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坐鬥
不一日到了衡山,剛一進城,便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林平之連忙買了兩個洪油鬥笠,一齊戴在頭上。 眼見天邊黑沉沉地,殊無停雨之象,兩人轉過一條街,看見一間茶館,便進去找了個桌子,要了壺茶,還添上些南瓜子、蠶豆之類。
這茶館裡面有很多江湖漢子,俱都是為劉正風金盆洗手的事情而來,此時正說些江湖故事。
一名中年男子,正滔滔不絕:“拉胡琴的老先生走到那閑漢旁邊,盯著他說:‘你胡說八道!’閑漢正待發作,老先生手裡一揚,多了柄細細的長劍,然後青光一閃,叮叮叮這麽幾下,你們猜怎麽著?”
“王二叔,你別買關子了,快點說!”這王二叔卻不緊不慢,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又說道:
“那閑漢桌子上有七隻茶杯,每一隻都被削去了半寸來高的一圈。七個瓷圈跌在茶杯之旁,茶杯卻一隻也沒傾倒。”
“轟”的一聲,茶館裡頓時熱鬧起來,有人識貨的江湖客驚呼:“一劍落七雁?聽說劉三爺也不過能夠一劍刺落五頭大雁。”
林平之心生神往,看了看沈元景,心裡想到:“師父曾經說過這招,最高境界是一劍落九雁。這位莫大先生乃是衡山派掌門,和師祖地位相當,他能一劍切掉七個茶杯,真是驚世駭俗了。看師父當時的言辭,怕切掉五個也不在話下,這等功夫就和衡山派長老相當,已經十分了不起了。”
“王二叔,這故事你都講了好幾天了,還有什麽厲害人物和新鮮事沒?小二,再給二叔加壺洞庭春,算我的。”一個半開衣襟的粗俗漢子嚷道。
“要說這厲害人物和新鮮事還真有。”王二叔道了個謝,然後娓娓道來:“昨日回雁樓大堂裡面,不知怎麽的,青城四秀和華山派弟子起了衝突,青城派的洪人雄動手打了華山派的八弟子還是九弟子,叫英什麽白的,譏笑華山派家大業大的,還眼饞別人家的功夫。”
涉及到之家門派,林平之頓時豎起耳朵,聽到此處,心裡一震,心想這青城派真該死,竟然侮辱我華山派。
剛那粗俗漢子嚷到:“那青城派雖然勢大,可也差了五嶽劍派一籌,怕不是撞到鐵板了吧?卻不知出手教訓他的是華山派哪個?冷劍客還是酒劍客?”
“自然是酒劍客,冷劍客出手,事情就鬧大了。”那王二叔接著說:“那酒劍客就是華山派大師兄令狐衝,正好從門外走進來,看到師弟受了欺負,哪裡忍得下去,說了聲‘狗熊野豬,青城四獸’,也敢在此放肆?
侯人英、洪人雄聽了,自然是怒極,從左右搶攻過去,酒劍客卻不緊不慢的端起一碗酒,然後“啪啪”兩聲,青城派兩位大英雄倒著飛回去了,趴在大街上,袍上臀部之處,清清楚楚的各印著一個泥水的腳印。
而那酒劍客看也不看,只顧著骨嘟骨嘟的喝幹了碗裡的酒,講了句:‘既然是青城四獸,自然要一齊作伴。’搶步過去,把於人豪和羅人傑也踹了出去。然後哈哈大笑,說道:‘這青城派功夫當真了得,尤其是這招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更是冠絕天下’。”
“好!”眾人一陣喝彩,王二叔得意洋洋的站起來拱了一圈手,然後又坐了回去,說道:“眾位莫急著喝彩,還有下文了。”這一說,大家興致更高一截,都安靜下來,等著他繼續道來。
“這時候門外走進來一老一少兩個道士,老的乃是泰山派天松道人,把令狐衝好生訓斥了一番,說他恃強凌弱,敗壞五嶽劍派的名聲。說完天松道人去了樓上,令狐衝挨了訓斥,自然不會再觸霉頭,就帶著華山派眾人在樓下大堂喝酒。
過不多時,樓上打鬥聲起,華山派上去一位弟子探看了一下,這兩位泰山派的道長,都已經直挺挺的躺在地板上啦!”
“啊!”茶館裡裡面的眾人被這個轉折嚇了一跳,連忙追問:“這是怎麽回事?”
王二叔端起洞庭春潤了喉嚨,接著說:“原來,這樓上坐著大淫賊‘萬裡獨行’田伯光,挾持了恆山派的一個小師太,就在樓上喝酒,給泰山派的道長認出來了,年輕的那個過去打抱不平,叫田伯光一刀殺了。
天松道長也搶過去出劍,疾攻了二三十劍,那淫賊卻一直坐著,都沒站起身來,擋了二三十招後,就聽到天松道長‘啊’的一聲大叫,雙手按住了胸口,鮮血從指縫咕咚咕咚往外直冒,倒在了樓板上。”
粗俗漢子心裡駭然,驚道:“這淫賊如此厲害?天松道長是和劉三爺齊名的武林名宿,就這麽被殺了?”其他茶客也默然不語,林平之倒不太清楚泰山派天松道長的名頭,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令狐衝上了樓,坐到了田伯光那一桌,兩人說了幾句,連乾幾碗酒,便稱兄道起弟來……”
一個年輕茶客聽到這裡,有些氣憤,打斷道:“這令狐衝也忒是非不分了,他們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天松道長不過說了他幾句,就記恨上了,人都死了不思報仇,還有興致跟凶手喝酒?”
聽到有人侮辱自己大師伯,林平之正要發作,就聽到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冷笑道:“你懂什麽?他要是就這麽上前動手,那恆山派的小師太怎麽辦?”
王二叔也瞪了年輕茶客一眼,然後接著說:“那令狐衝忌憚田伯光傷害恆山派的小師太,喝了兩壇子酒後,就嚷嚷著什麽‘尼姑砒霜金線蛇,有膽無膽莫碰他’,要趕那位小師太走,可田伯光畢竟不傻,不肯應允。後來令狐衝使出激將法,和田伯光來了個坐鬥!”
“什麽叫坐鬥?”一個茶客奇道。
“這坐鬥就是坐著打。這令狐衝也是了得,怕田伯光不肯,便先讓小二找來一條粗麻繩,綁住了自己的雙腳,裡三圈外三圈的,然後說:‘師弟,你們下樓等著去罷。’打發了華山派其他人下樓。
接著,他又拍開一壇子酒,倒了一半在麻繩上,剩下半壇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茶館裡頓時一靜,那剛才氣憤令狐衝的年輕茶客,也不禁喃喃說道:“豪氣!”
王二叔的聲音漸漸高了起來:“這田伯光受此一激,叫了聲‘好漢子’,便答應下來。那令狐衝又說‘一見尼姑,逢賭必輸’,還是要趕小師太走。這次田伯光也應允了。
然後兩人你刀我劍,乒乒乓乓的,快得看不分明。也不過十招的功夫,田伯光‘啊’的一聲,彈起來跳窗而逃,頭也不敢回。
那令狐衝也不看他,慢悠悠的端起桌上的酒,又喝了幾大碗,這才叫人過來松綁。華山弟子割了好一會,那麻繩才被割斷。”
(本章完)