好的一方面是,朱亞軍也有此想法,他甚至開玩笑地說:“你有沒有熟人啊,乾脆也來報考。”
他不說費柴還忘了,他有次許諾趙羽惠一份工作來著,可這裡又有幾個問題,本次招聘其實是有點按照秦嵐的條件量身打造的,她最大的優勢就是受過探針值班員的培訓,也算是具備了相應的專業技能,而現在趙羽惠還在朱亞軍的洗浴中心裡混著呢,雖說基本不用自己親自賣,但畢竟出身也不高,中間沒個緩衝,總是有問題。不過既然人家問到頭上來了,也不能不回答,於是也用開玩笑的口吻說:“熟人,我的熟人不都在你那兒嗎?但我心口子不厚,空出個事業編制來就知足了。”說完,兩人都笑了一陣,就再也沒提這件事。
費柴的本意只是想說一下:我想從你那兒弄個人走,可他沒想到這卻給趙羽惠帶來了一場災禍。因為他自以為了解朱亞軍的全部,卻不知道其實自己其實隻了解了一半兒。
那晚費柴已經睡了,卻被蔡夢琳的電話吵醒。“我在富豪酒店,你能來陪陪我嗎?”她說。
這讓費柴感到詫異,因為兩人交往多時,早已形成一套兩人都能遵守的規則,蔡夢琳從來不做可能危及費柴家庭關系的事,今天卻成了一個例外。
費柴握緊電話,不安地扭頭看看已經睡著了的尤倩,問:“怎麽?非得現在?”
“嗯。”蔡夢琳說:“不知道怎麽了,無論如何就是想見見你。”
費柴有些為難,但是又聽到她的聲音裡透著幾絲傷感,於是勉強說:“好,你等一會兒。”說著就起身穿衣服。
尤倩這時醒了,問:“你幹嘛呀,大半夜的。”
費柴說:“單位的,又有地址異動了。”
尤倩雖然不滿意丈夫半夜離家,但是她知道丈夫一生追尋的是什麽,所以只要是於此有關工作上的事情,她從來都是支持的,只是今天費柴說了謊。
費柴開車趕到富豪酒店,又給蔡夢琳打電話問:“我到了,你在哪個房間?”
蔡夢琳慘笑道:“哪個房間?你們男人啊,果然是下半身動物,我在樓頂呢。”
雖然已經立春了,可天氣依舊很寒冷,這沒事跑到樓頂上去做什麽?費柴急匆匆趕到樓頂,四下環顧,卻發下蔡夢琳居然坐在樓頂的邊緣,雙腳耷拉著,下面完全懸空,什麽都沒有。非但如此,她居然還在哼唱著一首山歌:
……
哥哥你生來壞良心,把我拖進那刺巴林,飛起一個掃堂腿,哪管地下平不平……
費柴一看也不知道是什麽刺激了她,讓她有如此的反應,正要往前走,卻聽蔡夢琳說:“你就站那兒,別動。”她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回頭,可就像腦袋後面長了眼睛一樣。
費柴當下站著不敢動,生怕一個不留神,蔡夢琳做出什麽傻事。可是蔡夢琳又怎麽回事做傻事的人呢,她轉過身對著費柴笑了一下說:“這首歌是我家鄉的小調兒,小時候我們不懂事,偷著唱,被大人聽見了會罵的。”
她說著又哼唱了起來:
……
妹妹我一個不小心,被你拖進刺巴林,不管地上稀巴髒,只顧乾你的急慌慌……
蔡夢琳一連唱了好幾段,有時候還把自己唱笑了,就這麽唱了一會兒,又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個望遠鏡來,往遠處看著,歎道:“這裡的風景好好哦。”
夜間的城市,霓虹閃爍,確實是很美的,不過如此這般大費周章的在南泉市最高的酒店頂部來看,恐怕只有中學生才做的出來。
“你想看看嗎?”蔡夢琳把望遠鏡往後遞著,費柴一見這等於是變相的讓自己過去了,於是就小心地走過去,先接過望遠鏡,蔡夢琳又說:“你看那兒,特好看……”說著還伸手指。
費柴順著她隻的方向望去,只看到警車的警燈閃爍,心裡一驚,正好看到兩個警察把一個女子拖進警車,那女子居然就是趙羽惠!
“我的天呐。”費柴不由得脫口而出,剛想扭頭問問,卻看見蔡夢琳繼續哼唱著:
……
哥哥你實在太荒唐把妹妹弄的淚汪汪一會兒風來一會兒雨一會兒疼來一會兒癢……
“夢琳……這怎麽回事啊。”費柴對著她的背影喊道。
蔡夢琳頭也不回地說:“警察掃黃唄,和你有關系嘛?”
這句話可把費柴噎了一個半死,總不能說:下面警察抓的那個女的也是我情人?
眼巴巴看著蔡夢琳消失在門裡,費柴趕緊給朱亞軍打電話,朱亞軍懶洋洋的接了,等費柴急火火把事情說完了才說:“那個,原本我已經收到消息了,停業幾天,可是……這孩子心貪啊,非要帶人出鍾,行了,你也別擔心,過了今晚,我找幾個朋友問問。”
費柴想了一下覺得也只能如此了,而且現在他的腦子裡什麽東西都攪成了一團,出於當機狀態,或許睡一覺就當重啟系統了。只是今晚對於趙羽惠來說肯定是很難熬了。不過這件事的關鍵不在這裡,問題是為什麽蔡夢琳大半夜的把自己叫來讓看這一幕呢?這背後又有什麽複雜的玄機呢?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臉色肯定差的嚇人,連尤倩睡眼蓬松的都看出來了,問:“怎麽了?情況嚴重?”
費柴答道:“嚴重,嚴重的很啊。”
尤倩有點擔心地說:“那我們這裡會不會地震啊。”
費柴說:“地震倒是不會……不過也挺危險的。”
尤倩說:“還好我有個預報地震的老公,覺得好有安全感哦。”
費柴抱著妻子,心裡七上八下的打鼓:安全感?我可沒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